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灯在张等晴的话痨下显得文静了几分,活动一会就伸着懒腰要回舱里看书,苏明雅凝眸看他的发带在风中翻飞,待他的背影不见仍伫立在原地。
    半晌,忽见张等晴折回来,边走边掏出了个小瓶抛过来:“苏小鸢,接着,这是晕船的药!你晕船怎么不早说,这船上多的是医师。”
    苏明雅差点没接到,咳了一声:“小公子给我的?”
    张等晴昂了一声。
    *
    顾小灯拉着张等晴去楼船上的药库现场认药,认完取了些药回去,准备凝神开搞。张等晴原本喜闻乐见,挽着袖子想教他制些药,却见顾小灯鼓捣了治狗鼻子的药之后,碰起了危险的别物:“哥,我想搞毒。行走江湖么,有一技防身比什么都要紧,你们都会武功,我是手无缚鸡之力了,整点别的吧。”
    张等晴脸都要木了:“你想防身哪里用得上这些!里外这么多人守着你,不日我再带你去神医谷,那些歹人碰不到你一片衣角的!”
    “防个万一嘛,我这体质多适合搞毒啊。”顾小灯望天想了想,“或者和吴嗔学御蛊也挺适合的。”
    太多人争着来护着他了,他并不为此自得自满,反而有种危机感,还是更想多壮壮自身。
    张等晴听得胆战心惊,脑子一乱说道:“你要想防身不如去学几招魅术好了!以你这相貌肯定能学出大造诣。”
    顾小灯忍俊不禁:“话本里倒是有什么修真合欢的术法,当今江湖中有这一行吗?”
    张等晴脸色已经难看起来了,显是为刚才说出的话悔之不及:“……千机楼有修淫道的。”
    顾小灯吃了一惊:“啊?真有啊?”
    张等晴吃了苍蝇一样不大肯说,顾小灯央了他好一会,合起双手做出拜拜的动作,张等晴才抓了抓头巾低声:“本不想说了脏你耳朵,先前曾和你说过那千机楼里有十四个等级,以袍服颜色深浅划分,那些信众那么多人,自然有各司其职的。据我们遇到的,就有六个主职,有主行医、施毒、文教、武杀、以易容为例的奇技,还有淫魅,西境修这最后一样的人数不少。”
    顾小灯背后有些恶寒:“我好像在这西境见到的女郎很少?”
    张等晴嗯了一声:“确实少,你看我至今找不到媳妇。”
    “……”
    顾小灯一时哑然,只好揉揉眉心,听张等晴讲笼统的百年西境。这地方崇神,诸神崇男本就隐隐显出地方的尊卑,千机楼在百年里修炼成了地头蛇,造出了一批代代相传的圣子伪神,收纳的信众越来越多,邪门的教义加剧女郎逐渐人为稀少与地位低下。
    遭迫害的打不过,女郎为免受害反倒只能积极加入千机楼,成为信众求庇护,千机楼有教规,信众只可与信众结姻,并且婚后子嗣一通视为信众,既受掣肘又得庇护。百年推移,势力广布。
    “现在千机楼主修淫魅的不分男女,样貌齐整的都有可能是,都是他们严格划分的专职,几乎都是为解决阳盛阴衰的大问题所用。”张等晴懊恼地挠头,“哥刚才说了蠢话,你不要在意。”
    顾小灯自然不会在意,他也跟着挠头,吐出一大口浊气:“西境听起来也太喘不过气了!”
    张等晴不置可否:“这地方是挺古怪的。它不像其他三境那样基本纳入晋廷的礼教,于是少了儒法的矫正,显出不可理喻到歇斯底里的野蛮来,但它似乎同时又多了几分百无禁忌的自由。西境人除非有极大的天灾,否则一般不用担心衣食住行,它不如其他三境那样有耀眼的巨贾,但它大到各城,小到各村,没有过分极端的贫富悬殊。它有它的死气,也有它的活力。”
    顾小灯听得出神,他哥言之有理,只是视角的广阔让他无法共情。他只能从面到点,去想他唯一知道的西境女郎,他那位泯灭在记忆中的养母。
    即便没有记忆他也料想这地方、那千机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不知吐出的她的骨头还能有几根。
    他本还忧虑于顾瑾玉将深入虎穴,现在反倒有些期待顾瑾玉的作为,只盼他如定北一样平西。
    *
    顾瑾玉奔走到入夜,折回一趟将军府,把守在屋子里打瞌睡的小配抱了出来,至于关云霁那只蔫蔫的黑嘴鹦鹉便让下属拎着了。
    走到中堂时,他去找顾平瀚,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块去距离将军府仅有八里的楼船那儿,顾平瀚也懒得吭声,回了个眼色,表示不去,除开正事不提,他要与心上人但友人的张某某保持一定距离,这才不至于过腻惹烦。
    顾瑾玉抬手捂住甩着脑袋要舔人的小配狗头,心想顾平瀚真是矫情,懒得跟这么矜持的光棍浪费时间了:“过几天你还是得跟我去一趟,不为见你心上人,为见我爱人,见你四弟。”
    “知道了。”顾平瀚很烦他暗戳戳地炫耀,泼冷水如关怀,“你来来回回也需当心周遭,小心刺杀。”
    顾瑾玉泼回去:“有吴嗔在,即便死我也有后路。倒是你才要小心保命,你要是在这节骨眼躺进棺材里,梁邺城我管灭不管迁。”
    顾平瀚冷冰冰道:“杀孽过重,恐有损家中人福报。”
    “你不是吗?”
    顾瑾玉说完就转身走了,顾平瀚在原地好一会没回过神来,直到花烬从半空俯冲下来,用大鸟爪抓破了他肩上衣料,他才在海东青扬长而去、牧羊犬嗷嗷起伏的动静里回神。
    顾瑾玉赶在戌时前回到了楼船上,他揣着小配在小舟上仰头,看到顾小灯在船沿探头探脑,他和小狗一起汪,顾小灯的笑声就从上面传下来。
    到了船上,一人一狗都去吃迟到的晚饭,顾小灯拎着鸟笼跟到食馆,喂鹦鹉喂海东青,顺狗毛摸人脑袋。
    顾瑾玉从前食不知味,此时食尽知甘,填饱肚子后顶着翘起的头发急切地清洁了一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和爱鹰爱犬争宠,把顾小灯抢到腿上去。
    “嗳嗳嗳!”顾小灯大惊失色,“你小子,饱暖思淫欲啊?我还没和你说几句正经话噻,这就不老实了?”
    顾瑾玉捻去他袖口的微末狗毛,代替小配把脑袋蹭上他,操着把低音炮沉沉地撒娇:“我很老实,很正经。”
    顾小灯觉得他在喊累,于是摸摸他的脸安抚:“好吧,给辛劳一天的帅大狗抱抱。”
    顾瑾玉不觉得累,但累到一天的尾声又成了不自知的亢奋,封闭的发泄端口在这里欢欣鼓舞地打开,他迫不及待地和顾小灯十指相扣。心跳如鼓乐,昨晚停息的燥热又烧了回来,他痴缠着顾小灯要亲,亲过了脸,吻过了唇,含过了舌,吮了又吮,顾瑾玉就觉得灵魂饿了。于是就要顾小灯宽衣解带投喂了。
    “打开一下。”他饿得都忘了在话语里加个能不能的前缀,“今夜我想舔舔你。”
    第131章
    楼船在夜里停泊,同渡阁的厚实舱门挡住了江水的喧嚣,近在咫尺的共振心跳过于大声,以至于顾小灯仍然觉得喧哗。
    顾瑾玉比他高得多,撑在他身上时,身体要费力地弯着腰才能方便贴近他,顾小灯头一次从这种视角看他,发现两人的体型差足以让顾瑾玉把他的光挡个严严实实。顾瑾玉遮去了烛光,双眼却如大猫一样幽幽地闪着红光,眼里像倒进了亮晶晶的丹朱流沙。
    顾小灯在下位,但顾瑾玉被他看得有些无措,既想躲开又想压下去,他饥肠辘辘地舔过唇齿,红着耳朵迅速解开了顾小灯的腰带,风一样用他的腰带做眼罩,把红色的眼睛藏起来了。
    顾小灯噗嗤笑了,觉得他纯情又蠢笨的样子有些反差的可爱:“傻子!这么羞的话,我可以把眼睛闭起来,不会取笑你的。”
    顾瑾玉的呼吸很吵:“不要,你要一直看着我。”
    顾小灯一怵,被大个子笼罩住的下意识反应是试图同他隔出个距离。
    他顿时觉得顾瑾玉看不见是好的,便于他假装镇定,还能逗逗他:“别把我的手抓那么紧,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弄出个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啊?”
    顾瑾玉单手就把他双腕抓在了头顶,闻言不好意思地松了松,挺直的鼻梁蹭到他衣领,重重地吻过跳动的经脉:“小灯,在南安城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有关于你的梦。”
    “不是什么正经梦吧!”
    “嗯。那时我失明又失声,模样丑陋不堪,可你接纳了我……我便做了个像这样的梦,梦见按着你的双手,从囫囵吞枣做到驾轻就熟,梦里你从宠溺我到反抗我,哭着挣扎说,天亮了。”
    “从天黑到天亮??”
    “嗯。梦里我仗着自己失明哑巴,假装没有意识到天亮了,一直这样抓着你双手。”
    “不、不行哦,要是现实,你那尺寸,恐怕到半夜我就晕过去了。”
    顾瑾玉卡住了。
    他只是在分享一下自己下流放肆的某个绮梦,未曾想顾小灯会认真地和他讨论可实行性。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鼻血蠢蠢欲动了。
    双眼蒙住,他胆子便大了不少,热切地扫舐过顾小灯的锁骨,燥得昏头涨脑,哄他是乖乖,今夜仍旧不会进去胡做,就蹭蹭,舔舔。
    顾小灯很快吭不出声了,像摊开肚子的猫,哆哆嗦嗦地害怕和欢愉。他不是没被舔过,似乎正是因为如此,欢愉起来也是无所适从的。
    忘记哪一年了,他也不乐意记太清楚时间,只记得那时在竹院里过夜,喝了几盏酒,半醉不醉的时候,衣服被剥落掉在了苏明雅的脚边。苏明雅大约觉得他醉到糊涂了,不见温良和柔情蜜意,举止初次显露出和人前完全不一样的粗俗,掐着他的腰抵着亵玩。可他那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慌张到给不出反应,于是挺尸般闭紧眼睛,呆滞地任由他的指尖唇舌作弄,后来他就不敢再在竹院单独和苏明雅喝酒。
    顾瑾玉舔他的时候,他几次羞到闭上眼睛,也有几次恍然把他当成了苏明雅。顾小灯觉得这很不道德,可他一时无法将之驱逐出脑海,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发起情的时候都一个样,舔的模样甚至都是接近的。
    顾瑾玉何时解开眼上的腰带,他也模糊不清地没注意到,回过神来时就见顾瑾玉用粗糙的指腹揩着他的脸,红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眼神又爱又怜,但身上的气场有些低沉。
    顾小灯惴惴地想和他说开,顾瑾玉却捂住他的嘴巴,低下头来亲吻他眼角的泪痕。
    顾小灯唔唔两声,顾瑾玉贴到他耳边去,没头没脑地说:“你是块糖人,谁都想舔一舔,我就是,想舔想含,想吃想咽,哦,我刚咽了,开心。”
    “……”
    待顾瑾玉把手松开,顾小灯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言说心情,胸腔中还涌出奇妙的胜负欲,不甘示弱地往下面看去:“我……我也来!”
    顾瑾玉立即说不要,怕他嘴角咽喉伤到,但鼻血诚实地滴落了下来。
    顾小灯想想也是,握紧拳头振作道:“那我给你舔舔?”
    顾瑾玉捂住鼻梁仍是摇头,鼻血似乎淌得更多了。
    “那给你亲亲?”
    “不。”
    顾小灯的兴致都要被他小心走了,刚想骂他一声麻烦精,就见顾瑾玉跪到他脚边去,握住他脚踝低声:“踩我,这就够了。”
    顾小灯又陷入新的震撼和沉默当中。
    他的大狗狗真挺有病的。
    *
    一连厮混了三个晚上,顾小灯接下去三天便打住了,要是不加克制,他怕他要被顾瑾玉这野狗榨干了,顺便给顾瑾玉调了些下火的解热汤药,免得他一兴起就流鼻血。
    等到七月十二这天晚上,到了约定的可以继续亲昵的时间,顾瑾玉仿佛关了许久禁闭一样,不仅厮缠得变本加厉,还加了新的物件。
    从戌时到亥时,顾小灯披头散发地低着头,咬了半天唇珠,属实没忍住,凶巴巴地转头,快被他整出哭腔了:“顾瑾玉!”
    顾瑾玉停顿,抬眼看他,和他一样头发披散,额前碎发半遮了泛红的瞳孔,眼睛亮得让顾小灯发慌,自己却不自知,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顾小灯被他从背后抱在腿上,仍如前面一样那般不动真格地蹭着,只是今夜不同,他打开了床前隐蔽的机关,弄出了一面正对床上光景的铜镜,震得顾小灯呆了半晌。
    顾瑾玉总觉得渴,不清楚一开口会说什么,于是只安静地虚虚靠在顾小灯肩上,蹭过他鬓发,亲他因生气而泛热的侧脸,无声地问怎么了。
    顾小灯气息都不稳了,又羞又恼地撞他额头:“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不是正经狗了,哪有老实狗会在床前嵌一面镜子的!把机关弄回去,我再厚脸皮也不想看你怎么抵我啊!”
    顾瑾玉箍住顾小灯乱动的腰身,心弦乱响,心跳震天,他其实也不好意思看,但他不愿意把镜子关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朝那铜镜看去,顾小灯在他怀里,在他身前,他虽比顾小灯高大,举止也极尽掌控,但他此时是弯着腰躲在娇小的爱人身后的,看向镜中时也只看爱人,下意识不想看自己野蛮粗矿的身躯。顾小灯身上的衣物被他扒到手肘和腰间,显露出的玉似肌理又被黑亮青丝遮住了不少,俏生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感觉到他在看,顾小灯体温微升,羞恼地屈了屈腿想遮敞开的胸怀,结果却是让他看到镜中出现了泛粉的双膝和莹白的小腿。顾瑾玉险些失控,手从他腰间上移,于是看到镜中浮现自己的粗糙大手流连到顾小灯锁骨间的画面,他的指甲又是黑色的,落在他锁骨间的反差更是鲜明。
    顾瑾玉心想,明明自己轻拿轻放的,但看镜中动作与两人的体型差,怎么像是自己要吞咽了顾小灯一样。举止犹如此,倒映在镜中的他的神情,大抵也会是浓烈到不堪的欲壑模样吧。
    他才不要看自己,他要这样看顾小灯,以及让顾小灯看着这样的自己。
    顾小灯窘得扭头不看镜子,披散头发就是为了遮一遮羞到无边的小脸,黑嗔潮润的眼睛看向他,命令因声颤而黏糊成撒娇:“坏狗,把镜子收回去,把机关关啦。”
    顾瑾玉着迷地看着他,心中一遍遍念着美丽老婆,红绮妖颜,青春绝韵,他像小配一样扫舐他,没肯把镜子撤了,听他热潮晃动的软糯小骂,听到四肢百骸的血脉喷张。
    他原先就阴湿地暗想过,要有镜子,需得让小爱人看仔细了,抱着他这般那般的不是姓苏姓葛的,是他顾森卿这混账,但现在怀里抱着,不时再看一眼镜中的,他情烈魂癫地想着他抱住了两个顾小灯。两个,便有双重的快乐。
    顾瑾玉不会说话了似的,唇舌在亲昵的间隙里不住唤着“小灯”和“山卿”,魂魄飘飘然地在幻觉在现实之中同耽溺,他疯疯癫癫地觉得自己抱的是十七未落水的顾山卿和十八已归来的顾小灯。
    两个,就是两个,这一双都在他臂弯里,都是他一个人的老婆。
    顾小灯一整晚都没看几眼镜子,分不清时间的流速,不知被摆弄了多久,只知抓了数次顾瑾玉那半遮眼前的头发,每次看清的都是他那鲜红炽亮的眼睛。
    顾瑾玉的头发长度始终保持在他最喜欢的短马尾长度,他悄摸摸地定时剪去,让它们束起时及颈,披散时垂到胸膛,不像顾小灯,如今头发已经蓄到了肋处。
    顾瑾玉的头发因着短,披散后很好揉乱,顾小灯喜欢把他揉得显出几分鲜活的稚气,青丝不似人硬,柔软如情思,发梢扫过他指尖和颈窝时,总让顾小灯涌起一股缱绻到自己都为之腿软的战栗。
    于是他再怎么喃喃他是坏狗,也还是纵容地由了他许久,由着顾瑾玉的奇行怪想,忌妒压抑,痴狂疯癫,半被迫半主导地和他尝开胃前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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