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辞伸手,接近到某一个距离时,墙壁外忽然弹起禁制。牧云归看到熟悉的光,惊讶地瞪大眼睛。
    和江少辞猜测的一样,他收回手,说:“这是你母亲设置的禁制,和你们家的应该差不多。你来试试。”
    牧云归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座小院子坐落于贫民区,却能安然存在这么久了。并非幸运,而是牧笳精心照料。后来牧笳失踪,慕策看在这里有牧笳亲手设置的禁制份上,也将其保留下来。
    牧云归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很熟悉母亲的手笔,没试几次,她就解开了禁制。两人推门走入小院,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平民住宅,正面三间房子,窗户上打着补丁,两边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厢房,倒座房放置着杂物。地上久无人扫,积着厚厚的雪,踩下去时嘎吱作响。
    江少辞看到墙壁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杂草的时候就猜到有人在维护这个院子,进来后果然,这里虽然没人住,但定期有人清扫,所以还算干净。
    牧云归进屋,屋里十分简陋,家徒四壁,远不及言家华丽气派,但牧云归却看到很多生活化的东西。她走到一个木框旁边,看到了拨浪鼓、皮影、木马等小玩具。
    牧云归拿起拨浪鼓,试着转了转。鼓声闷闷的,已不复清脆,可是从打磨得十分平整的手柄上,依然能看出当年父母给孩子做玩具时的用心。牧云归放下东西,长长叹了口气。
    母亲将这个宅子收回自己手中,还花大功夫把玩具收集起来,是不是想弥补自己童年的缺失?牧笳出生在言家,从小跟在言瑶身边,过着人人羡慕的副小姐生活。她衣食住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父母的爱。
    她看到牧野夫妇亲手为牧薇制作的玩具,应当很羡慕的吧?所以后来到了天绝岛,即便牧笳重病缠身,依然坚持亲自教导牧云归,连牧云归的书本、玩具,也大多数亲手制作。
    牧云归翻看东西时,江少辞就站在门口,静静等着她。牧云归轻轻摇着拨浪鼓,问:“你小时候玩过这些吗?”
    江少辞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为什么?”
    江少辞靠在门框上,说:“我六岁就被昆仑宗选中,拜入仙门学艺。我的父母得名又得利,早已不需要我。我永远不回去,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
    “你回去过吗?”
    过了很久,门口才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回去过。”
    牧云归轻手轻脚放下拨浪鼓,将玩具按照原位放好。她走到门边,看着白茫茫的天空,问:“接下来去哪儿?”
    江少辞看向牧云归眼睛,说:“你最近睡眠不足,困了就安心睡一会吧。”
    牧云归犹豫了一瞬:“我们不告而别这么久,他们会不会误会?”
    “该误会早就误会了。”江少辞不在意嗤道,“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他们都不重要。累了就休息一会吧,难得清净,下次再想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
    牧云归很快被说服,去里间找床。这里常年有人清扫,掐个除尘诀、除潮诀后,就能正常住人了。
    至于他们的行李,向来都是随身带的。牧云归从储物项链中拿出烘干的被褥,江少辞一边拽着被角,一边后悔:“应该把长福带来的,这种粗活明明是它的。”
    好事轮不到长福,一有粗活就想起人家来了。牧云归很快将床铺打理好,江少辞等她睡好后,去另一间屋子修炼。
    江少辞来北境后,好消息莫过于老对头死了,坏消息却是老对头儿子的修为竟然超过了他。江少辞极其不爽,最近修炼十分勤勉。佛叶莲还有半年才开,看慕策的架势,估计想借这段时间让牧云归熟悉宫廷生活,最后顺理成章留在北境。
    江少辞不在意,反正慕策又做不了牧云归的主,是走是留,慕策说了算吗?正好江少辞也需要一个地方苟着,他活着不是秘密,殷城坍塌那么大的动静,必然惊动他那些老朋友了。现在恐怕全修仙界都在通缉他,江少辞多少还是惜命的,以他现在的实力,莫说宁清离,怕是连桓致远都打不过。
    他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提高修为,北境这种鸟不拉屎、与世隔绝的地方刚好。
    牧云归需要换功法,早日走上正轨,江少辞也需要积攒实力。除了北境,恐怕再没人有能力,也有胆量,同时收留他们两人了。
    江少辞才修炼没一会,外面就传来细微的响动。他放下手,烦躁地挑了挑眉:“真没意思。”
    在帝御城里面,慕策不至于真的失去牧云归和江少辞的动向。江少辞本以为慕策能忍一会,结果,这么快他就沉不住气了。
    江少辞推门出来,无声地合上门。慕策站在院子中,冷冷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容忍江少辞留在言家就已经是慕策的底线了,结果,江少辞还敢挟持牧云归逃学?慕策怒形于色,念在牧云归还在,勉力压低声音。
    江少辞看慕策同样不顺眼极了,谢天谢地,如今北境的当家人不再是慕景,面对面好歹没那么尴尬。要不然,江少辞真没法控制住自己不动手。
    江少辞说:“她是一个人,而不是你实现自己构想的工具。你把她的课程安排得那么紧,真是为了她好吗?”
    慕策冷冰冰勾了下唇角,讽道:“去掉剑法,就刚刚好了。”
    “愚蠢。”江少辞针锋相对,冷冷道,“剑法才真正能让她保护自己。你们的功法确实逃跑快,但你打算这一辈子都让她当逃兵吗?”
    这句话无疑在暗讽慕景,慕策寒着脸抬手,重重一掌击向江少辞。江少辞要是闪开,这一章势必会落到后面房屋上,到时候房屋倒塌,牧云归就被吵醒了。
    江少辞没躲,抬手接住这一招。黑色的魔气骤然爆发,挡住对面那道蓝色冷光。蓝色的法力纯正霸道,光芒远胜魔气,如一支长驱直入的正规军,而魔气像是游兵散将,虽然势单力薄,但它无处不在地缠着寒光,慢慢吞食,竟然也让强势的蓝色法力无法前进一步。
    双方僵持片刻,轰然消散。慕策看着江少辞,唇边挂上冷笑:“江子谕,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96章 摊牌   我喜欢你的女儿。
    慕策在沂山见江少辞的时候就有所怀疑,江少辞出手时要么回避,要么用巧劲化解,从没有正面对战过。慕策那时候以为江少辞实力大减,所以用迂回战术吓唬人。但是随着这段时间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多,慕策发现江少辞不只是为了虚张声势,他很可能在掩饰什么。
    比如,他用的法术,不是灵气,而是魔气。
    果然,今日一试,完全证实了慕策的猜测。
    慕策寒声道:“先前仙门因为叛魔而封印你,你声称冤枉。现在,你有何解释?”
    江少辞弹了弹衣袖上的雪粒,觉得北境这个鬼地方实在无趣极了。他面容冷白,眉眼却漆黑浓密,眉梢和眼角收成尖锐的角,斜斜上挑,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跋扈飞扬。此刻他眼睛微微垂着,英挺的眉骨挡住视线,只能看到一簇隐晦的阴影,尤其显得凌厉冷峻。
    江少辞慢慢说:“两回事。一万年以前,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昆仑和仙门的事,问心无愧;一万年以后,我为了活命只能借助于魔气,同样问心无愧。”
    “那你为什么遮遮掩掩?若是问心无愧,为何要隐瞒你在修炼魔气。”
    “我并没有隐瞒什么,只不过想减少一些麻烦。”
    慕策冷笑:“一派胡言,减少什么麻烦?”
    “就像你现在这样的麻烦。”江少辞说,“我做什么,没有必要向别人解释,更不想听你们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间既然出现了魔气,那便必有其用。我不过是走了一条你们都不敢走的道路罢了。”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是江少辞的道号。当初他修行快得突破常识,长老们仔细检查过,没人解释得清,只能摇头说“许是天意”。后来,江少辞成为有史以来最快突破六星的人,取道号“天衍”,意味大道五十,他独独占四九。
    如今,江少辞又把同样的话还给慕策。慕策脸色冰冷,毫无动容,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修仙界与魔物不共戴天。自从魔气爆发以来,有多少宗门万年传承却毁于魔兽,有多少修士家破人亡尸骨无存,有多少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双亲。外面那些行走的怪物,每一寸皮肤都浸透着修士的血,而你,现在却要与他们为伍。你到底是人,还是兽?”
    江少辞轻嗤一声,说:“灵兽也以灵气为食,那你为什么让它们拉车,却并不把它们当同类呢?对上天而言,凡人也好,修士也罢,和山间猛虎、溪中游鱼、地上蝼蚁没有区别。人本身就是兽的同类,修士靠着修行屠戮灵兽,用他们的筋骨炼器,用鲜血炼丹,你怎么不说人身上浸染着世界所有生灵的血呢?”
    “好。”慕策点了下头,说,“我不和你争辩这些,我只问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停止,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世上从未有人从魔气中活下来,更谈不上什么功法、招式。如今已有许多地方出现会说人言的魔兽,再过些时日,修士和魔兽的一场硬仗不可避免。那些有思绪、会说话的魔兽,到底是兽修炼出神志,还是人修炼魔气后堕化成兽?”
    现在的修仙界和一万年前截然不同,万年前地上处处可见人迹,但如今大部分地方都是丛林荒野,幸存的人类都集中在帝御城、无极派、云水阁、归元宗、流沙城这几个大势力周边,像孤岛一样被切割成东南西北,彼此之间遥遥相对。
    一旦魔兽有组织地对几个聚集地同时发动攻击,势力和势力之间失去联系,那被各个击破只是迟早的事情。最近魔兽的动态越来越诡异,不再像曾经那样无序冲击边界了,主力仿佛在有目的地汇聚。许多人都意识到危险,但是谁都不肯做先出头的那个。
    慕策也是如此,北境倚据天险,帝御城更是被沂山山脉包围,得天独厚,易守难攻,如果不是看到切实可行的利益,慕策不会冒险和外人结盟。其他门派的人多半也是这样想的,故而大家谁都不肯动,全在观望。
    如今灵气贫瘠,魔气横行,修士和魔兽力量悬殊。修仙者之所以还能占有一席之地,就是仗着魔兽横冲莽撞,没有章法,一旦魔兽被什么东西组织起来,有计划地攻击人类,那就非常可怕了。然而人对魔兽知之甚少,一千年前大陆上的修仙者就发现魔兽中出现领导者了,但是这些有神志的高阶魔兽到底是如何产生的,至今是个谜。
    有人说是高阶魔兽捕食低阶魔兽,慢慢积累出智力;有人说是魔兽聚居地出现了变异魔植;甚至还有人说,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人,他们不顾禁令偷偷修炼魔气,魔气吸收多了无法控制身形,最后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众人莫衷一是,慕策原本只是防备,但是看到江少辞后,他不得不提防最恐怖的那种可能。万一高级魔兽真的是人修炼变成的……那江少辞这种人变成魔物,就太可怕了。
    江少辞沉默良久,他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是赌。他没有修炼功法,没有前人经验,全靠自己摸索。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或许有一天,他的好运终会用完,他也会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杀戮机器。
    未来谁都无法保证,江少辞只能说:“我对魔气亦知之不多,但是我现在神志清醒,没有任何走火入魔的征兆。”
    慕策听后轻嗤一声,讽刺道:“每一个入魔的人,杀人前都声称自己一切正常。修仙修魔是你的事情,我没兴趣干涉,但是你却带着云归,那我就少不得和你算一算账了。当年你和父亲比武乃公平切磋,我们愿赌服输;一万年前你盗走霜玉堇,慕家还以冥寒冰,也算一报还一报。无论牧笳进入天绝岛是不是偶然,她既然放出了你,那这些事情就两清了。但是,你却带着云归回到大陆,处处干涉我们父女相处。你想做什么?”
    两人见面时就相互忍着,慕策先安顿牧云归,江少辞为了牧云归也装作不知。现在,这件事终于捅开了。
    虽然牧云归未必肯认慕策,但他终究是牧云归的生父,事关牧云归终身,江少辞必须征得慕策的同意。
    江少辞再一次庆幸,面前的人是慕景的儿子,而非慕景。虽然早就听说过姓名,但是彼此都没见过面,还能用陌生人的态度交谈。要是换成慕景……
    江少辞光想想都觉得头疼。
    江少辞说:“宁清离、桓致远、詹倩兮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人我一定要杀,魔气我也一定要继续修炼下去。我不可能对你允诺什么,只能保证,如果将来我不幸步入前人后尘,我不会伤害她一根头发。”
    “所以你还是什么都没说。”慕策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看着江少辞,“你既不肯收手,又不肯限制自己,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少辞眼眸清凌,面如寒冰,语气中不觉染了厉意:“若你被师父、朋友、未婚妻背叛,被摧毁修为,剥夺灵脉,冰封万年,你还能说出收手这两个字吗?”
    “可是这些和我的女儿有什么关系?”慕策说完,冷冷勾了下唇角,“差点忘了,你还有一个未婚妻。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有什么资格奢求她?她流落在外十九年,已经够坎坷了,我不想她的后半生因为某一个人的私心,被牵连到浑水里,终生不得安宁。”
    江少辞在这些逼问下毫无还手之力,他的仇人中,修为最次的都是詹倩兮,修为五星。桓致远根基稳固,和江少辞未出事前同等级别,手下还拥有一个剑修门派;宁清离更是神秘莫测,不知深浅。江少辞可以不怕死,但他不能连累别人。
    若他执意带着牧云归,将来复仇失败,宁清离、桓致远会放过牧云归吗?
    显然不会。
    江少辞沉默良久,屋内忽然响起动静。过了一会,门被推开,牧云归睡眼朦胧,意外地看着院子:“你们在做什么?”
    牧云归没睡多久就被外面吵醒,她头发未绾,长发自然散在身后,再加上刚刚睡醒,发梢微微打着旋,蓬松感十分明显。慕策和江少辞不约而同停止说话,江少辞面色不动,问:“吵醒你了吗?”
    “我在睡觉,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我以为有敌人,赶紧出来查看,结果就看到你们。”牧云归按了按眼睛,问,“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我好像听到你们说话。”
    “没什么。”江少辞面不改色,道,“他不请自来,想叫你回去睡。我不让他进去吵你。”
    慕策凉凉瞥了江少辞一眼,可真是恶人先告状。但慕策不想让牧云归知道刚才那些对话,便忍住没发作,顺着江少辞的话说:“这里年久失修,寒气太重,睡久了对身体不好。帝阁今日有事,给你授课的夫子告假了,你不妨回去休息。”
    北境无论男女都很重视名声,从未发生过逃学这种事。最后演变成夫子告假,算是将今日这桩闹剧圆回去了。牧云归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说:“好,稍等一下,我去整理头发。”
    牧云归说完就合门,去里面梳理仪容。慕策和江少辞站在外面,各自想着心事,彼此无言。
    慕策看到牧云归毛茸茸的碎发,不期然想起牧笳。牧云归这头浓密的长卷发,和牧笳一模一样。
    北境民风保守,卿族只和卿族联姻,所以慕策长大以来,身边所有人都是漆黑笔直的长发,只用一枚发扣束住发尾,优雅、轻灵又端庄。所以牧笳一头微微卷曲的鬈发出现在宫中,实在十分明显。
    曾经慕策没在意过,头发而已,谁会放在心上?但是牧笳却耿耿于怀。宫中便是宫女都出身望族,一群自命不凡的女人汇聚在一块,成天都在挤兑攀比。比家族,比相貌,比恩宠,什么都要比,而牧笳的卷发,其实就是血统不纯的证明。
    牧笳入宫顶替的是言瑶的名字,按理言瑶的家世足够高,轮不到这群宫女放肆。但落地凤凰不如鸡,言家曾经再风光,如今也衰败了。流放到边疆,成天和那些卑贱的凡民生活在一起,说不定还要通婚,宫女们光想着就觉得恶心。而牧笳偏偏长了一头卷发,这下更成了众人攻击的理由。
    言家人因为天生不能修炼,体质羸弱,所以言瑶小的时候很少出门,外界见过言瑶本尊的人没多少。再加上牧笳是言瑶的婢女,从小跟在言瑶身边,对言家的事了如指掌,言行举止没有任何破绽。言家被流放时言瑶十二,牧笳十一,等再长一两年,牧笳脸型长开,女大十八变,就更不会有人怀疑了。
    牧笳初入宫那些年,在掖庭过得十分艰难。牧笳跪在冰天雪地里洗衣服,将细嫩的手冻得通红的时候,曾不止一次想过,母亲知不知道入宫要经历这些呢?如果牧薇知道,当官差来拿人时,她还会不会用力把牧笳推出去,说牧笳才是小姐呢?
    或许,还是会的吧。言瑶是小姐,而牧笳是婢女,天生就比小姐命贱。礼法这样想,言大夫人这样想,连她的母亲牧薇也这样想。
    后来慕策出关,长信宫中缺人手,牧笳被调到长信宫。她换了住所,换了新主子,然而受苛待的日子却没有变。牧笳到长信宫第一天,不知怎么被慕策看到,问了一两句。其实慕策只是随口一问,之后他便忘了,后期也没有再召见过这个小宫女。然而牧笳却因此成了宫女们的眼中钉。
    奉茶、布菜、掌灯这种清闲又能在慕策面前露脸的活被有资历的宫女抢走,留给牧笳的都是最苦最累的事情。被克扣份例、只能吃残羹冷炙都是家常便饭,最过分的一次,宫女们竟然强迫牧笳去喂银翼虎。
    凡人说如虎添翼,银翼虎便是一只长了翅膀的白色老虎。银翼虎性情凶猛,一口能咬断精铁,一巴掌足以拍碎十米厚的冰层,便是一星修士被它的尾巴扫上一下,恐怕当场也要吐血。对于牧笳这种还没有修炼的普通女子,银翼虎随便呼一口气都能把她送走。
    而这只凶猛危险的灵兽却是慕策的宠物,在宫中过得比人都尊贵。宫女们没人敢喂,最后推牧笳出去。牧笳当时顶着言瑶的名字,帝御城无人不知言家美丽废物的名头,她们推牧笳去喂虎,一开始就存了害死她的念头。
    牧笳提心吊胆,小心谨慎,前几次竟然也相安无事。但是有一天她去喂银翼虎的时候,银翼虎不知怎么烦躁起来,突然暴起。牧笳不慎被食盆绊倒,要不是躲得快就要命丧虎口。结果这样一来,银翼虎越发激动,像是找到玩具一样,不断扑牧笳。牧笳从小做活,体力比卿族小姐们强一点,但也毕竟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女,没多久就跑不动了。而对面银翼虎却精神奕奕,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她玩。
    银翼虎是慕策的宠物,长信宫中没人敢对它怎么样,根本不会有人来救牧笳。长此下去,一旦牧笳体力耗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牧笳不甘心,她体内莫名爆发出一股狠劲,故意做了个假动作,在银翼虎即将咬到她的时候,猛地翻身,将喂老虎的饭铲用力刺入银翼虎翅膀。
    外面的人害怕地叫骂她,牧笳都听不到了。她本以为银翼虎会狂暴,事实上它却突然安分下来,用力抖了下身体,低头舔舐伤口,不再捕捉牧笳。牧笳被摔到地上,一抬头,看到慕策站在不远处。
    牧笳愣了一会,赶紧行礼:“殿下。”
    主管她的姑姑也用力跪下,不断叩首:“殿下恕罪,这个婢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伤害殿下的灵宠。这是她自作主张,和我们没有关系,望殿下明察。”
    管事姑姑害怕自己被牵连,忙不迭撇清关系。她们都知道牧笳凶多吉少了,压根没有人替她求情。牧笳愣怔地跪着,头脑里嗡嗡直响,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出乎意料的是,慕策并没有治罪,而是看了牧笳一眼,问:“以前修炼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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