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李老太爷讲完,两人才离开李家。薛灵栀刚一出门,就悄悄做了个鬼脸。
    依靠薛家宗族那些人?还是算了吧。不被他们欺负就不错了。
    赵晏看在眼里,嗤的轻笑一声。
    他就知道,这位薛姑娘,只是外表乖巧。
    薛灵栀瞧他一眼,小声嘀咕:“你笑什么?”
    她只是做个鬼脸而已,有很好笑吗?
    赵晏收敛了笑意,神色淡淡,直接沿用她先时的回答:“没什么。”
    薛灵栀正要说话,忽听前方有人唤她:“栀栀!”
    是邻居李婶。
    她正快步走来,急急忙忙道:“可算找到你了,快回去吧,你家来人了。”
    “谁?来什么人?”薛灵栀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赵晏,颤声问,“是昨晚那群差役吗?”
    “差役?当然不是,城里来的,好像说是你娘。”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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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薛灵栀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
    娘不是远在东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主动上门来找她啊。
    “对,说是你娘,坐马车来的。马车还在你家门口呢,可气派了。”
    “好,我知道了。”薛灵栀来不及多想,也不顾身旁的人,匆匆忙忙便往家跑。
    果不其然,刚一转弯,她就看见了停留在自家门口的马车。
    花溪村没有马,马车更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几个小孩子远远地盯着马车瞧,小声嘀咕却不敢近前。
    薛灵栀看见马车后,也愣怔了一下。
    不知道车夫对车里人说了点什么,马车的车帘缓缓被掀开,从车里走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女子。
    正是娘亲方梨。
    距离上一次见到母亲,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
    如今乍然看到娘,薛灵栀心里一酸,紧张、欣喜之余,还有着丝丝不安。明明娘亲就在跟前,她却不太敢贸然上前,只站在数尺开外,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才喊得一个字,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旁的赵晏心中微讶:这位薛姑娘和她母亲生的倒是不大相似。
    第32章 赘婿
    方梨抬头看向女儿,招一招手,温柔轻唤:“栀栀,过来。”
    “嗯。”仿佛突然被注入了大量勇气一般,薛灵栀快步走过去,“娘,你怎么来了?”
    方梨站在马车旁,摸一摸女儿的头,嗔怪道:“还说呢,我前天刚从东都回来,听刘妈妈说,你来找过我。我想着你特意找我,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昨天一大早就打发了人过来看看。谁知道正碰上你成亲。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自己过来了。”
    说完她又叹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下面人传错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也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我这不是来不及吗?”薛灵栀讪讪一笑,尴尬之余,心里还有点暖意,随后又辩解道,“娘,我去城里找过你的,可是你……”
    “可是我不在,去东都了是吗?”方梨笑一笑,视线转向缓步跟上来的张公子,目光审视,“他就是你相公吗?”
    “对,是他,姓张,排行第二,叫他二郎就行。”薛灵栀点头,不自觉紧张起来。
    她又忙冲张公子使一使眼色,示意他快叫人。
    赵晏唇线紧抿,一声不吭。
    之前祭拜亡者也就罢了,好歹死者为大。现在面对一个陌生的大活人,他叫什么?叫岳母?又不是真的。叫娘?恐怕对方未必受得起。
    薛灵栀不由心中气恼。真是,打个招呼而已,就为难死你了吗?她只好低声催促:“张延之,叫人。”
    两人相识以来,她很少这般连名带姓地唤他。
    赵晏还未开口,方梨就笑着摆一摆手:“这个不急。栀栀,你不请我回家坐一坐吗?连大门都不让我进了?”
    “没有,没有。”薛灵栀连忙否认,“娘,你进。”
    她怎么可能不让娘进家门?
    薛灵栀将母亲请进去,又要去奉茶,却被母亲拦住。
    方梨神色温柔:“让新姑爷去煮茶吧,我有点事问你。”
    “哦,好。”薛灵栀愈发紧张了几分。
    赵晏知道这是支开自己,也不多话,略一颔首,便向厨房而去。
    方梨又吩咐跟随她前来的婆子:“你跟着姑爷过去,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是。”
    将人都支开后,方梨才沉声问:“你爹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人说你爹去了?”
    薛灵栀瞬间红了眼眶:“嗯,五月走的,到现在还不满两个月。”
    “原来是真的……”方梨神色怔忪,目光幽深,好一会儿才问,“你爹他,走之前有对你说什么吗?”
    薛灵栀摇一摇头:“没有啊,我爹得的是急症,什么都没说。”
    若非如此,以爹爹对她的疼爱,也不会留一个难题给她。
    “那你爹生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方梨话说到一半,就闭口不言。
    薛灵栀不解:“说过什么?”
    “没什么,不提了。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提它做什么?”方梨转移了话题:“我听人说,薛家人欺负你了,是不是?”
    ——昨天一大早,她打发人来花溪村询问情况,正好碰见这边办喜事。她派来的人虽然没能单独见新娘,但听村里人闲话几句,也对事情有了一定的了解。
    栀栀当时肯定是很艰难,只怕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去向她求助。可惜当时她也不在永宁。
    “娘——”薛灵栀先时应付宗族,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可这会儿听娘这么轻声细语地询问,只觉千种艰辛,万般委屈,眼泪哗的便流了下来,抽抽噎噎道,“他们逼我嫁给一个很老很老、很丑很丑、很坏很坏的人,想用我换聘礼……”
    她简单讲述薛家人的几次威逼,越说越委屈,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仿佛是从前那个受了委屈找娘哭诉的小女孩儿。
    方梨闻言,气恼而又怜惜,抬手帮女儿擦掉眼泪,将她揽进怀中:“可怜的孩子,你受委屈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下子就抚平了薛灵栀心里的不快。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有点委屈,但是我都给应付过来了。”
    母亲再嫁后,薛灵栀见过她几次,娘亲待她虽然依旧和善,可她总隐约感觉似乎隔了一层。这会儿被娘拥入怀中,那点疏远几乎是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方梨静静地看着女儿,心下一叹,这个孩子,时隔数年,对她仍然依恋孺慕,令人动容。倒是她,有点辜负这个孩子的情意。
    “还好你爹生前给你安排了亲事,你又机警,才没让他们得逞。”方梨轻拍女儿后背,转而又问,“栀栀,那个张家二郎为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薛灵栀微微一怔,看样子,娘好像并不知道这亲事是假的,真以为是爹爹生前就定下的。想到昨夜之事,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将真相全部告诉娘。
    算了,何必说出来让娘担心呢?
    思来想去,她最终只说道:“他,对我还好啊。”
    “真的?”方梨神色狐疑,并没有错过女儿的那点犹豫。
    面对母亲的怀疑,薛灵栀重重点头,当即表示:“真的,当然是真的了!我是妻主,他是赘婿,他怎么敢对我不好?我让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的。”
    “是么?”方梨有些意外。
    “是啊。”薛灵栀心虚极了,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只是他做饭很难吃,脾气也不好,有时候阴阳怪气的……”
    方梨轻笑,稍稍放心一些:“肯做饭就已经很好了,做的不好以后慢慢学就是。”
    停顿一下,她又问:“栀栀,你有没有想过,搬到城里去住?”
    “进城?”薛灵栀微讶。
    “是啊,乡下地方宗族势力大。这回你是应付过去了,可下一次呢?若他们看你是个女子,张二郎是个赘婿,还来欺负你们怎么办呢?你要是进了城,在我身边,多少还能有个照应。”
    薛灵栀想了想:“可是,我要是走了,我爹爹留下的房子田地怎么办?肯定要被薛家那群人给霸占了……我不甘心,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才不舍得我爹的心血便宜那些外人。”
    而且,看陈家人对她的态度,未必欢迎她,她不想让娘为难。
    “栀栀,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其实你爹他……”方梨欲言又止。
    薛灵栀不解:“我爹怎么啦?”
    “你爹他……”望着眼前少女茫然的眼睛,方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话,她最终只移开视线,说道,“你爹他更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呀,我有在好好生活呢。娘,你还去东都么?”
    “年内大概不去了。”
    “那,我先待在这里。薛家人要是欺负我,我再进城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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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好?”薛灵栀小声问。
    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她实在不想麻烦娘。薛灵栀知道娘是关心她,可她一来不想给娘的生活增添负担,二来实在舍不得爹爹留下的田产屋舍,三来在与薛家宗族的人斗智斗勇中,也稍稍摸到了一点门道。
    ——他们用乡下的规则,那她也用乡下规则,硬气一点,机灵一点,未必就会吃亏了。
    女儿仰头看着她,信任又依赖。方梨又叹一口气,良久才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也好。”随后她又笑了笑:“栀栀,你去看看,姑爷倒茶怎么还不回来。”
    “哦,好。”薛灵栀答应一声,转身便去厨房。
    刚走几步,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母亲面前夸的海口,不由地苦了脸。
    方才为了让娘放心,好像说得有点夸张了。
    怎么办呢?只能让张二郎帮忙配合了。
    ……
    此刻,婆子袖手站在厨房门口,看那位新姑爷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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