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舒青窈将陈昱通交给沈清越,自己则去安顿葛峥嵘。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葛峥嵘才渐渐有了其他知觉。
    一见到眼前场景,先是一愣,来回地环顾四周,继而目光停留在舒青窈身上,看了好几息,问:“小师侄?”
    听到这粗犷的声音,舒青窈心中微微一松。
    “葛师叔,是晚辈!您现在好些了么?”她递了杯茶水过去。其间有她落下的清心固魂术。
    葛峥嵘能感觉到这茶传递而来的安心气息,便接过来,也没多说,一口饮尽。
    待喝完,他一抹嘴巴,道:“哎呀,老子居然撑过来了,哈哈!——”
    “哈”了一半,又不笑了。
    神色沮丧地把茶杯放去桌上,道:“小师侄,你都不知道有多玄乎!”
    原来,当时他施术,不是跟寻常弟子那样,先去玉灵山山门,再各自行走。他是直径去了藏书楼。
    藏书楼千千万的藏书,且有些是禁书,没有门主令,或是三圣令,谁也不能贸然去动。
    葛峥嵘是自来习惯了无拘无束的,且眼下整个玉灵山中,也没有他服的人。所以葛峥嵘在藏书楼内,打破常规的到处翻看。
    看了一阵,他才找到与仪璇有关的一些名字。
    那些名字遥远又模糊,他是啥印象都没有。加之他本来就不喜欢看字,所以一目十行,过得飞快。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贞元”。
    这个贞元,被人用浅淡的朱砂笔圈过。
    而贞元,是三朝以前的,云国还未成云国时,天下仍由鱼国大统的某个公主的称号。
    照理说,没有人这么胆子肥的用曾经公主的称号为名。
    可那个贞元,据记载:
    “仪容高贵,举止不俗,或出生贵族,或出生皇室。”
    连那本发黄的破册子都这么说,葛峥嵘登时怀疑,这个贞元,就是那个贞元公主。
    那么,恐怖的来了。
    贞元公主要是与他师父一同入玉灵山,当时的贞元公主,已经至少一百多岁。而他师父后来出事,已是功成名就以后,其间又过了近半个百年。那贞元……
    到底多大了?
    近两百岁?
    “近两百岁的术者,你见过吗?反正我没有。”葛峥嵘摆手。
    当时他推出这个可能,顿时冷汗嗖嗖直冒。
    偏偏这个时候,他又感觉到脚踩的地方传来阵阵奇怪的动静。他本就是直肠子直性子,于是抬脚往地板狠狠跺了跺。
    结果,下面再次传来动静。
    他心里躁得不行,暗骂一句:“什么牛鬼蛇皮子都敢往老子面前来招呼了。”施术潜入下层。
    这一潜,他立马后悔。
    几乎在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有无数双手,像是从沼泽地里伸探出来一般,将他狠狠往里拉扯。到底也是个玩弄术法,且还颇有研究之人,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招。意识消散的最后关头,他拼命施了遁逃术法——顺原路而回。
    所以当他凭空出现在陈昱通面前的时候,陈昱通那脆弱的精神顿时就受不了了。
    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葛峥嵘瞥一眼床上的陈昱通,脸色微有不自在,喃喃:“小师侄,你也别怪我,我也是帮人办事。人家说了,我要是办好了这一件,巡察司的东西,我随便翻。你知道的,我就只想知道师父的下落……”
    话音一顿,又提起声音,带了三分激动:“对了小师侄,我好像见到师父了!”
    舒青窈一震。
    “在哪里?”
    “在……”葛峥嵘挠了挠头,“应该是在我施术传回来的瞬间。”
    舒青窈兀地心惊胆寒。
    她已经能断定,控制空谷,和拉扯葛峥嵘的,是同一人,那就是魅君。
    而从魅君的施术手段来看,魅君亦是一个擅用精神作为攻击和控制的术者。
    葛峥嵘说他是在施术传回来的瞬间看到的仪璇,那所谓的“瞬间”,实则是魅君的精神之境。
    如同须臾幻境一般,
    魅君居然也如她一样,想着将人生生拉扯进精神世界……
    “小师侄,你咋了?脸色比我还难看啊,”葛峥嵘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别吓我,我虽然是个糙爷们儿,但也是你长辈。你要是出了啥事儿,那就是违背了我答应师父誓死保护同门的承诺。师父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跑过来抽我。”
    听他一个八尺男儿说出这样一番含着玩笑的话,舒青窈却觉得越发心酸起来。
    抿抿唇,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仪璇前辈要是真出来抽师叔您,师叔岂不是高兴坏了?”
    葛峥嵘一拍大腿,“嗐”了一声:“这话倒也不错。”
    余光瞥到床上的陈昱通,道:“话说回来,这人也是中了精神术法啊,不过不是我干的。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中招了。我只是负责看住他,保证他是活的。”
    舒青窈敏感地问:“那,师叔是什么时候搭上巡察司的?又是怎么搭上巡察司的。”
    “你也想搭?”葛峥嵘压低声音,凑近。看一眼沈清越,眼角眉梢露出三分轻蔑:“你的想法是明智的,那男人,靠不住,还不如巡察司的一些小女子……”
    舒青窈:“……”
    第194章 抽丝
    无心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舒青窈直言:“晚辈对于巡察司里的人并无想法,晚辈只是担心,巡察司在打算什么。师叔您毕竟是玉灵山的术者,术者被巡察司承认,委实太难。万一他们心怀不轨……”
    “那倒不会,”葛峥嵘立刻举起手摆了摆,“他们打算什么,我不知道,我倒是对他们有打算,才来到这里的。”
    仪璇意外失踪,玉灵山搜寻良久毫无所获后,葛峥嵘就对这些同门的能力失去了信心。于是他收拾好包袱,自行下山寻找。
    毫无意外的,他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甚至因为他的暴脾气,处处碰壁受气。
    久而久之,他就琢磨起了其他的法子。
    正巧在他琢磨其他法子的时候,巡察司的人找上了门。
    起初是想处理他在民间无所顾忌动用术法的事,可那些巡察司的人哪晓得这人谁都不服,对找上门的就是一顿暴揍,压根不管他们身披官衣,也不管他们手里还有术者最忌惮的黑金剑。
    偏偏葛峥嵘的本事还真的不俗,前去的几批巡察司人手都被打得落花流水。这自然引起了巡察司掌司的注意。
    巡察司掌司薛烬,同样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一听有这么号不服管教,不懂眼色,还冒犯了巡察司的术者,一拍桌案亲自前往。
    结果二人……
    不打不相识。
    薛烬听说了葛峥嵘为何下山,以及下山后的种种,当下决定招揽他,帮巡察司做事。
    美其名曰:术者更了解术者。
    葛峥嵘常年不开窍的脑子终于转了那么一回。
    既然巡察司常年和术者交手,现在他们又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那他何不借此机会,利用巡察司的人脉去调查师父失踪的事?
    薛烬也默许了。看在两人十分投契的份上,薛烬还承诺道,等这次任务完成,就亲自带他去巡察司的密库翻查重案记录资料。
    可这任务……
    至今还没完成。
    幸而葛峥嵘还是利用了巡察司的人脉去四下打听,只不过七零八落的,杯水车薪。
    “所以,葛师叔的任务,便是帮巡察司看守着真陈昱通么?”舒青窈看向床上。
    此刻陈昱通还在昏迷着,他半张苍老又疲惫的脸侧过来,正好对着舒青窈和葛峥嵘的方向。
    葛峥嵘也很无奈,盯着那张脸道:“我那个时候还不晓得任务就是看守人,而且这看守吧,还忒不厚道了。说白了不就是软禁嘛!软禁真的,还找个假的……不过我也没办法,薛烬说了,保证这人活着,等到下一步指示就行。师侄啊,你知道的吧,我只关心我师父啊,其余的,跟我半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舒青窈不予置评。
    但其实她也没有立场去置评。
    试想一下,如果是沈清越失踪,那她也会疯了似的到处寻找。但凡得到一丝线索,一点可能,也会不计较后果的去把握住。虽然仪璇不是葛峥嵘的恋人,可师徒间的多年情谊,也足以让葛峥嵘倾尽一切,付出所有。
    “那,葛师叔知道陈昱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么?”她问。
    “你是指哪方面?”他反问。
    此话一出,舒青窈立刻敏感起来。
    看来葛峥嵘知道一些事。
    默了一瞬,她试探地问:“陈昱通身上的术法?”
    葛峥嵘“哦”道:“说到术法,这个可就跟我没关系了啊。我跟你说,我来的时候,是薛烬带我来的。他一拍那个床柱子,墙就扭开了。这陈昱通啊,就在里面痴痴傻傻,懵懵懂懂的。其实那个时候我还真感觉到他身上有术法气息了,可是呢,他又的确是个普通人。所以,我只当那气息是薛烬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得过且过了——还是那句话,与师父无关,那就也与我无关啊。”
    舒青窈:“……”
    深深吸了口气:“那么,现在葛师叔回想起来,觉得那术法是薛烬所为么?”
    葛峥嵘连连否认:“薛烬术什么法啊他!哦,小师侄你不是巡察司的人,没接触过,应该也不知道。巡察司里的人完全不会术法,他们只是功夫极好,你懂吧,就是大内侍卫那种功夫!然后配上一些黑金武器,比如剑哪、匕首啊什么的,就算是巡察司的人手了!”
    朝沈清越努努嘴:“喏,你看你那个人模狗样的断袖儿,他要是用上黑金的家伙,那他也可以去巡察司报名登记了。”
    舒青窈:“……”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话题扯回来:“所以依照葛师叔的意思,确定了那术法不是巡察司动的手脚。”
    “确定。”
    “但巡察司肯定和那个施术的术者有联系,”舒青窈敛起双眸,“不然,为何会在陈昱通身上发现术法的痕迹?”
    葛峥嵘赞同道:“是啊,所以除了我以外,巡察司肯定还和其他术者勾兑嘛。我只捞到一个看守人的事儿,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但是肯定没有那个术者重要嘛。”
    “那个术者,应该是魅君。”舒青窈幽幽一句,声音蓦然变得有些冷。
    结合葛峥嵘的话,和先前他们的推测,那答案就只有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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