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意外,安戈放下成见、接受了萧行空与萧战冬,因难以从中择一,他便大方将二人都收下了,萧行空、萧战冬本不愿分享安戈,但岳母郝夫人明言若不接受这提议,那就好走不送,为了不失去安戈以及他背后的百晓园,萧氏叔姪勉为其难与对方共享安戈。
    安戈意外怀孕,搅得百晓园天翻地覆,萧氏叔姪一掷千金、大费周章将安戈的吃穿用度打理得比帝王奢糜,安戈动动手指,二人随传随到,这般舒适愜意的生活不禁让安戈深深庆幸没将二人扫地出门。
    萧行空、萧战冬协议一人照顾安戈、一人回朱绣银号理事,三月轮替一回,萧战冬伤势未癒,故而获得率先留在百晓园的机会,公平起见,安戈立下规矩,二人不得趁对方不在朱绣银号而藉机夺权,违背约定者、永不联系。
    安戈先前遇刺,推测杀手所用武器出自燧明族西分家炉公山,昭琁欲亲行探寻线索,安戈原想一同前去,可害喜症状渐趋严重、有心无力,只能派袁媛带领一支卫队护送昭琁。
    百晓园至炉公山路程约两月,昭琁于四月初啟程,未免宗家阻拦,昭琁一行乔装成一支商队,宗家所在商丘城原是必经之地,昭琁蓄意绕路、降低风险,然而,他们方才出发数日,白泽带着数名宗家护卫与他们撞个正着。
    原来宗家早收到风声,得知安戈被刺、昭琁欲往炉公山查找兇手,因此派白泽前来,昭琁一度以为白泽是来带自己回宗家,殊不知白泽是奉命与昭琁一同前往炉公山。
    昭琁颇为意外:「父亲同意我去炉公山?」
    纱笠下的白泽低沉道:「东分家家主遇刺,宗主忧心不已,下令必须找出真兇。」
    昭琁心想,宗主想让安戈与萧氏联姻,肯定希望安戈平安,有人从中作梗、等于碍了宗主的道,他想抓出兇手无可厚非,虽无法确定安戈体质变异是否是宗主所为,起码能肯定对安戈下手之人非燧明族宗主。
    燧明族四方分家各司其职,东分家掌情报、南分家掌钱财、西分家掌武器、北分家掌兵力,当中东分家百晓园与宗家最为亲近,撇除东分家家主是四方分家唯一宗家血亲这因素,百晓园在分家当中亦是最弱势的一家,毕竟书生从来难敌富人、匠人与武人。
    儘管安戈对宗家心生不满、明面上倒也不曾表现出来,其馀三家则没百晓园好说话,自那场宗家内斗后,南、西、北分家与宗家渐行渐远,身为西分家家主兼炉公山山主的佛以子更是不把宗家当一回事,每年在宗家举办的祭祖大典他已缺席五十年,听闻这五十年他甚至从未踏出炉公山半步。
    炉公山位处大漠、铁矿丰富,西分家修士擅于将法术融进兵器或机械,炉公山上打铁炉成千上百、炉火终年不息,锻造时碰撞出耀眼火光闪耀着整片大漠,因此得名「火树银花炉公山」。
    炉公山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其一为高品质兵器与机械,其二便是那一山地坤佳人,遽闻,炉公山中除了山主佛以子,剩馀弟子皆为地坤。
    佛以子弟子眾多,各有自己一户锻造屋,但因地坤雨露期时难以工作,故每间锻造屋几乎在固定时期谢绝会客、不接生意,佛以子是九州闻名的机械大师,举凡兵械机关无一不精,他终身痴迷于鑽研机械、少与人来往,如今炉公山事务皆由其大弟子流鱼代职。
    前往炉公山途中,昭琁一行人夜宿野外,篝火边,昭琁道:「我见过流鱼,这些年祭祖都是他代炉公山山主前去宗家参与,长得相当秀气。」
    流鱼已逾三十岁,脸蛋却如同少年般稚嫩,眉眼温和、有股女子的柔美,衝着他这长相与地坤的娇媚,上门的客人中有些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多亏炉公山机关遍佈,流鱼一察觉苗头不对便会躲入密道溜之大吉,也曾听闻对方行为不检,流鱼直接将人塞入大砲射上天。
    袁媛道:「之前我护送园主和夫人去商丘城时也曾见过这个流鱼,确实好看,可惜啊,他的双手长了六根指头,大概很难找到什么好人家了。」
    昭琁首次听闻此事,惊讶问:「你怎知他双手有异?」
    「我可是百晓园出身的,就算平时不负责文书工作,听过的消息也是多了去。」
    昭琁回想以往见到流鱼,他似乎都带着一双皮手套,想必是刻意将双手藏起、不想引人侧目,昭琁感叹:「生为地坤已是辛苦,又身有残缺,实在可怜。」
    袁媛道:「园主说过十几年前流鱼曾趁着祭祖向宗家求医切去多馀手指。」
    「切去手指定会影响双手灵活度,流鱼是匠人,万一影响他的锻造技术岂不毁了一生?」
    「所以才找上宗家啊,放眼九州还有谁比宗家更专于医道。」
    「我记得年初祭祖时,流鱼手上还戴着皮手套,宗家应该是拒绝了他。」
    间聊着,昭琁注意到一旁的白泽未摘下纱笠,白泽出生便是白子,肤色、毛发像是上了一层雪,唯有一双瞳孔如鲜血般艷红,白子肌肤脆弱,白泽白日里总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眼下已入夜,拿下纱笠并无影响。
    昭琁劝他脱下纱笠透透气,素来厌恶白泽的袁媛立刻开口:「千万别,都说白子带灾,我可不想见到脏东西。」
    昭琁口吻有点严厉,道:「袁媛,那种无稽之谈你也信?」
    袁媛回:「我信啊,当初昭娥小姐就是把他这个灾星捡了回去,才害了自己。」
    昭琁不知当年宗家内斗的详情、亦不知白泽因何导致昭娥之死,但从旁人对他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曾对昭娥犯下不可原谅的错。
    白泽为曾经的过错承担苦果理所应当,不过生为白子非他所选,昭琁无法接受袁媛以此羞辱白泽,她正要替白泽鸣不平,白泽起身走开,当事人虽离开,昭琁依然向袁媛说教了一番,袁媛对昭琁还是敬重有加的,承诺不再提起白子一事。
    昭琁追随白泽脚步来到一处山坡,今日正好是十五、月儿正圆,白泽佇立山坡、仰头望着白洁满月……。
    昭琁走到他身旁,道:「有人说,白子是月亮的孩子。」
    白泽猛然转向昭琁、颇为震惊,他沉默了会儿,缓缓拿下纱笠,他的鼻梁很高、鲜红的瞳孔在他细长的眼睛里格外夺目,一头白发半束、披散在他肩上,雪白的肌肤在月光的照射下似乎散发着淡淡光芒,白泽即便在屋内也鲜少摘下纱笠,昭琁见他真容的次数屈指可数,月光下这惊艷的一眼让一时出神,直到白泽说道:「她也曾这么说过。」
    昭琁在白泽脸上见到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苍凉又温柔,她从未见过白泽流露情感,她好奇问:「她?」
    白泽朝前走了几步,一地杂草中他拔起一枝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道:「她说月亮上有月兔,月亮的孩子怎能没有兔子陪伴。」说着,白泽熟练地将狗尾巴草折成了兔子形状。
    萧行空说过与他交易的蒙面女子身上带着一隻狗尾巴草折成的兔子,白泽竟巧合地折出了一隻兔子,宗家既能查出安戈与萧氏叔姪关係匪浅,安戈大肆搜查蒙面女子一事自然也逃不过宗家法眼,身处宗家的白泽难道不知蒙面女子携带草兔?为何做出这等令人疑心举动?
    昭琁小心探问:「你说的她,是谁?」
    「……小姐……。」
    昭琁回归宗家多年,喊她小姐的人多了去,可白泽从未以此称呼过她,显然他口中的小姐指的是别人,昭琁了然、道:「是昭娥?」白泽默认,昭琁续言:「你当真背叛了她?」昭琁有种感觉,白泽忘不了昭娥,如同安戈多年追忆着她,情感之深,岂会轻易背叛?再说,昭琁始终不信白泽会是忘恩负义之人。
    白泽不再回话,默默戴回了纱笠,暗喻着他不愿谈论这话题,昭琁识趣、没有追问,今夜她从白泽口中得知昭娥曾折过狗尾巴草兔子送他,那名蒙面女子的草兔是否也是别人赠予的?
    白泽、昭娥、草兔、蒙面女子,他们……会否有所关联?昭琁将这个线索传回百晓园,安戈很快便回了信,信中昭琁得知昭娥从前并未居住在宗家大宅,而是独自搬去了商丘城北边的一座长满狗尾巴草的山坡小筑,白泽曾是昭娥身边随从,昭娥随手折一隻草兔送他相当正常,况且狗尾巴草遍地都是,安戈不认为当中有何干係,昭琁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眼下赶往炉公山才是要紧事,草兔一事昭琁只好暂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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