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进连晚召集亲信会商事情,不是为的其他,而是要研究对策,以应对况超群的变化莫测。这些日子以来,这位况县长的一连串亲民举止,对张老板的生意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害。那个索要工资的事情,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钱二毛介绍了那个曹师傅索要工钱事件的前前后后,最后犹有余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况县长发的是哪门子神经,本来已经摆平了事,公安、建设都在帮我们说话,却硬是被他给翻了个身。”
    “我还真的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哩。前两天,况县长把我找了去,狠狠的进行了一顿批。专门就说我在大队发火的事,说是要以大局为重,让我不要和龙若海为难,还要我放权给龙若海。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呵,张常委?”赵有才也是一肚子的怨气。由于况超群的居间协调,龙若海的工作少了赵有才的制肘,当然是顺当了许多。徐大勇也在没有阻力的情况下,当上了副大队长。
    几家欢乐几家愁。对于徐大勇这个一根筋不转弯的家伙升官,赵有才的心情是严重的不好。本来总以为会是大权独揽的局面,能顺理成章的安插亲信来接替自己的位置,没想到竟然会是徐大勇这个总是和自己对着干的家伙上了位。按理说,赵有才这个分管副局长可以设置障碍,但事实上却什么用处都没有。
    找到局长室去论理,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有火无处出的李照远,不冷不热地说了两句让人听了很不是滋味的话。让他正确对待组织的决定,好好反思自己的工作。姜政委也没有好脸色给他,要他检点自己的言行。赵有才也知道,自己抢了副局长这个官衔,现在倒是犯了官场大忌。特别是自己在大队耍威风的事,更是让这些领导对自己产生了反感。局长、政委不支持也就罢了,况县长和郑部长也开了口,让自己不要和龙若海唱‘对台戏’。所有这一切,都让赵有才感觉到头疼。
    “他呵,这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竖牌坊。既然脱了裤子,还要装什么良家妇女!”别看‘二狗子’说话粗鄙,但还是说到了点子上,在场的几个人都在点头称赞。“别管他,我们按我们的章程办,抓紧时间把机床厂这块商品房开发出来,不然今年这个年,谁也不好过。”张跃进打断了大家的议论。他这也是没法子的情况下,才做出的决定。老婆和女儿跟人跑了,两亿美金打了水漂;化工厂全部关门,那么多的资金陷在里面拔不出来。
    这次化工厂的爆炸,不仅让自己丢掉一个‘聚宝盆’,还要赔上一大笔钱。集团这么大的一个摊子,要多少钱才能转动得起来!偏偏况超群不知得罪了上面什么人,调来的银行行长、税务局长一个个都不给面子,想要多贷一点款都不行。如果真的象他们文化人说的是资金链断裂,那就真的不是一般的麻烦。
    想到这儿,张跃进断然做出了自己的决策:“不管怎么说,11月9 号,农历是10月初八,一定要开工。我请‘二瞎子’看了黄历,这是个好日子。元旦前后要是能够建到二层楼,春节前资金就能回笼两个亿。那么一来呀,我们的日子就要好过得多。”“况县长那儿怎么说?不能我这边一开工,他那儿又跑出来插上一杠子。”钱二毛具体负责实施这件事,当然要问得详细一点。不然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肯定就会成为老板的出气筒。
    “有我呢!”张跃进有钱有名以后,气势也是见涨。他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道:“二毛,你负责落实图纸和施工手续,还有施工队和材料。‘大金牙’,你带几个人帮着到现场照料一下,吓吓人就行,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张跃进想了一想,感觉还是有点不能放心,又转头对赵有才说道:“有才呀,这事你也不能闲着。你也给我安排一下,找几个自己的人,在那儿给护着点。银行的贷款,由我和小强负责。先用夜总会和大酒店,还有机床厂做抵押,贷出个一两个亿来。有了钱,才能转动得起来,穷家不好当呵。”
    况超群想要竖立新形象,张跃进想要抓钞票,这是一对无法相容的矛盾。就这样,一根绳子上扣的两只蚂蚱,在利益上必然会发生不可避免的碰撞。由于这样的碰撞,也就让况超群刚刚起步的良心之旅毁于一旦。在沈全瑞的家中吃饭的时候,老沈给龙若海几个人说到了自己的担忧,就是担心机床厂的工人会要上访。
    这个原来在宁北算是王牌的大企业,自从张跃进接手之后,一直就是开开停停,处于不景气的状况。这种状况,并不是市场行情不好所造成。恰恰相反的是行情很好,而且是大好。邻县的一家同类工厂红火得很,还在千方百计的到这儿来挖技术工人。原因就在于张老板不想办工厂,只想用工厂的地皮做房地产生意。从他的愿望来说,就是工厂垮得越快越好。
    张跃进在自己家中作出的这么一番决策,当然也就把机床厂变成商品房,从设想转化成了行动,也就让厂里工人原本一直处于控制状态下的怒火,给彻底引发了出来。这场怒火的领头人,是机床厂机修班长卢雨生。老卢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方方的脸膛,个子不高,长得很结实。他的技术不但在机床厂是第一,就在相邻几个县市的同行中来说,也是拔尖的好手。
    厂子不景气,他是急在心中,却什么也不好说。不为其他,只怨自己是个普通工人。尽管前来高薪相邀的私营企业不少,但他就是一直都下不了这个决心。父亲是机床厂创建者之一,始终是对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儿子媳妇也在厂里做工,三代人的心血,倒真的是有点故土难舍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凭着自己精湛的技术,在宁北城里随便找点活计干干,还是能把全家生活维持下来的。真的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再有感情也没有用。
    卢雨生只是个普通工人,虽然年龄大,技术精,威望高,这些都不在张跃进和钱二毛的眼中。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偏偏还就是这个平时只做事,少说话的蔫巴儿十分犯嫌。半个多月前,工人们听说张跃进要拆厂房建商品楼的消息后,三三两两地都找上了卢雨生的家门。应该说机床厂的工人们,确实还是很能忍耐的。尽管一直停工在家,大家依然没有怨言。自己在到处找活养家糊口,没有赖着张跃进要饭吃。
    能让大家如此忍耐的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内心还有所企盼,还在指望着工厂能够复工。当工人看到钱二毛已经在组织施工队进入厂里,开始拆除房屋的时候,知道最后一线希望已经破灭。到了这种情况下,羔羊也会变成老虎。平时让钱二毛颐指气使的工人们,不再那么温驯。他们在交流,在谋划。溪流渐渐地汇集成了大河,唯一欠缺的,只是需要有人振臂一呼,方才会出现万马奔腾的情景。大家的目光,都盯在了卢雨生的身上。
    说实话,卢雨生并不热衷于挑头反抗张跃进和钱二毛。他也知道,这台戏不好唱。张跃进和钱二毛他们都是一些心狠手辣的家伙。更重要的问题,是他们背后的那棵大树,不会轻易能够放弃对张跃进的支持的。民不与官斗,这是传了多少代的老话,也早已经被各种史实反复进行了证实。自己这么一个穷工人,又拿什么去与县长大人掰手腕呀。再说,凭自己的技术到那儿都会有饭吃,儿子媳妇的工作,也能一并得到解决。
    可是一家三代对机床厂的感情,很难用利益划拨得清楚。在父亲的支持下,卢雨生当上了请愿的召集人。为了000多工人的饭碗,卢雨生豁了出去。他带着几个召集人商定了集中请愿的方式和目标。总的原则就是通过反应问题,用温和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一是书面反映情况,将请愿书用挂号信送达各级领导;二是文明上访,在书面上访无效的情况下,组织工友到县政府办公楼两侧静坐,用标语来表达诉求;三是邀请新闻记者进行现场采访,散发反映机床厂真实演变情况和工人面临窘境的打印件。总之,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指挥,任何人不得在言论上攻击政府,不得侮辱人格,不得使用暴力。应该说卢雨生也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再三劝告大家,不能越轨,不能使请愿活动变得不可收拾。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国家的各级权力机关都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能,都在15个有效工作日内,及时处置了工人的上访信件。结论基本都是一样,加上几行批示和一枚公章,原封不动地被发送到了宁北县信访局。指示的内容,也都惊人的一致。都是要求妥善解决问题,切实保证稳定。这些被批转下来的信件,都到了沈全瑞的手中。新上任的局长王大力,对这些信访件连看都不看一眼。他的算盘打得很精,自己又不傻,这种牵扯到张老板、张常委的事,自己可不会去主动惹火烧身。
    这么一来,沈副局长就担负起了处理这些上访信件的任务。每天早晨一上班,老沈就捧着一大捧信件,到处去寻找能够接受的部门。只是他的辛劳,没有任何作用。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徒劳无功。发改委说这是国土部门的事,国土局说是建设局的事,建设局说是城关镇镇政府的事。老沈跑了一大圈,谁也不肯接受。理由都是十足,让老沈感觉到所有的部门都有不管的道理。
    到了这么一个样子,他也不知道找谁才好。将信访件压在自己手上,肯定不行。既对不起那些工人兄弟,将来万一闹出事来,这个责任谁也承受不了。上面那些人做事不出力,推卸起责任来倒是很有本领。那么,让我去找谁哩?老沈在内心之中问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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