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 作者:九斛珠

    因太子前日病倒在榻,太子妃常兰芝今日在侧侍疾,倒是准了侧妃崔南莺过来,陪同皇后礼佛。崔南莺跟高妘同是出自高门,且东宫有意拉拢永安王,两人自是投契,加上金城公主在侧,三人围在孟皇后身边,言语应和,甚是热闹。直至在那座两丈高的金身佛像前进香完毕,皇后暂去精舍歇息,金城公主以看寺中石碑为由,落后两步。

    阿殷在孟皇后跟前着实没法凑热闹,此时正跟嘉德公主落在后头,细说这万寿寺的掌故——

    那还是从前未出阁时,从表哥冯远道口中听来的。

    两人说得正热闹,就见金城公主走过来,站在阿殷两三步外,“定王妃好兴致。”

    她比定王年长两岁,又是皇后嫡出,阿殷不好失礼,只稍稍扯出个笑意,“公主。”

    “嘉德——”金城公主转而看向嘉德公主,“母后那边方才在寻你,你还不去?”这便是寻由头支开了。嘉德公主虽得帝后宠爱,却也没法跟嫡出的大公主相比,只好先往精舍中去。

    金城公主遂看向阿殷,“听说,你跟兵部傅湛的女儿相熟?”她出身贵重,自幼骄矜,从前对临阳郡主尚且不屑,对阿殷更是正眼都不曾瞧过。而今想到阿殷算是她弟妹,金城公主便觉不耐,加上太子的事,心中不悦愈浓,态度中的倨傲便半点不曾掩饰。

    阿殷也不喜她态度,挑眉道:“确有此事。公主有何见教?”

    她而今年纪已长,身量比从前又高了些许,本就是修长如秀峰的姿态,挺直脊背之后,更是比金城公主高了小半个头。杏眼微垂打量对方,姿态不卑不亢,却因高出些许的身量,令人觉得如同居高临下。

    这让金城公主愈发不喜。

    “只是随口一问。”金城公主如同哂笑,“想来那位姑娘,也是同你一般喜欢杀伐,刀头舔血了。”

    “刀头舔血愧不敢当,不过定王殿下既得杀神之号,总归我也不能娇弱。叫公主见笑了。”阿殷目光清亮,分毫不让的与她对视,将“杀神”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金城公主未料她突兀提起旧事,倒是一怔,正想转身离开,忽见公主府的家臣匆匆走来,面色惊惶。

    这般惊惶疾跑之态,在万寿寺的浴佛节来说,已然是失礼。

    金城公主面色一沉,顿住脚步。

    那家臣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禀报公主,驸马他……他……受伤了。”

    “受伤了?”金城公主皱眉,“在马球场能受什么伤。”

    “驸马今日约了定王打球,快结束的时候被不慎被马球打中,右腿似是折了。驸马摔下马背,正昏迷不醒。”家臣额上汗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也不敢擦拭,只胆战心惊的跪在跟前。

    金城公主陡然面色一变。

    平白无故的,崔恒怎么会去跟定王打球?那定王心狠手黑,无法无天,能拿马球将腿打折,必定是下了重手。金城公主不敢耽搁,恶狠狠瞪了阿殷一眼,便匆匆往精舍中去找孟皇后。

    阿殷悠然理了理衣袖,随之往皇后的精舍中去。

    ——有了去年定王球击代王之事,今日马球场是何等情形,阿殷几乎能立时想见。那崔恒攀龙附凤之人,除了长得好看,几乎没什么本事,对上定王这等弓马娴熟的战神,不吃亏才怪。且当年崔忱虽是为救定王而死,却是因听说崔恒擅自屠城之后而心绪欠佳,不似从前机敏才未能挡开偷袭,算起来崔忱之死,崔恒脱不了干系。定王因皇后和太子而隐忍至今,下手必定极狠极重,那位崔恒往后能否站得起来都是未知之数。

    只是,方才金城公主突兀提起傅垚,却不知是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心狠手黑的定王,莫名想笑~

    蟹蟹爱的地雷~~

    ☆、第115章 3.30

    阿殷到得精舍中,金城公主已将这噩耗禀报给孟皇后。

    当着众皇亲命妇的面, 且消息全出自公主府家臣之口, 孟皇后倒没说定王什么, 只叫金城公主早些赶过去瞧瞧。待阿殷入内,孟皇后也未露偏袒之态,听阿殷言语关怀, 便叫她一道过去瞧瞧——即便定王跟太子已势如水火,毕竟还是皇家宗亲,定王重伤驸马, 阿殷自是不能无动于衷。

    寺外就是两府的车马,阿殷乘车跟在金城公主后面。

    马球场在城南, 以低矮的围墙圈起, 周围栽植的杨柳已然成荫,中间的马球场亦修得十分齐整。这是金城公主府上的马球场, 因崔恒赋闲无职, 常来此处打球散心,渐渐也成了一干京中贵家子弟最爱往来之处。

    今日浴佛, 女眷多前往佛寺进香,男丁则趁着天气晴好聚集赛球。

    阿殷到时, 马球赛早已停了,旁人皆在外三三两两的站着, 崔恒则被送入马球场隔壁的小院中,由太医照料。

    金城公主步履匆匆的过去,旋风般卷入屋中, 厉声道:“驸马如何?”说话间便走至榻边,看向崔忱时,那位面色苍白,正阖目未醒。榻边还有未曾收拾的带血衣衫,泥土与血迹混杂着沾在锦绣绸缎上,十分显眼。他的右腿被层层白布包裹,散出膏药的腥臭味道,看起情状,甚是凄惨。

    太医将伤势禀报如实禀报,说驸马只是暂时晕厥。因那马球场上泥土被休整踩踏得坚硬如铁,醒后怕会有眩晕之症,需将养四五日方能痊愈,小腿里面骨头碎了许多,怕是这半年内,都不能动弹。

    ——因怕金城公主迁怒,并没敢说这条腿可能废了的话。

    金城公主听罢,怒气更盛,抬起头,便直勾勾的盯向定王。

    定王神情冷肃如常,对上金城公主的怒目,只皱了皱眉。

    “玄素——”金城公主起身,“怎么回事?”

    定王未出声,旁边魏清便拱手道:“回禀公主,驸马先前约定与殿下打球,殿下是来赴约。今日原本打得正好,殿下往球门击球时,尊府的余录事出杆抵挡,未料马球陡然转了方向,不慎伤了驸马。”他端正说罢,定王唇角稍露冷笑,道:“皇姐这架势,是怀疑我故意伤害驸马?我与他无怨无仇,为何要伤他?”

    他今日依旧穿墨色织金的披风,头发尽皆拿乌金冠束在顶心,眉目冷厉,气度威仪。

    金城公主竟被他目光所慑,忘了想要质问的话语。从当年的王府,到如今的皇宫,姐弟二人虽然往来甚少,但定王素来持礼端正,虽然脾气不大好,却不曾有过什么失礼的举动。而此时,他的目光冷如刀锋,态度咄咄逼人,只那“无怨无仇”四个字,就叫她心中微微一跳。

    那年的北境屠城之事,依旧深深烙刻在众人心头。

    她几乎立时琢磨出了定王的言下之意。

    当日的杀神已成战神,声望威势日隆,他今日堂皇出手,难道是要清算旧账?据说他在北庭时,特地去过墨城,前两天还望京郊的崔忱墓前去过。猛然想起今日阿殷特意咬重杀神二字的事,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间隙里,定王已然道:“既然皇姐亲至,驸马便交由皇姐照料。告辞。”

    说罢,也不待金城公主回话,揽了阿殷便出门而去。

    直至出了马球场,才朝魏清道:“叫人随便送些膏药过去。”继而看向阿殷,“天气渐热,你怎么也过来了?”

    “公主府上家臣说是殿下打伤了驸马,皇后命我过来,我还能抗命?”阿殷睇着他笑,“方才魏清回话时,公主那脸色可真够好看,那位录事又得遭殃。万寿寺已不想回了,咱们如今去哪里?”

    “进宫,拜见母妃。”

    “其实可以去射箭——”阿殷瞧着那马球场跃跃欲试,然而有孕在身,哪还有机会做这等激烈过瘾的事。唯有弯弓射箭,才可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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