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荀公达有无刺杀主公之意,与荀公达一同被捕的何颙现已自杀,我们手上掌握了何颙谋逆的证据,便可强行拖荀公达下水。怎么处置荀公达,还不是主公一句话的事?”李儒正襟危坐,“只要师出有名,那些文人纵然再恼再恨,也无法在此事上道主公一句不是。而主公,可借着荀公达,找出这些逆贼幕后的策划者。”
    董卓有些意动,口中却道:“然而以戏志才的意思,荀公达此人本太师是万万动不得的。”
    “戏志才的谋划,主公只可听其一半。”
    董卓不豫道:“这是何意,这戏焕不是你推荐的吗?”
    李儒并没有被董卓的脸色吓到,他镇定地为自己辩解:“儒敬佩志才的谋略,因此向主公引荐他,可惜志才一切皆好,唯独除了一点——太容易心软,行事间便多了几分束手束脚。”
    “戏志才不愿动荀公达,一是太过谨慎,怕再引起士人那边的反弹;二是惜才,不愿主公再杀有识之士。然,借荀公达‘问路’,利大于弊,志才必然心知这点,不过是不愿为之罢了。”
    曾面不改色劝说董卓毒杀少帝的李儒再进谏言,“大丈夫,谋划大业,岂能妇人之仁?”
    董卓哈哈大笑:“好!说得好!还是文优知我心意!”
    李儒这才道:“何况荀公达此人表现得太过泰然,我让狱卒在他眼前处置受刑之人,日日严刑拷打,在瘆人的惨叫声中,荀公达竟面不改色,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若他确实无辜,那便罢了,假若荀公达参与了谋逆……此人未免太可怕了些,如此隐忍之人,他日必成大器。而他有逆反之心,将来必会成为主公的心头大患。”
    董卓眼中露出刺骨的杀意:“既如此,便将此人交给文优处置。”
    被董卓臭骂了一顿的吕布怒气冲冲地离开后院,即将从后门出。
    “婢子恭送将军。”
    蛾眉螓首,香风萦绕。吕布却是没有心情欣赏美人,满身戾气地离开。
    任红昌在吕布走后,方才抬首,不懂声色地松了口气。
    这位将领身上的气势,与太师相比不遑多让,让她不自主地感到畏惧。
    任红昌正欲回返,便见与她同房的婢女鹫蜓引着一文士打扮的人从小道而来。
    她连忙低头。
    “先生慢走。”
    李儒扫了一眼,认出这是董卓的侍女貂蝉。
    ……不怪他记性好,实在是董卓起的名字太有特色,清一色的动物+昆虫,什么鹫蜓、雁蛴、豹蚋,这都是些什么鬼啊,也就貂蝉这个名字好听一些。
    李儒在心底暗暗吐槽,摇头走了。
    任红昌别了鹫蜓,从管家那里挂了名,便从角门而出。
    不知为何,今日竟有一种莫名的心慌之感。
    那一日,她听了崔颂的警示,立即赶回家告诉父亲。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父亲竟然知道这些。原来那一日,戏志才离开后,当晚递了一封信笺。信中的大意与崔颂说的差不离,但分析得更加深刻。
    别看他这个“神医”现在没事,那些大人物们也未必有闲情雅致管他这个小虾米,在底层贫民中有如此声望终究是一种隐患,一旦有变,那便是摧枯拉朽的灭顶之灾,逃都来不及。
    戏志才警告任神医尽早离开当前的住所,不要再顶着神医的名头出诊,最好能带家人离开长安。
    戏志才说得很透彻,亦列出了解决之法。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任神医的女儿在董卓府上当婢女,不是轻易能走的。而女儿在董卓府,任神医又如何能一个人离开?
    因此,纵然得到警示,任神医仍然心怀侥幸,不愿离去。
    哪怕女儿跪下相求,他也只是口头应着,说过几日就走,左拖延一日,右拖延一日,一直拖到现在。
    任红昌打定主意,今日不管如何,她必须要说服父亲逃离长安。
    可她没有料到,机会向来转瞬即逝,不会厚待任何人。
    这一日,再次出门踩点的崔颂,在西城隐蔽的角落捡到一个狼狈哭泣的少女。
    长安狱中,荀攸望着栅栏外空荡荡的地面,眸光深深。
    今日没有逼供,没有在他眼前施刑,不闻半点人声,实在不同寻常。
    不用面对那残忍的精神折磨,荀攸非但没有送一口气,心情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事情有变,而且是往坏的方向变动。
    若是董卓已不耐烦,腻了这无休止的逼供,想要杀他泄愤,那便罢了,怕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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