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温温柔柔的,语气更是和娇惯小妹妹的邻家姐姐别无二致。
    可还真不是想到吃的徐念却目瞪口呆,震惊又怜悯的视线在那捧成色极佳的艳红玫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邵棠注意下包装纸上标注的花店名字。
    得益于她二哥徐朗曾是个红颜知己遍天下的网红收割机,她对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高端花店门儿清。
    据她所知卓熠选的这家店只售卖半日之内空运至北京地界的新鲜玫瑰,9支的价格是999元起步。
    而且通常情况只接受定制服务,像卓熠这种当天去现场就要的情况,貌似要加两到三倍的价格。
    25支,标价小三千元。
    非情人节七夕之类的节日,保守估计按双倍价算。
    也就是说至少价值五六千块,换算成稻香村的玫瑰饼,足够让一个饭量正常的成年人当馒头吃一年。
    徐念抽了抽嘴角道:“邵棠姐,咱一直摆着也行,卓熠哥送给你的,我是吃货不假,但不至于见啥都想吃。”
    她边说边看向卓熠。
    虽说她心知肚明凭卓熠的经济条件捧花再贵都不至于差那点钱,但仍有些担心他那患得患失的劲儿会一言不合再次涌上来。
    因为邵棠随口便要把他送的花做成点心给别人吃,觉得邵棠还没有彻底原谅他,他心尖尖上的姑娘依然在生他的气。
    不过很显然,徐念是多虑了。
    邵棠比她更怕疑似刚鼓起了几分勇气的卓熠再怯懦回去,又怎么可能大喇喇地冒这种风险呢?
    更何况她刚刚说那番话时也没有避讳卓熠,自然是因为早在二人还处于暧昧期的八年前,卓熠就对自己送那些花的去处再了然不过。
    他身为飞鹰特战队中的精英战士,除了行军作战的训练马虎不得,思想政治层面的教育同样不会落下。
    哪怕家境比起周围的战友优渥,他在参军入伍后也渐渐改掉了花钱大手大脚,基本不知节俭为何物的少爷做派。
    邵棠做那些点心又不会少了他的份。
    她收到他的心意后再用这样的方式回馈给他有什么不好。
    难道非要在宿舍里搁到败掉再丢去垃圾桶才叫珍视吗?
    那他大概根本不会天天一捧地送了。
    不是送不送得起的问题,纯粹是觉得自己无论有多爱一个姑娘,都不该用愿意为她铺张浪费来表达爱意。
    甚至他今天选这家花店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首先他如今确实有消费高档捧花的经济实力。
    其次这家店最叫他看中的也不是金钱堆起来的排面,而是空运和新鲜。
    毕竟是最终要进嘴的东西,绿色无公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可不想过两天自己和邵棠一口玫瑰饼咬下去,半口都是农药和保鲜剂残留。
    总之,他和邵棠在这件事上拥有百分之百的共识,谁都不认为如此昂贵的玫瑰几天后会变成案板上的食材有什么问题。
    反而是猜错了徐念想法的邵棠困惑起来,不明白她既然不是想吃,那瞧见花就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邵棠姐,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作为一个刚满二十岁不久的已婚少女,很羡慕别人家的老公会为她准备这样的浪漫。”
    徐念无语了,明明这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为什么本来只打算悄悄羡慕一下的她不得不义正言辞地回答如此离谱的问题啊!
    “呃……”气氛瞬间尴尬,邵棠下意识地一怔。
    都怪徐念长得太小而她的表现又和八年前的袁芯苒过于相像,邵棠真没往这个确实更符合人之常情的可能性考虑。
    “老周,很少送你花吗?”邵棠心里暗暗腹诽周晨骁也真是直男到了一定程度。
    老婆想要花而已,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很难猜的东西。
    居然这都能给徐念犒得眼巴巴地羡慕别人。
    亏她之前听他调侃卓熠还感觉他情商见长来着。
    徐念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只送过一次,我俩出去逛街,路上遇到几个小朋友卖花给同学筹款治病,他学雷锋做好事全买了,顺手送给我算带了我那份。”
    邵棠:“……其实你也可以稍微给他点暗示,哪次你们一起路过花店的时候,夸夸花好看什么的……”
    由于卓熠之前追起姑娘来很会,邵棠几乎从来没有因为他瞧不透自己的心思苦恼过,现在话赶话说起相关话题,完全是硬着头皮在替徐念想辙。
    果然,徐念听她说完,微笑中尴尬成分所占据的比例更大了:“邵棠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周晨骁的家庭情况挺复杂的,他父母离婚后又各自成了家,我婆婆那边嫁的是个法国贵族,在他六岁的时候又生下了一对混血儿龙凤胎,其中的妹妹今年大学刚毕业,现在和我一样在howl实习。”
    “嗯……”邵棠点点头。
    她好歹曾去howl试了次镜,去之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百度了一下周晨骁的妈妈祁岚,了解到了她第二任丈夫是法国人,也另外育有一对混血儿子女的事情。
    可她不太懂徐念从这里说起意欲为何,总不会是那位贵族出身的大小姐比较吝啬,见不得嫂子管大哥要东西吧?
    “她打小在法国长大,对不少中国文化都有很深的误解。”
    然而徐念吞吞吐吐的原因却是因为整件事在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看来都着实匪你所思。
    “她比她大哥更先意识到了我想收到花这件事,但她觉得玫瑰之类西方人送了上百年的爱情之花既俗又没有民族特色,所以她一拍脑门,每天中午都会准时将一捧她认为象征纯洁高贵的白菊花,和专门为我订的丰盛午饭一起摆在我桌上。”
    “这场景是不是有点……”邵棠一贯喜欢灵异惊悚类的影视文学作品,几乎徐念一说,她脑内便无缝对接上了一些寓意不怎么好的画面。
    “没错,从那之后,我桌上就没再敢摆过照片。”
    徐念肯定了邵棠的欲言又止,面露悲凉地表示她并没有想歪。
    “而且这还不是最惊悚的,关键是她为我订花的店,她给我选了一家一年四季都专门售卖黄白菊花,在她看来还手工制作各种个性永生花的店!”
    邵棠:“……”
    所以她没有想错,是那种店铺,真的是那种店铺吧?
    徐念:“最囧的一幕发生在我们有一次开车路过人家店面的时候,她非得把我拽进去和店主打招呼,结果我生无可恋,人家店主差点吓得原地飞升。据说人家踏实经营这么多年,那是第一次和收花的人打照面,墙上的桃木剑当即抄下来,差点砸了我和她一脸。”
    第二十七章
    因为幼年时曾被不着四六的二哥装鬼吓唬过, 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念偏偏极其怕鬼。
    这就导致又忆起了这档伤心事的她蹭完了晚饭后依然赖在卓熠家不肯走,卓熠好声好气地说会亲自送她回家都不依,愣是抱上邵棠的胳膊便不撒手了, 想要今晚直接在他家留宿的意思不言而喻。
    “徐念, 你和老周结婚证还没领到手三个月, 你觉得你这就开始住其他男人家里了是不是不太妥当?”
    卓熠认为自己的逐客令已经下得很直白了, 仗着徐念一直管他叫哥,索性摆出一副兄长的说教做派。
    “听话,又不是下次不叫你来了,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家给老周报个平安,省得他担心。”
    卓熠这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 哪怕他和徐念的关系再不需要避嫌, 二人也终归是男女有别,他照顾不周不合适, 照顾周到也不合适。
    说白了是他作为离异男性的习惯性思维, 一时也没来得及因为家中多了邵棠这个“女主人”产生什么转变。
    徐念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做声,她虽直言快语,但也明白有些话终归不方便由自己来说。
    到头来还是邵棠叹了口气接过话,委婉地提醒卓熠情况有变,如果自己这个好姐姐好嫂子一并在家, 徐念在他们家里住一宿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又不是你自己的家,邵棠姐都说我可以住了。”
    眼见邵棠把道理说通了,徐念适时地插话进来调侃。
    “我也和我老公说好了,他觉得你非得深经半夜把我丢回家去才莫名其妙呢, 让他有理由怀疑收留我一晚是不是耽误你干嘛了……”
    “徐念!”
    眼看徐念越说越下道,卓熠连忙趁着一旁邵棠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出言打断。
    徐念调皮地吐了下舌头终止掉话题, 转身就将他原本放置在主卧地板的铺盖丢去了次卧,让他心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不想收留徐念的种种原因中,好像真有被周晨骁说中的这条。
    可他明明也没对邵棠干过什么。
    非但没真的干过,甚至连想都没敢想过。
    当天晚上,自从搬去和邵棠同一间卧室就基本治好了失眠毛病的卓熠莫名其妙地又一次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翻来覆去半小时依旧全无睡意之后,他终于决定拖某个罪魁祸首下水,自己也睡不着便也不打算放过那个一言不合往他这边丢“熊孩子”的前战友。
    于是他果断解锁手机点开了周晨骁的微信头像,遵照成年人的社交礼仪,发了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过去。
    片刻工夫,周晨骁倒也没装睡,明知故问似的,敲了个“?”作为回复。
    平心而论,如果只看表象,徐念和周晨骁绝对是分处两个世界,也基本不存在什么共同语言的人。
    可在十分了解他们的卓熠看来,这夫妻俩有一点倒颇为默契,便是他们都是自带一种“白切黑”的气场,即便外在“人畜无害”的表现形式不同,内里“切开黑”的本质属性却相差无二。
    落实到涉及邵棠的事情,总是动不动就夫妻齐心地给他来一出,搞得他一如现在这般焦头烂额。
    面对周晨骁滴水不漏的“问号”攻势,卓熠实在没什么心思陪他互有往来地卖关子。
    便直言不讳地叫他把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套收一收。
    告诉他自己并不傻,对他和徐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清二楚,心知肚明徐念今晚偏要留宿是为了什么。
    卓熠正心烦,周晨骁索性没计较他这仿佛吃了呛药的语气。
    等他控诉得差不多了,才轻描淡写地回以一行简短的反问,一个模棱两可的“哦”字和一句四两拨千斤的“为什么”。
    卓熠打字的拇指在屏幕上踌躇半晌,总觉得周晨骁的问题和叩在他心里一样,逼得他不得不直面一些他刻意回避的东西。
    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着连通主卧的那面墙发了会儿呆,终于决定对周晨骁也对他自己更加坦诚一些。
    ——你们想让我意识到我有多舍不得她,哪怕我在扮演她丈夫的这段时间状况频出,又时常因为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苦手懊恼,也远比过往六年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状态幸福快乐。
    卓熠一字一句地敲下这段话。
    ——老周,你认为这是什么如果没有你们特别提醒,我就注意不到的事情吗?
    周晨骁这次没有秒回,他清楚卓熠心里的坎儿不是一蹴而就便能跨过的,因此也和程蓦一样,并不急于一下子将话说满。
    约莫半分钟过去,周晨骁琢磨卓熠那边的情绪也差不多平稳下来了,就堂而皇之地搁置了适才的分歧,全无过渡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周晨骁:对了,你气儿不顺在我这儿撂两下蹄子得了,别和我家念念摆臭脸听见没,她都是出于好心。
    卓熠几乎是看着徐念长大的,最是知道这小姑娘没坏心眼儿,哪至于用他提醒这个,打字的速度恢复如常:我还能不清楚她这见事儿就想管的毛病是谁给惯出来的?想算账肯定找始作俑者,轮不到往她身上计较。
    周晨骁:我往三十岁上数的人了,好不容易娶回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宠着惯着不应该吗?
    卓熠:……你娶老婆不容易我承认,说徐念娇滴滴你不亏心吗?她今天中午吃了我三千块钱不说,晚上还一人搂没了我家餐桌上三分之二的菜。
    周晨骁:她还小,需要长身体。
    卓熠:打五年前我认识她那天起,她就没长过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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