察雅人实行天葬或者火葬,由喇嘛占卜决定。因为此时是夏天,根据察雅农村习惯,农作物旺盛之际,不允许出葬,认为此时出葬礼会触犯神灵,降下冰雹、霜等来惩罚人们,因此,夏天一般不进行任何形式的火葬或别的葬礼。夏天人死后,先请喇嘛,给死者举行“普哇”仪式,将尸体作防腐处理以坑葬,或装箱保存。火葬要待秋收结束后,选定良辰吉日,把干缩的尸体抬到喇嘛选定的地点,架柴焚尸,然后把骨灰合泥做成“擦擦”(即用模子印造的小泥塔)放入高山洞穴,或专门放“擦擦”的土房中。如果是天葬就送入天葬台。
    向巴是个喇嘛,他占卜的结果是火葬。他以做“普哇”为由,将察雅武士们指挥的团团转。古戈与德钦趁隙带着云丹偷偷先走了,同行的还有云丹的独眼‘朗生’(家生奴隶),两位多吉的心腹武士。约好和阿奴在打箭炉回合
    隔了半天,阿奴特地在众人面前辞行。向巴在做仪式,不能打扰,不过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带着向巴送的五匹马,他们上路了。刘仲等人一步三回头,身后的祖国已经是硝烟弥漫,不知何日才能重回故乡。
    向巴是个喇嘛,他以做“普哇”为由,将察雅武士们指挥的团团转。古戈与德钦趁隙带着云丹偷偷先走了,同行的还有云丹的独眼‘朗生’(家生奴隶),两位多吉的心腹武士。约好和阿奴在打箭炉回合
    隔了半天,阿奴特地在众人面前辞行。向巴在做仪式,不能打扰,不过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带着向巴送的五匹马,他们上路了。刘仲等人一步三回头,黯然神伤,身后的祖国已经是硝烟弥漫,不知何日才能重回故乡。
    路上不敢耽搁,阿奴他们日夜不停的赶路。
    过了烹坝,快到冷竹关时,那群一起逃出生天的背夫跟上来。
    阿奴一队虽走在前面,但是这里的路是在坚硬的岩石上凿出来的,远远看去不过是缠绕在峡谷上的一条细线,下面是汹涌暴躁的大渡河,隆隆水声震耳欲聋,比之剑阁更让人心惊。刘仲几人战战兢兢,行进缓慢。
    不过小半天功夫,熟门熟路的背夫们已经插进阿奴的队伍中,他们紧紧跟随,饿了不过边走边啃几口糠团,累了就拄着拐子,靠着岩壁喘几口气。背夫们有四五十人,瞥见其中有几人步履轻便,阿奴毛骨悚然。
    只是已经到了大岗山,这里原本没有路,后来用木头和石块在悬崖上架起的栈道,又窄又险,宽处不及三尺,一只跳蚤也能把人踹下去,一失足便是踪影全无。阿奴见哥哥等人也是一脸阴沉,知道情况凶险,心里发凉,她又一次深深后悔招惹了刘仲这么个祸害。财货动人心,此话真真不假,以后这个毛病得改了,如果这次能逃出生天的话。
    路如此骇目惊心,即使走熟的背夫们也是步履维艰,双方一时相安无事。
    天阴沉欲雨,风呼啦作响,阿奴心中忐忑。忽然,一声惊叫,身后传来‘稀里哗啦’石块掉落的声音,阿奴浑身发麻,战战兢兢抓住石壁上突出的石块,转身一看,目瞪口呆。
    刘仲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弓着腰趴着,一手拉住栈道上的木条,一只手伸入悬崖下面,一只脚卡在木条之间的石缝里,木条已经开始松动,千钧一发之际,阿奴甩出一根银线爪钩,缠住刘仲的另外一只没有着落的脚,将另一头快速的绕在自己脚下的木条上,那银线正是阿奴带在手上的银线镯子。刘仲身后的一个背夫迅速扔下茶包,趴下,一手抓住栈道上的突出的石块,一手抓住了刘仲的那支拉住木条的手。在阿奴前面的阿错同时卸下行李,贴着阿奴交错而过,试了试附近的岩石,还是在栈道上扣住一块石块,慢慢收紧银线,拉住了刘仲那支被银线缠住的脚,与那背夫同时发力,拉了几次拉不起,阿奴趴下抠住石块,往栈道外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刘仲手上还拉着一个,那人吊在半空中晃荡,背上的茶包倾斜着,是个背夫。
    只见那背夫艰难的将一只手从茶包的背侉里脱出来,然后用力的向上伸,呼呼的风刮得他摇摇晃晃,用力了几次终于抓住了刘仲的手腕,原来被刘仲拽住的那只手想脱出来,不料刘仲抓的很紧,他试了几次,终于力竭,艰难的仰起头来,阿奴目力极好,可以看见他满脸绝望,还是个孩子。阿奴大声对着刘仲喊道:“放——手!放——手!”
    风把她的话音吹的破碎,阿奴喊了几次,嗓子都哑了,刘仲终于听懂,他摇摇头,原来他看不见。
    那个背童似乎也明白了,后来抓着刘仲的那只手开始用力,连续握紧放松了几次,刘仲忽然福至心灵,张开了手掌,那个背童往下坠了一下,茶包掉下万丈深渊,连声响也没听见。
    少了大几十斤的茶包,刘仲实际上大半个身子还在栈道上,背童瘦的皮包骨,阿错和那个背夫大喝一声,用力将刘仲往后拉,那个背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露出头,露出半个肩膀,他很灵活,空出一只手摸索,抠住石缝,,一用力,整个人已经上来半个,再一使力,脚搭上来,再翻个身,就躺倒在栈道上大口喘气。刘仲已经呼哧呼哧的半靠在岩壁上,脸色灰青。四个人歇了好一会,方疲惫地爬起,继续前行。
    所幸马由别的阿依族人牵着走在最前头,没有受到惊吓。
    此时下起雨来,一行人最后是趴着慢慢的走。
    等到了黄草坪的时候,已经像是一群落汤鸡。背夫们的茶包吸了雨水,越发沉重,他们走的更慢了。阿奴心道可惜,雨天里,大家都走不快。
    雨越来越大,最后在背夫们在一个幺店子里歇下来。阿依族人和沈家护卫开始在雨地里搭帐篷。
    那名救人的背夫跑过来,请刘仲和阿错去他们住的幺店子。沈青娘迟疑了一下,刘仲却答应了,阿奴见了,皱皱眉头,心想探探对方的用意也好,她牵着纳达岩,一起跟着去了。
    刘仲还是第一次亲身走进幺店子。就是个破烂的草寮,四周用篾席包着一半,上面空着,雨斜着可以飘进来,地上的稻草肮脏潮湿,屋里暗暗地坐着满地的人,一股子怪味,闻之欲呕。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他低头一看,黑色的小点已经星星点点的爬上了他的鞋,他吓得跳起来。见他惊骇欲绝,阿奴奇道:“你没有见过臭虫么?”
    周围的背夫们‘嘿嘿’地怪笑起来。
    刘仲很不自在,他的全身湿透,头皮发麻,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那名背夫用川西话骂了几句,背夫们安静下来。一名背童走出来,正是刘仲救过的那个,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他的脸,赤裸的上身都是擦伤的血痕,他端端正正的跪好,给刘仲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又给阿错磕了三个响头。两人被吓了一跳,忙转开。
    那名年长背夫用带着口音的官话说道:“这是谢过两位救命之恩。狗娃子是我亲戚,若不是这位小哥不顾性命拖住他,他早没命了,尸骨都找不着。”他也跪下对着两人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很难堪地说:“两位如此仗义,我们也不能做那种没良心的事。只是那五个人,咱们实在得罪不起。”原来他们被五个二郎山的土匪胁迫,想在半道上截住阿奴一行人,杀了刘仲,说是有人悬赏一万两黄金买刘仲的人头。成功之后,大家分钱。
    汉蕃眼看开战,他们这些靠着背茶生活的背夫没有了收入,怕只有做土匪一条路可走。听见有钱可赚,纷纷动了心。只是见到刘仲虽然身形高胖,但是满脸稚气,分明是个孩子,他们又犹豫起来。总算这些人尚有一丝天良未泯,对着个孩童怎么也起不了杀心,所以一直拖着。直到刘仲救了那个狗娃子。
    阿奴急问:“人呢?”
    那背夫嗫嚅:“他们已经走了,我们父母妻儿都在碉门,那些土匪很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不敢得罪他。”
    阿奴忙冲出草寮,烟雨茫茫,哪里还有人影。
    她转回来,恨声道:“你不会是等他们走远了,才说的吧?”
    那位背夫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低着头不敢啃声。
    狗娃子忽然用川西话开口:“他们前面有人接应。”
    阿奴念了两遍,方明白他的意思:“你知道他们的情况?”
    狗娃子显然听得来官话,点点头。
    阿奴转向那名年长背夫:“你说。要是不尽不实,我们遭难之日,你们统统肠穿肚烂,死无全尸,下到十八层地狱。”阿奴怒极。
    背夫们不安起来,‘嗡嗡嗡’地声音不绝于耳。他们素来迷信,这些恶话让他们很不安。
    阿奴冷笑一声:“那些土匪没有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人?”
    那背夫摇头,心道虽没有见过你们的装束,但分明就是群蛮子。
    阿奴从袖口里拿出红红,红红很不高兴,过了雅安,气温降下来,它开始冬眠,平常都睡在阿奴的背篓里,包的暖和舒服。今天阿奴为了壮胆,把它弄出来,用火烤醒了,虽然阿奴的袖子里满温暖的,它还是很恼怒,抬着头,信子‘哧溜溜’吐着。背夫们恐惧的骚动起来。
    那背夫忽然想起去年在打箭炉,听说有群土匪抢了一个蛮子女娃娃,结果被那女娃子的族人追上来,土匪人多,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料忽然眼前大雾迷茫,人人晕头转向,最后清醒时发现他们居然站在大风湾的‘白骨塔’里,那原来是路上累死饿死冷死的背夫们被弃尸的地方,白骨成山。头领‘三只眼’吓得屁滚尿流,好容易爬出来,一点人数,只剩下十人,别的人连尸体也没找着。那个女娃子就听说带着一条罕见的红蛇。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听过有红色的蛇,那眼前这个一身狼狈,长的象朵花的女娃子就是那个巫女了。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恐惧地说不出话来。
    阿奴指着刘仲,又加了一句:“你们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敢来杀他,不怕有命来没有命回去?”阿奴环顾一周,继续危言耸听:“一万两金子?真好笑,那土匪凭什么给你,事成之日就是你们没命的时候!”
    一个老人站起来:“是咯,那‘歪脖子’名声坏的很,那会给你讲什么信用?早跟你们说过这种缺德事情做不得撒。”
    众背夫纷纷附和。
    那名背夫很羞愧,显然他就是打头跟随土匪‘歪脖子’的人。
    阿奴不理他,转身叫沈家的十二过来问话。他是个机灵的大眼睛矮个子,会讲川西话。刘仲忙不迭的跑出草寮。阿奴叫住他:“你就这样跑进帐篷?不怕青姨洗脱你两层皮?”
    一路上只有两个女子,阿奴常常跟着沈青娘,有脚店时往往两人一起睡。沈青娘很喜欢阿奴,阿奴也觉得沈青娘让人钦佩。这些日子两人感情急速升温。
    刘仲闻言,一脸为难:“那要怎么办?没有地方洗。”
    阿奴想想,从店家那里要来两桶水,一桶放在前面,叫刘仲等几个男的在外面先洗洗换了衣衫再进去。一桶放到帐篷后面,她叫来沈青娘。雨小了一些,她们迅速的换好干的衣服,跑进帐篷里,脏的衣服就扔进桶里泡,臭虫,跳蚤怕水。自从沈谦走后,这些日子都没有洗澡,身上泛着酸臭,还好大家都一样,也闻不出来。女子出行的不便阿奴已经习惯,沈青娘觉得受不了,一路上对于个人卫生问题更是呶呶不休地挑剔。
    换了身衣服,气味好闻了些,沈青娘长舒一口气。刘仲等人已经在帐篷里躺着了,沈嘉木坚持自己走完大岗山,此时已经躺倒说不出话来。
    十二这时问完话准备进来,众人大叫“洗完再进来。”十二一脸囧然。他们常常在外出任务,不要说什么臭虫跳蚤,就是蚂蟥也挨过。队里多了个十一姑娘,每天宿客栈的时候,都会被逼着去洗澡换衣服,没法洗的时候,她就会喋喋不休。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么豪爽不拘的一个人,对于洗澡的问题会斤斤计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女人真是麻烦,不管是小姐还是侠女。
    等十二洗完进来,大伙儿已经啃完干粮在等着他。
    十二说那群土匪经常流窜在二郎山和打箭炉之间,做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有时也打劫背夫,小商队什么的。。这只土匪有三四十几人,有汉人也有吐蕃人,还有乌蛮人。
    里面也有碉门人,他们都认识,就是那个‘歪脖子’,头领不知道是谁。这次‘歪脖子’带着十几个人过泸定桥来哨探,为的就是那江湖传说的一万两黄金,不想碰上哗变,只有五个人侥幸逃脱,怕回去不好交差,就想提前将刘仲杀了,所以才联系上那个背夫,许诺分金子。
    阿奴冷笑,什么怕不好交差,分明是想独吞。她看向刘仲,这厮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的父亲下手如此狠毒,一万两黄金的人头价都叫出来了,虽然事后不认账的可能性很大。刘仲在沈谦的契约上才值五百两黄金,差太多了吧,阿奴开始算亏了多少金子,故态复萌。
    她勾起哥哥的耳朵,叽叽咕咕交代了一番,阿错怪笑两声,拖起刘仲就往他们自己的帐篷走去。刘仲只喊了一声:“你要干什么?”就被两个阿依族人抬进去。
    随后只听见阿依族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沈青娘和十二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阿错回来,手上提着一堆东西,笑道:“身上光光的,什么记号也没有,屁股上有一颗黑痣。”沈青娘满脸通红,一看他拿给阿奴那些东西,是刘仲身上的物件,什么荷包,香囊,金锁,项链,发簪,腰带,还有鞋子。
    阿奴嗤笑:“一个男人,身上这么多叮叮当当的?”
    阿错摸摸鼻子,谁身上没有饰物。
    阿奴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有,荷包里有个小红锦袋,是个平安符,里面有张朱砂画的符纸;香囊里只有一块香料,味道很冲,有股子腥味,不知道是什么;腰带里,阿奴一点一点捻过去,没有;发簪,是根兽头羊脂白玉簪,通体透白,没有机关什么的;鞋子阿奴嫌臭,扔给十二,十二仔细检查了一下鞋子,忽然想起来:“这鞋子是三爷买给世子爷的。”
    “那原来那双呢?”
    “破了,扔了吧?”十二有些不确定。
    沈青娘插入一句:“扔了。”
    阿奴泄气,拿起金锁敲了敲,虽是空心的,却是整块铸的,没看见缝,她拿出刀子,准备撬开看看,刘仲裹着阿依族的毯子冲进来:“那是我从小不离身的东西。”
    阿奴挑眉;:“你母妃给的?”
    刘仲点头,阿奴又敲了敲,没听见里面有什么,恋恋不舍的将金锁还给刘仲。刘仲松了口气,以阿奴拜金的程度,他还真怕阿奴不还他,或者用牙齿咬咬什么的。
    沈青娘好笑地说:“三哥检查过了一遍。”
    阿奴更是郁闷,沈谦做事精细,他没有找到,自己也很难再发现什么了。
    想起刚才说起那万两赏金的时候,刘仲一脸漠然,阿奴指指草寮子,问道:“他们说赏金的时候,你都不怕吗?”
    刘仲一副慷慨状:“少了点。”
    沈青娘两眼一红,低头不语。
    他们跟着背夫们继续上路,背夫们都知道了阿依族人的身份,看着他们的眼神敬畏交加。那狗娃子没有了茶包和拐子,从那名年长背夫那里拿来三个个茶包,帮他背着。他一路上紧紧跟着刘仲,也不说话。阿奴见他没有恶意,也不管他。
    此后一路大都是上坡,很是吃力。路旁伴随着他们的已经是折多河,翻滚的白浪急促的向下狂奔。路变成了一根细带子,还是很狭窄,但是比大岗山宽很多,路边的小店一半建在山腰上,另外一半悬空在翻滚的河面上,下面斜斜的木桩撑着。
    到了打箭炉,背夫们自去锅庄交付茶叶。阿奴他们径直去了上一次来过的,卓玛婶婶的‘白玛’锅庄,那也是拉格头人的产业。古戈一行人早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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