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气温下降的很快,十一月份, 就已经刮起了凛冽的风。天气预报说寒流提前来袭,鹿小雨偶尔会去喝一袋板蓝根。
    陈涛依旧忙碌, 那个和谐的夜晚是只能绽放十二小时的昙花,并不会改变什么。就像我们小时候淘气的摔伤,膝盖流血,那么就一定要就碘酒消毒然后擦上红药水。吹气也许能缓解一时的疼痛,却解决不了根本。
    伤口,依然。
    十二月底,电视台包下一家酒店吃年夜饭。上至台长科长, 下到剧务打杂, 统统有份儿。年夜饭也算是各事业部门的惯例了,无非就是领导说几句,大家挨桌给领导敬个酒,然后用吃吃喝喝展望一下美好未来。对待此类活动, 鹿小雨的策略就是用最少的酒敬最多的领导, 用最多的力气吃最多的菜。
    晚上七点,年夜饭准时开席。果然,台长又开始发表讲话。鹿小雨记忆力不佳,但仍然觉得领导说得长篇大论特像去年的那套,只不过改动下日期。
    好容易熬完了繁琐的仪式,待电视台全体同仁共同举杯之后,鹿小雨终于心安理得的开始风卷残云。
    “喂, 你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鹿小雨刚把嘴塞满,身旁天天健康栏目组的伙计就敲他脑袋,这哥们儿总喜欢敲他脑袋,“赶紧拿酒,没看大家都给领导敬去了吗。”
    “就是都去了我才不去啊,挤来挤去无聊不,你得给领导喘口气吧。”鹿小雨嘟囔着,“等人少了的……”
    “等人少了领导也喝得差不多了,你再去他就烦了知道不?”
    “我还没吃饱……”
    “你就知道吃!”健康小伙说着一把将鹿小雨拉了起来,“走走走,赶紧的。”
    鹿小雨老大不愿意的,但又一想反正这酒是逃不掉的,早敬早解脱,也就随着去了。不意外的,领导的圆桌旁,端坐着陆朗先生。隔着几层人墙,鹿小雨都能看见他笑得桃花朵朵开。
    “对了,等会儿咱们再敬陆主任一杯,”健康小伙在鹿小雨耳边悄悄说,“人家修行期满,要升了。”
    鹿小雨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陆朗起码会锻炼个两三年呢。一年就招回,看来上面真的很期待这个人才。客套的给台长敬了酒,鹿小雨终于和陆朗正式面对面。
    “陆主任,我祝你步步高升前程似锦。”健康小伙说起话来还挺中听。鹿小雨赶紧跟着他一块举杯,毫不愧疚的瓜分了人家的半份祝福。
    “谢谢谢谢,以后还有需要大家支持的地方呢,我们相互照顾。”陆朗笑得那叫一个和蔼,那叫一个有风度,喝酒也不含糊,干得爽快。
    鹿小雨强迫自己干了整杯,任务完成正准备离开,胳膊忽然被人拉住了。回头,对上陆朗似笑非笑的眼神:“鹿小雨同志,我好久没找你谈谈思想了。”
    鹿小雨头皮发麻。陆朗言下之意很明显,确实,他躲了这个人几乎一年。
    健康小伙那眼色不是盖的,一看领导有私聊的意思,赶紧识相退下:“主任,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又换另一桌敬酒去了。
    领导这桌是最繁忙的,几乎没有吃菜的空隙,四面八方的各色员工这个敬那个敬总有数不清的由头。鹿小雨被陆朗拉着坐到了桌边,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跟着一起喝喝喝。鹿小雨本来就烦,这下更是郁闷,他发誓,再喝下去他一定会抓狂。
    “喂,陈涛,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电视台……”
    “对不起,陈哥刚刚出去。”
    “……嗯?”
    “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哦,算了,也没什么事儿……”
    鹿小雨其实不想去回忆的,可下午打的那个电话让他如鲠在喉。虽然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鹿小雨就是觉得别扭。那个声音他听过,可他没办法把声音和人对上号,网吧的小孩儿他就见过一次,根本没什么印象。
    鹿小雨不担心陈涛出轨,虽然陈涛现在已经很少用那种看天神似的眼神盯自己,但鹿小雨直觉的,相信他。那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粗是粗,可有些该坚持的他从不含糊。如果他真的想出轨,那第一件事肯定是跟自己分。
    “靠,净想些不吉利的……”鹿小雨郁闷的嘟囔,结果一杯酒又被推到了自己眼前。鹿小雨几乎咬牙切齿,“陆朗,你他……”
    妈字还没说出口,陆朗硬是把那杯酒直接的灌了进来,鹿小雨险些呛着,正想骂人,就听陆朗在那爽朗的笑:“台长,小鹿哥哥可是给足你面子了,我刚才和他喝都只肯喝半杯呢。”
    然后就是台长满意的扬声道:“这孩子近段成长很快,小鹿啊,我可等着你独当一面呢,努力工作啊。”
    “呵,呵,我那个,肯定不辜负台长的期望哈……”鹿小雨有点语无伦次,一想到刚才差点问候到台长大人的母亲,鹿小雨就觉得头大。
    台长大人满意的走了,留下眉头皱成毛毛虫的陆朗:“你刚才想啥呢,连台长都敢骂了,你够牛……”
    鹿小雨语气不善:“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是有点烦,是非常烦,你别招我。”
    陆朗叹口气:“唉,走了走了,临别也不给人点好念想。”
    鹿小雨承认自己心软这毛病是改不掉了。听陆朗这么一说,他那心里就满坑满谷的愧疚,这个过意不去啊。一想也是,人家没招自己没惹自己更没有一点对不起自己,怎一个无辜了得?思及此,态度就软了下来。
    陆朗是何许人也,一看小鹿哥哥那架势就知道哀兵政策奏效了,马上不失时机的把杯子倒满:“来吧,喝下这赎罪的甘露……”
    “什么乱七八糟的……”鹿小雨被逗得笑了出来,鬼使神差的,有了喝酒的性质。
    后来饭局是怎么散的,鹿小雨实在没有印象。整个后半段的过程他的意识都很浅,只觉得头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好像插了翅膀在白云中间飞呀飞。待到略微清醒时,人已经倚靠在了床榻上。
    浴室门传来哗哗的水声,鹿小雨使劲甩甩头,还是听不真切。脑袋迷迷糊糊疼得厉害,隐约中水声似乎停止了,然后浴室门被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有一瞬间,鹿小雨还以为在自己家,所以他下意识的就喊了声:“陈涛?”
    “哟,这是你家那位?名字还真没啥特点。”陆朗的声音让鹿小雨清醒了大半,猛的抬眼望去,那流氓居然光围个浴巾就出来了!
    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鹿小雨这才放下心来。衣服虽然都皱巴到一块儿了,但好歹全是原装。
    “紧张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陆朗有趣的抱起胳膊,靠在浴室门口,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盯着鹿小雨。
    “你想做啥?”鹿小雨感觉到身上的汗毛开开根儿根儿立了。
    陆朗不答反问:“你觉着呢?”
    鹿小雨撇撇嘴:“你都这造型了还有啥可说的,你就是图谋临走前在基层这片热土上撒下最后的种子……”
    陆朗不语,反而低声笑了出来,笑得有趣,笑得英俊,笑得鹿小雨直发毛。终于,小鹿哥哥意识到了自己比喻的不恰当。
    “不、不是播种!是烙下罪恶的爪子印儿!对,爪子印儿……”
    陆朗终于笑够了,像模像样的做了点赛前准备运动,然后,开始向床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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