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皇上的神色看上去和昨天晚上一样冷冷清清.
    邓姑姑谢了恩,分毫不慌得站了起来,侧过身子站在一旁,等着皇上走进去.
    皇后正看着人将清雅扶起来,听到邓姑姑的这声请安的声音,抬起了头,却抿紧了嘴角,注视着皇上.
    皇上走了进去,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张姑姑还在给清雅擦着嘴角的血渍.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看到清雅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这个声音仿佛才将众人从愣神中拉了回来,纷纷下跪道: “给皇上请安.”
    皇后却只是跪了下来,没有说一句话.而周围的人,却不知从何说起.
    清雅的意识是涣散开来,恍惚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努力得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看到金色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一闪.
    金色……清雅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是……是皇帝.清雅再次睁开了眼,似乎比刚才要轻松一些,却是看清楚了,真的是皇帝.她的手慢慢得搭上了椅背,努力集中起了精神.
    “主子,您醒了?”张姑姑看到清雅的眼睑动的那一下,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待到清雅完全将眼睛睁开,她才松了一口气.
    清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尝试着站起来,却双腿无力.她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干脆自己慢慢得往外挪着,拒绝了张姑姑来扶她,然后觉得平衡一下子失去了,双膝一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依着那力道差点扑在了地上.
    张姑姑连忙弯下腰去抓住了她的手,清雅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慢慢得用手撑着地抬起头来,看到了皇上探究的目光.
    皇后站了起来,吩咐人将清雅扶上去坐好.清雅却淡淡得说着: “父皇.”
    “去休息吧.你才生了孩子,身子还虚弱.”皇后看到清雅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侧过了头,虽然她知道清雅很想知道寒溟的情况,只是,现下不是时候.
    清雅摇摇头,手臂颤巍巍得支撑着身子磕了个头下去: “父皇,臣妾斗胆,太子如今怎么样了?”
    皇上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只是目光一直凝视在了清雅的背上,半晌,才开了口: “你先去休息吧.”
    “父皇.”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清雅依然坚持着.
    皇上踱到了她的面前,金色的鞋子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清雅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用力得吸回自己眼里那已经有些朦胧的水雾: “父皇,太子是您的儿子,而这孩子,是太子的儿子啊.”她的声音,带着恳求的意味在里面.她只是想亲眼看到他好不好,让她知道,他平安就行.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里面,难得的出现了一些疲倦,这句话,许久不曾有人对他如此说话了,久到,他差点忘记,那是他的儿子,是与他血脉相连生生相息的骨肉。昨晚是寒溟的那倔强点醒了他,今天是寒溟的妃子又再一次得向他提醒了这一点.自己,究竟是老了,连这最常见的亲情,也不懂了吗?还是,因为自己,从未体会过?
    清雅抬起头,依旧没有动,倒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实在没有力气了.她往旁边看了看,示意张姑姑扶她起来.
    “你们都退下吧.”待到清雅坐好后,皇帝开口道.
    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下了皇帝皇后还有清雅在这空空荡荡的厅里.
    皇帝走到了皇后的面前,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伸出了手,轻轻触碰了这个新生命.
    皇后的视线一直没有注视皇帝,微微扭开.即使她知道皇帝的苦心,可是心里还是担心着寒溟,清雅的那番话也是她想说的.
    清雅看着皇帝脸上出现的柔和光芒,心里有些眩晕.
    良久,皇帝收回了逗弄孩子的手,负在了身后,悠悠得道: “寒溟,今早已经带兵出城了.”
    “什么?”皇后的话脱口而出,这么快?
    清雅的眼睛也充满了震惊,心里却弥漫出了淡淡的哀伤,原来,不是不让见,而是已经见不到了。
    寒溟并不知道这宫里发生的事情,这会儿,他已经在城外了.
    骑在马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明明是炎热的盛夏,却是阴沉沉的天气,让他的心里跌到了冰点.
    本打算是等孩子满了月以后再着手准备同盟的事情,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被赶出了京城.
    他的眼睛微眯了眯,视线落在了前面一个黑点儿上.
    慢慢得走近了,只见那人一顶草帽,坐在了马车前,而那车竟然就横在了官道上,那马怎么赶都赶不走,这车就这么摇摇晃晃得不动.
    走在队伍头的人立刻上去,用脚踢了一下那马车,骂咧咧得道: “挡什么路啊?”
    那马车的车轮一下子就歪到了旁边的坑里,更加起不来了。
    那人扬起手中的马鞭,一鞭子抽到了那车夫坐的位置,饶是那车夫往旁边躲了躲,众人还是听到了鞭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寒溟皱了皱眉头,高声喊道: “住手.”双腿一夹马肚子,立刻到了前面,抓住了那人的鞭子,说道: “道歉.”
    那戴草帽的车夫也不吭一声,只是低着头捂着肩膀.
    那人被寒溟这样一呵斥,只得停下了打骂的动作,冷冷得道了声歉,就骑着马退了几步.
    寒溟见自己队伍里的人这样不守规矩,心下还是有些恼怒,他压下这股怒气,下了马,亲身上前去查看那人的伤势.
    手刚碰到那人的肩膀,立刻被一股大力给钳住了手腕.寒溟一惊,立刻往回抽手,果然被钳得死死的,他右手也不闲着,直直往那人的面门捣去.
    那人只是侧开了身子,手却没有松开寒溟的手腕.侧开身子的瞬间,他的手合成了锁喉的形状,直接朝着寒溟的脖子袭来.
    寒溟的手被他制住了,他逃不掉,只得双足点地,双腿分开腾空了起来,避开了这一击,右手已经伸进了怀里,抄起了一把匕首,蓦地横在了那车夫的脖颈边.
    顿时,那车夫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接着哈哈的几声闷笑,车夫松开了寒溟的手腕,伸手取下了头上的草帽.
    “你是……?”寒溟看着这人冷竣的面容,有些迟疑.
    那人哈哈一笑: “在下区区小人物,不足挂齿,太子认不得的.”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可是太子妃认得.
    寒溟自是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收回了手,眼里还警惕着: “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你叫我阿连吧.”那车夫的笑收了起来,有些懒懒的神色.
    “阿连?”寒溟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又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是没有印象,看来这人完全不认识.
    阿连见寒溟这样,暗暗揣测到了他的想法,也没多说什么.清雅若是见到这一幕马车挡道,定会感到哑然失笑,当初拦那莲花的花轿,便是用的这招.
    寒溟抬起头来,目光里清澈如水: “敢问阿连公子,有何要事?”
    阿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了草帽戴在了头上,低声说道: “你先走,天黑后,我在下一个城镇最大的客栈找你.”说着,他就作出架势吆喝起了那马.
    寒溟见他如此,也不多问,翻身上了马,径直往前走着.
    到得傍晚,果然到得了一个城镇.寒溟一行人入住了最大的云来客栈.
    收拾好东西,又沐浴好后,寒溟独自一个人在灯下研习兵书.
    灯花爆了一下,惊乱了他的思绪,他索性合上了书,心里面始终放不下清雅和孩子.这么匆忙,他们两个,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他从怀里摸出了那份信函,再一次看了一遍,然后移到了火上.火苗很快便将那信函舔尽了。
    过了一刻钟,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寒溟走了过去,见是小二端着酒菜往里走着,他忍不住说道: “我没有叫东西.”
    “我知道你没叫,这东西是我买的.”那小二扯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冷竣的面容.
    寒溟朝门外看了看,关上了门,看着阿连的装扮,不禁有些好笑: “我以为你会翻窗子怎么的,没想到这么招摇得便进来了。”
    阿连倒是不客气,一侧身坐在了桌旁,斟好了两杯酒,自顾自得饮尽一杯,笑道: “又不作贼,干嘛不走正道.”
    寒溟也不和他客气,坐了下来,端起了另一杯酒,仰脖饮尽.
    “不怕我下药?”阿连斜着眼看着他问道?
    寒溟把玩着酒杯: “你若是要动手,之前就可以将我杀了,哪用等到现在.”
    阿连笑了一下,并没有答话.
    “你找我到底有何事?”寒溟虽说饮下了这酒,却依旧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阿连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书信,递给寒溟,然后继续吃菜饮酒.
    寒溟拆开了信,是栩廉亲自书写的,告诉他自己的军力部署,以及寒溟的接应,还有两军会合的时间.看罢,寒溟将信纸移到了火上.
    阿连一把抓住了寒溟的手: “别烧.”寒溟见他坚持,就将信放在了一边,也拿过了酒壶再斟上了一壶,又饮尽了。
    清脆的杯子碎裂的声音响起.寒溟看着阿连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阿连哈哈一笑: “这酒里确实有药,只是这药,却不是毒.刚才那信,只是廉将军写给五皇子的.而太子,却要跟在下走一趟了.”话刚说完,寒溟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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