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砍刀吓人,潘垚没用上,灵炁化作一根细针,扎了扎老太太和老大爷一针,血缘做引,符纹一闪,虚空中有一道红光指引,指向南方。
    甲马符一拍,潘垚冲几人点头示意,也不多说,脚步一抬,直接步入虚空。
    她顺着红光往前走。
    周围的景色不断地往后,像是打了马赛克的背景,这是甲马符运行到极致,空间似有种扭曲之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红光没入之处一片的黑,明明是青天白日时候,周围却黑得厉害。
    甲马符闪了闪,似有骏马仰身,抬蹄咴律律,潘垚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环顾周围。
    空气里有臭鸡蛋的味道,手一碰周围,立马染上了一层的黑。
    潘垚多瞧了两眼,认出了手上沾的是煤。
    她恍然,天光一下这么黑,不是像在地里,而是自己确实是在地底。
    这一处是煤矿!
    陈聪聪的梦里,她妈妈驮着东西跌在地上,背上的麻袋散开,掉出了许多东西,一块一块黑糊糊的,想来,那就是黑煤。
    煤矿弯弯绕绕,地面不平又崎岖,越往下走,空气越浑浊,臭鸡蛋的味道也愈发地浓郁。
    ……
    地底深处。
    陈大荣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矿壁,石头硌得让人发疼,他却没太多的反应。
    和他一道被困在下头的还有三个人,前天时候,一截的矿道坍塌,堵住了出口,不上不下,没个生路。
    最小的根子绝望地哭了。
    几人都有带手电筒,这会儿也不敢多用,就怕等电池用尽了,大家提着的那道心气也会散掉。
    “呜呜呜——”根子蹲坐在角落里埋头哭,泪水冲刷得那张黑糊糊的脸上有两道浅浅印记,瞧过去可怜又可笑。
    “别哭了,留点力气。”陈大荣有气无力。
    “老板会救我们吧,应该会救我们吧。”有人喃喃。
    陈大荣苦笑了下,会救吗?一个他也值30张大团结。
    去年春分过后,他满怀希冀,带着媳妇和远房的表兄一道出门发财,哪里想到,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也会被卖掉,和媳妇一道卖到这煤矿。
    两人被困在这边,想要有吃的,那就得挖煤。
    表哥牵拉一个男人进来是三百块,女人力气不够,不下矿,在矿场里做些洗洗刷刷煮饭的活,或是在地面背煤,介绍费少一些,只两百块。
    “该死!”陈大荣想起那点钞票,对着管事点头哈腰的表哥,一砸地面,恨得牙痒痒,啐了声该死!
    要是人在面前,他死都要拉着一道垫背。
    空气越来越稀薄,陈大荣从希望盼到了绝望,抖着手将揣在怀里的饭团拿出,狼吞虎咽,准备做个饱死鬼。
    不吃快一些也不成,地下煤灰大,不吃快一点,吃的就是煤渣。
    手电筒也不吝啬的留着了,按钮一推,昏黄的光圈打在甬道上。
    光晕中,陈大荣瘫坐地上,眼角有泪。
    他记得自己给儿子买了个故事书,上头写了,外国一个小姑娘冻死前划蜡烛,光亮中见到自己喜爱的亲人,这会儿,他的情景也差不多吧。
    “聪聪啊——”大汉子脸上淌下泪,哭的压抑又悲伤,四肢都在抽动。
    ……
    “大荣叔?”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是女娃娃的声音,清脆极了。
    几人一僵,以为自己听错。
    根子慌乱,“是阴差来勾魂了?”
    潘垚往前一踏,步出虚空,依着血缘羁绊的那道红光,视线落在陈大荣面上,又喊了一声。
    “大荣叔?”
    说实话,几个人都是黑糊糊模样,她还真认不出哪个是陈大荣。
    “小大仙!”陈大荣被惊喜砸中,“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潘垚往回瞧了瞧,甲马符的符光淡去,虚空之境掩去,这会儿又是黑黢黢的矿道。
    “哦,也能说是阴路吧,我从阴路过来的,这样快一些。”
    阴阳相背,阳间有路,阴间自然也有路。
    那儿上不见日月星辰,下不见土地尘埃,瞧过去虚无缥缈,还没什么障碍物,就像抄近道一样。
    她方才心急,干脆就走了阴路。
    一句阴路,不明所以的根子几人又吓坏了。
    他们瞧着这手中提灯的潘垚,上牙打下牙,咯咯咯地说不出话来。
    是阴差勾魂来了。
    还、还拎着一盏张牙舞爪的灯。
    “阴差,真的是阴差,我们要死了……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还不能死,呜呜。”
    成年人,活着难,死亡也是奢侈。
    潘垚:……
    她瞅了瞅自己,连忙宽慰几人道。
    “不是啦,我是人,不是阴差,你们别哭了。”
    “别哭别哭,真不是阴差——不信你们多瞅瞅我,有我这样年纪小的阴差吗?要真有,地府算是用童工行公职,犯法的!”
    ……
    第140章
    潘垚的话才落地, 根子几人愣了愣神,显然是没想到潘垚会说这话。
    不过,还真别说, 地府应该是不会找这样的小姑娘做活吧。
    一番节省,有两个手电筒还有电,就着昏黄的光圈, 几人拿眼睛去瞅潘垚。
    除了根子年纪小一些, 才二十出头,出门做活时, 家里媳妇的肚子里才揣着孩子, 其他两个和陈大荣的年纪差不多大, 家里也都有小孩。
    仔细瞧瞧潘垚,只见她穿军绿色的裤子,上头穿海军衫, 乌黑的发扎两个小辫子,明眸皓齿,钟灵毓秀模样。
    在他们乡下要有这样一个女娃娃, 后头得追一村子的小男娃!
    要是再添个红领巾,那便是现在孩子中顶顶时髦的打扮了。
    绿军帽,斜挎包, 敬个礼,朝气又蓬勃。
    莫名地,几人心中平静了下来。
    瞧瞧这身打扮, 真亲切呀, 这般接地气儿,应该不是阴差。
    根子偷偷又看了眼潘垚,也将她手中的灯瞧清楚了, 是龙头戏珠,只见一团光亮在龙嘴处衔着,不见鬼魅,倒是有几分威风。
    潘垚冲几人又笑了笑。
    ……
    矿道下不见阳光,空气也浑浊,只一会儿,潘垚便有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再看陈大荣几个,她由衷地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这真是半脚进了鬼门关了!
    陈大荣有好多想问想说的,根子几人也满肚子的好奇。
    潘垚左右看了看,还伸手拍了拍矿壁,“大荣叔,咱们先出去再说吧,这儿的空气憋闷。”
    “从哪儿走?”根子年轻,体力最好,刚刚还哭了一场,听到潘垚这话,抬袖擦了下脸,还垂头丧气模样。
    “前头坍塌了一截,咱们出不去。”
    另外两个都沉默了下。
    煤矿坍塌了一截,他们也想过自救,索性工具都在手边,挖了一截便不行了。
    空气憋闷,他们多动几下便发晕,没了力气,只能在墙角坐着,节省一些力气。
    而且,回想坍塌时的那段动静,时间闹得挺久,想来,坍塌的那一截还不小。
    地下弯弯绕绕的,又暗,就是熟工都不敢打包票地说,自己挖的方向是对的。
    另外,他们也担心,自己几个越挖,矿道坍塌得越厉害。
    进不得退不得,等着老板良心发现来营救,时间滴答滴答走,漫长又磨人得很,几人越等心越凉。
    老板这是不打算救他们了?
    也是,骗一个进来也就300块,他们又何止给老板赚了300块?早就回本赚大钱了!
    煤炭,这是地里长的金疙瘩啊!
    ……
    走哪条路?自然是她来时的路了。
    潘垚:“没事,咱们走阴路。”
    根子人面面相觑了下。
    阴路?还说不是勾他们魂的阴差?
    陈大荣支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吃剩一半的干粮也没落下,重新又揣进了怀里。
    “走吧,你们别担心,这是我们那儿的大仙,镇灾解厄,手段灵通着呢。”
    上天不绝命,小大仙来救他们了!
    其他人看了看,默默无言,也跟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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