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宋戎这一路走来,无论是感到疲累、焦躁、挫败……任何一种负面情绪时,只要有席姜在,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振作起来。
    在那场奠定北方霸主之位的大战中,席姜也拿起了武器上了战场,他看到了她的勇敢坚毅,才知那些对他的安抚,并不只是小意温存能做到,那来自于她强大的内心,独属于她的力量。
    藕甸一战,也算同生共死过,从那时起,席姜于宋戎来说不止是放在后院的夫人。
    她是他的战友伙伴,他的亲人爱人,更是他的药。
    后来,他称帝,权力的平衡与治国的压力并不比打天下时少,反而需要他预判与权衡的地方更多了。
    人的野心是会随着环境转变的,淡泊的席家人也不例外。
    尤其是席家儿郎,从青涩到老到,有阅历经验有军权兵将,他怎能不防。
    况且,有好几次,从席兆骏就开始上梁不正,对他这个皇帝还是以之前打天下时的态度对待。
    皇权威仪岂容有损,他略施惩罚,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服。连一向善解人意的席姜都来找他讨要说法,情急之下,席铭甚至说出,这天下若没有他席家,还不定谁来坐的大逆之言。
    这是宋戎的心病,天下百姓把席家郎君英勇作战的经历写成书段,弄得马上得天下的皇帝倒要逊色两分。
    如今被席铭这样说出来,可见其想了不是一两日了,可想而知,就是这样的思想作怪,才令他们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中,不敬皇权。
    让宋戎下定决心,除掉席家废掉太子的契机,正是席家二郎的忽然离家。
    所以人都说,不知二郎未何离家,去向哪里,而宋戎却是一直在席家安插了眼线。
    他们遍布在各个角落,数量之多范围之广,足见宋戎有多忌惮席家,而跟着席家二郎的那条线终于传来了消息,宋戎看后,恐惧又震怒。
    席家竟然在西围养了私兵!是了,他席家惯会用这种伎俩,当初就是一声不响地带着大量私兵回到潜北,前朝将倾时,果断杀掉县仪长取而代之,把潜北收入囊中。
    如今,他们是不是要故技重施,不服管到要养私兵当土皇帝。亦或,推翻他,当真正的皇帝。
    帝王多疑,宋戎也是,只要起了这个头,这个火苗就再也熄不灭了。
    他还不能声张,不能打草惊蛇,西围离都城太远,他也没有发兵那里的理由。
    再者,席家人还都掌着兵权,这时揭穿他们与之翻脸,焉知席家不会狗急跳墙,就此反了奔去西围汇合。
    席家不能留了,太子也是。宋戎把密信一点点烧掉,阴着脸沉着目,下定了决心。
    他不是没怀疑过席姜,她知不知情?自从他上次罚了席家,席姜就与他闹起了别扭。
    他欲与其缓和关系,主动来到中宫殿,就看到她在逗着太子玩,宋戎一下子心就软了,不是为了眼前这一幕的母慈子孝,共享天伦,而是他在席姜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熟悉的东西,那样灿星一样的眸子曾令他无数次的悸动。
    但当席姜听到通报,看到他来时,她忽然就变了,带着爱意的光芒瞬间消失,留给他的只有冷冰冰。
    宋戎脸上的淡笑也僵住了,他怎么就忘了,只要一涉及她的家人,她就像乍了毛的猫,伤起人心来一点都不手软。
    他看向太子,这是他的儿子,与他有血缘关系,但他怎么就做不到席姜那样,唯血脉亲情论。
    小孩子比大人想象的要懂很多,太子在看到父皇的目光后瘪了瘪嘴,虽有硬生生地在忍 ,终是没忍住,还是被父皇眼中不明的敌意吓哭了。
    那一次又是不欢而散,席姜忙着哄孩子,把他晾在了一边,有意无意地在送客。
    天家无父子,那是宋戎走出中宫殿当时的感慨。虽然那个孩子是他的,那个孩子还小,但帝王已经生出敌意,感觉到了危机。
    若有一日,席家一手把刀驾在他的脖子上,一边抱起太子欲推他上位,席姜会怎么选呢?宋戎没有把握。
    他不想与席姜再闹别扭,他想他们回到以前,想她看太子那样地看他,想她不受她家人的影响……
    倒也好办,他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只要那些影响到他们的人通通消失就好了。
    宋戎举起内臣这把刀,朝席家下手了。
    这刀下得又狠又快,生怕席家跑去西围,放虎归林。
    至于太子,他犹豫过,席家都没了,西围也没有动静,只要废了他就是了,也不一定要他性命,毕竟稚子无辜。
    但内臣集团岂可只为他手中刀,他们也是要见好处的。
    加上席姜的处境,皇后的娘家倒了,罪名并不光彩,她不被废掉已是万幸,若还让她留着太子,恐生祸事。
    席家倒了,这个孩子于席姜来说不再是拥有皇嗣的倚靠,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让太子消失,根本不用宋戎发话,自然有人去做这件事,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母后也参与其中。
    宋戎被惊得一激灵,到底有多少人对他的皇后不怀好意,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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