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只觉自己就跟背后跟了一大一小两条尾巴一样,感到几分莫名其妙之余,就是无形的压力了。
    他极快地往厨工处晃了一圈,确认了晚膳的内容后,也不多在外头晃悠,而是回了舱房。
    柳七也一派理所当然地跟了进来。
    对于这点,连朱说都习以为常了。
    柳七笑着问道:“陆郎只说此行是有要务,不知具体为何?愚兄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猜测归猜测,毕竟是不好声张的,陆辞只将明面上的理由说出:“十日前收得外祖孙家所传书信一封,道是翁翁欠安,而娘亲身体亦是不好。我便自作主张前去一趟,替母尽孝侍疾。”
    柳七不疑有他,听闻此言,却是神色略异。
    陆辞见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询道:“柳兄?”
    柳七踌躇片刻,还是尽可能委婉地提醒道:“陆郎或许不知,宋承古制,有惨恤者不可赴考应举……切记小心,免不慎犯了禁。”
    哪怕只是五服中最轻的缌麻孝,也不可轻忽。一旦被人检举,或是官府查了出来,罚铜服役还是次要,最重的惩罚,还是永远不得应举。
    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太直白了。哪怕至交好友间,也难免有几分触霉头或是诅咒人亲长的意思,柳七才尽量含糊其词,免得一番好意,却惹了陆辞不快。
    柳七又分享了自己关注的去年贡举情况:“去岁便有进士郭颜,因于居丧之期应举,遭罚铜、永不得应试,并罚服衙前役,连同保者亦受牵连,被罚未来三次科场不得去。”
    陆辞对于应举资格的了解,其实并不比柳七的少。
    他之所以不随意搪塞,而是选择代替母亲跑一趟苏州的原因之一,也正是有意亲眼确认一下外祖的身体状况。
    即便这样,柳七不顾交浅言深之忌,也要委婉提醒自己关于应举资格的情谊,也是值得珍视的。
    陆辞感念这份好意,也不说穿,只道:“多谢柳兄提醒,我必当小心谨慎。”
    柳七摆了摆手,自嘲道:“得以通晓这些,也勉强能算是我初试不利、金榜无名的益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柳永家境:
    柳永的家世是个非常注意儒家道德的仕宦之家。柳族原籍河东,柳崇之五世祖柳奥随叔父柳冕(唐古文家及历史家)至福建任福州司马,后又改官建州,遂定居焉。柳永的父亲柳宜及柳永的五位叔父则都曾在南唐或宋朝做过官,而且他的父亲在当时曾以孝行闻。柳永有兄二人,长兄柳三复,次兄柳三接(当然文里目前的时间线还没有)也都曾有科第功名。侄柳湛,子柳涚也都中过进士做过官。(《叶嘉莹说柳永词》)
    2.惨恤:即居丧。
    五服之中,以斩衰(父母亡故)最重,要服孝三年;缌麻孝涉及最广(连岳父母和堂兄弟姐妹都算)也最轻,但也要三个月。
    服孝期间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
    3.进士郭颜冒丧赴考之事出自史料(《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
    4.澶渊之盟的签订内容和具体过程可看《易中天中华史大宋革新》P149154,的的确确是让辽宋俩国停战了120年。不过嘛……
    5.相公:
    “相公”一词在宋朝可不是随便用的。就狭义来说,“相公”仅限于对宰相的尊称,如北宋有名的“寇相公”寇准、“王相公”王安石。从广义上讲,也可用作对高官的尊称,如岳飞就是被称呼为“岳相公”。
    (《假装生活在宋朝》)
    第二十三章
    二十出头,未至而立,正是最好面子的年轻气盛,柳七虽未刻意隐瞒过自己曾应过举、落了榜的事,但发自心底地对此感到羞惭,潜意识里便在避免主动提起。
    这会儿不经意间给带了出来,他懊恼之余,倒是如释重负了。
    陆辞闻言一愣,以他的沉性子,都未能掩饰震惊,问了句刚一出口就后悔了的蠢问题:“柳兄此话当真?”
    柳七哭笑不得道:“我再闲得无事,也不会拿就疮疤来作假吧。”
    陆辞蹙眉,真心实意道:“这可大事不妙。连柳兄这等钟灵毓秀、出口成章的俊才,小试牛刀竟也不利,那这世间哪儿还有似我这些庸才的活路了?”
    这位被他视作强力竞争对手的柳七,竟然参加过科举,还连同进士都未能得赐!
    哪怕但凡考试,都会有运气的成分作祟,可实力强劲到一定地步,纵使受到影响,也不至于彻底颠覆结果,顶多名次不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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