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正是巴不得快点回去烤火暖和,连连应是,然后同情的看了一眼纪府的车夫之后驾着车往将军府的方向走了。
    萧川上了纪许的车之后,对车夫道:“继续走。”
    马车摇晃中,萧川和纪许都进到了暖和的车厢中。
    纪许兴师问罪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萧川道:“一个时辰前刚到家。去你府上找你,纪伯说你进宫了。纪伯说宫里来消息说太子溺水了。怎么回事?”
    “现在还只是知道太子溺水,但不知道是怎么溺得水,只怕是有人故意谋害。”纪许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顿,然后用一种很微妙的语气说道:“听说是在长宁宫围湖溺得水。”
    萧川一怔,瞳孔微微放大:“什么?长宁宫围湖......太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去那里?”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是有人蓄意谋害的原因。”纪许皱着眉头道:“现在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想着你在苍城,就想替你走一趟探一探情况,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子已经救上来了。你舅舅那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萧川怒道:“是什么人狗胆包天居然敢谋害东宫太子?”
    纪许冷笑一声,说道:“就是因为他是东宫太子,才会有人谋害。”纪许话中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你以为这些年如果不是将军府还有顾先生作为东宫的坚实后盾,太子那个位置会坐的稳吗?所以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啊萧川,你是未来将军府的主人,也是要为太子成为皇帝之后撑起半壁江山的人。”
    萧川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纪许又继续说道:“所以很多时候,有的东西,如果注定不能得到,那就必须舍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却又隐约带着几分试探。
    萧川却犹自想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这句话。
    纪许见他毫无所觉,心中顿时有些气馁,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头,手指敲击着窗沿缓缓道:“不过也是奇怪,最近东宫也没什么动静,怎么会选择现在这个时机呢?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不知道的吗.....”
    萧川却嫌车厢里闷,推开了窗子,顿时就有冷冽的寒风卷着雪花冲了进来,一扫车厢内的闷气。
    冷风迎面一吹,萧川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偏过头皱着眉头问道:“太子溺水的时候,宋青在哪里?”
    纪许愣了一下,然后诧异的看着萧川:“你们将军府没有收到消息吗?太子溺水,就是宋青救得,现在正发着高烧躺在御医院。”
    纪许说完,便是话音一顿,顿时在心里连怪自己嘴巴快,自己明明在别人面前嘴巴紧的很,可是一到了萧川的面前,那话就好像是自己从嘴巴里蹦出来一样,挡都挡不住。
    再看萧川,果然脸色顿时就不对了。只见他直接打开了前面的车帘,对着车夫说道:“马再赶快些。”
    那车夫为难的说道:“萧公子,不是小的不赶快啊,实在是这地上湿滑,不敢再快了。”
    纪许一把按住萧川的肩膀,把他扳了回来,冷冷的说道:“萧川,你不要命,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又不是御医,早去晚去也帮不到什么忙。”
    萧川顿时冷静下来,一言不发,纪许也正在生气中不想说话。
    一时间只有马蹄落在地上和车轮碾压过雪地的声音。
    沉默中,萧川突然说话了:“纪许。”
    纪许还没气过,没好气道:“干什么?”
    “我为什么那么怕啊?”萧川抬起眼来看着纪许:“每一次听到宋青出事,我就一下子乱了,心里怕的不得了。”他的眼睛里,此时是纪许从来没有在他眼里见过的无助和惶惑。
    纪许心中一跳,脸上却是轻描淡写:“那是因为你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萧川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说:“我在苍城的时候,总是想起他,担心东宫的人对他好不好,会不会受欺负,最近天冷了,他有没有多穿衣服?宫里的贵人脾气都不大好,会不会为难他?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挂念一个人。”
    纪许按捺下自己隐隐跳动的怒火,耐着性子说道:“就是因为他总是状况百出,所以你才会这么担心他。”
    萧川微微一怔:“是么?”
    纪许一看他这幅模样,连忙趁热打铁的说道:“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因为他每次出点什么事情你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萧川点点头。
    纪许又问:“那你再想想,如果现在换做是我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你会不会也担心得不得了?”
    萧川继续点头。
    “那就对了!主要就是因为宋青三天两头的要闹点事情出来,然后呢,你从小到大身边没有这么一个成天到晚惹祸的惹祸精,也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提心吊胆时时挂念的感觉,所以你现在才会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但其实这很正常。所以你就不要一天到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纪许十分努力的开解道,顺便黑了一把宋卿惹祸精。
    萧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纪许说的十分的有道理。顿时有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感觉。
    纪许悄悄地吁了口气,总算是把萧川糊弄过去了。
    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萧川泥足深陷了,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了,得先让萧川开阔一下眼界,不要总是把心思放在那个宋青的身上,首先第一步就得让他知道女人的好处。
    纪许在心里默默地计划着要怎么把萧川引入正途。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萧川经他“点拨”之后反而陷入了更加深刻的思考中。
    马车上挂的是纪府的旗子,没到宫门前就被拦了下来。
    萧川走出去显出了令牌,侍卫们才撤下了防卫让路了。
    纪许萧川两人赶到的时候,御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了,得到消息的大臣们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里面御医正在诊脉,为了不打扰,天寒地冻的,大臣们大都都站在了院子外面。少部分扛不住的大臣都被请到了隔壁的房间稍作休息。
    纪许和萧川的到来让不少大臣为之侧目,都知道萧川去了苍城白狼军,没收到萧川回来的消息,所以对于萧川的出现着实有些惊讶。
    “萧川。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十从门口的地方走了过来。
    “十叔?我今天晚上才到,听说太子的事就跟纪许赶过来了。舅舅也来了吗?”萧川问道。
    “先生和陛下都在里面,御医正在给太子殿下诊脉。”老十说:“你先去宋青那边看看?宁南王世子从外面把苏神医带进宫里来了,正在给宋青诊脉呢。”
    萧川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游子晏也来了?”
    “要不是他把苏神医给请进宫里来,宋青现在还烧着呢。走吧,我带你去宋青那儿。”老十说着带着萧川纪许往另外一间屋子走去。
    苏神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白面短须,身上一件青衣,看起来十分的整洁干净,头发就用一支木簪随意的簪成一个发髻。
    宫里的人都是知道这位苏神医的,齐皇帝曾经许下重诺想要让苏神医进御医院当掌院,被苏神医婉言谢绝了。背着一只医药箱云游天下,以悬壶济世为己任。
    此时他的手指正搭在宋卿纤细的手腕上,脸色有些凝重。
    游子晏屏息站在一旁不敢打扰,眼见萧川和纪许进来,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两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萧川眉头一皱,却也依言没有发问,只是轻步走过去。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果然就是脸色苍白的宋卿。顿时心里就是一紧,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游子晏一把拽住了。皱着眉头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搅苏神医。
    “咦?”苏神医忽然惊咦一声,然后用手指在宋卿的手掌心大力的搓动了几下,再去看,只见掌心有黑纹隐现,只是瞬息,又淡化在了掌心里。苏放此时心中已经确认了七八分,将宋卿的手臂放回被中之后又站起来轻轻地掀开了宋卿的眼皮,眯着眼睛盯着宋卿的瞳仁看了半晌,然后直起身子来,看一眼萧川纪许之后对游子晏说道:“借一步说话。”
    萧川眉一皱就要说话,却被游子晏抢了先:“先生但说无妨。”
    苏放看了眼萧川纪许,目光微微一闪,然后缓缓说道:“她身上被下了蛊。”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字呀六千字
    ☆、第99章 顾彦池的怒火
    “蛊?”
    萧川纪许游子晏三人都是悚然一惊。
    苏放道:“不错。我曾经潜入西岭蛊族呆过几年,中蛊之人虽表面上看不出痕迹,诊脉也很容易错过那一点细微差别。唯一与常人不同的,就是中蛊之人掌心遇热则浮黑线,黑眼珠中有暗红。我刚才看过她的掌心和眼珠,的确是中蛊的迹象。就我所知,西岭蛊族这几年已经不在外活动,怎么会中了蛊。”
    游子晏闻言,却是转念想起一件事情来。他记得宋卿刚入宫不久便向自己打听过蛊的事情,也曾经嘱托他让他帮忙找一些关于蛊的文献书籍,只是这几个月他不曾提起,他也就没在放在心上,以为宋卿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这说明宋卿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上被下了蛊,但是又从未向他言明......联想到宋卿是被谁送进宫来的。
    游子晏的眉头蹙起,隐带锐利的目光望向萧川。那下蛊之人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萧川和记许都察觉到游子晏的异样,同时望来,看到游子晏的目光时皆是心中一凛。萧川更是心中一震,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萧川问道:“那这蛊可有解救之法?”
    苏放摇了摇头:“蛊有很多种。每一种造成的反应也都不一样。除了下蛊之人,又或是西岭蛊族精通蛊术的人,如我们这些外行的,根本无从得知下在他身上的是哪一种蛊。更徨论解救之法了。”
    萧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脸色发白的问道:“可有一种蛊,蛊发之时剧痛难忍的?”
    苏放道:“每一种蛊潜伏在人体内,都有不同的后果。据我了解,光是蛊发之时让人剧痛难忍的蛊就有几十种之多。”
    萧川的脸色更白了。
    他想起宋卿进宫前自己曾经夜探顾府,看到宋卿倒在地上剧痛难忍的样子,后来他将她带到顾彦池那边,顾彦池当时的反应也十分的奇怪。再之后,宋卿就被送进了东宫。与宋卿的关系和缓之后他也追问过当时的原因,现在想来,当时宋卿给的理由,分明就是在搪塞自己......
    当时应该是他体内的蛊虫发作.......想到当时宋卿蛊虫发作剧痛难忍的样子,萧川不由心中大痛。
    纪许眼见萧川脸色不对,此时更是痛苦的捂住了胸口,顿时惊了一惊:“萧川,你怎么了?”
    萧川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宋卿,道:“我去找舅舅。”
    说完竟是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正撞上那边正探望完太子,往这边来的皇帝顾彦池一行。
    萧川匆匆对着皇帝一行礼,就对顾彦池道:“舅舅。我有话要问你。”
    顾彦池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气氛,似有所觉,目光闪烁,对着萧川道:“等我看过宋青再说。”
    萧川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抓住了顾彦池的左臂,用眼神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齐皇帝诧异的看了萧川一眼,然后对顾彦池道:“彦池,既然萧川有紧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就先跟他去吧。”
    顾彦池皱了下眉头,对着皇帝道:“是,臣去去就来。”然后就与萧川走了出去。
    纪许担忧的看着,心中却已经对萧川这样的反应有了结论。
    萧川与顾彦池一直走到一处僻静场所才停了下来。
    顾彦池显然对萧川如此胡来十分的不满,道:“说罢。有什么急事,偏要现在说。”
    萧川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顾彦池,一字一顿的问道:“舅舅。我问你,宋青身上的蛊,是不是你下的?”
    顾彦池虽然猜到萧川如此反常的行为与宋青有关,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萧川会说起蛊的事情,心中也是微微一惊,然后诧异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心中却是暗道那名苏神医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真了得。
    “舅舅。你不必再瞒我了,我已经全都知道了。”萧川的目光逼视着顾彦池:“你可还记得宋青进宫前我曾经夜探顾府,发现宋青躺在地上剧痛难忍,我央求你救治,你当时的反应我就觉得十分的奇怪,现在想来,舅舅你当时就知道宋青是因何如此所以才会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慌张。我今日只是想问一下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顾彦池见萧川已经笃定了,便也不再想办法瞒下来了:“你认为我会把一个根底不明的人放在太子身边吗?”
    萧川咄咄紧逼:“那你就不应该把宋青送到太子身边!”
    顾彦池看着萧川,冷冷地说:“那她现在就已经死了。”
    “......”萧川用一种十分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顾彦池,好像是第一次彻底的把顾彦池看清。“你是那个我一直敬爱的舅舅吗?”
    顾彦池皱起眉头来:“萧川......”
    “就当是我求你。”萧川眼眶微红的看着顾彦池:“舅舅,我长这么大从未求过你,这回就当是我求你......求你把解药给我。”
    顾彦池的表情冷下来:“萧川。你就为了一个宋青来求我吗?”
    萧川红着眼看着顾彦池,声音有些哑:“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已经知道了,我又怎么能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宋青受那样的苦。他不像我,打小就有那么多人疼着宠着,他孤苦无依,他还这么小,却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
    “够了。萧川。”顾彦池冷冷的打断了他:“宋青的事,我自有安排。她体内的蛊已经暂时的压制住,只要她没有二心我就不会让它发作,到了恰当的时机,我自然会帮她把蛊解了。你不要再多说,现在就给我回到将军府去,如此,宋青才能保得平安。否则的话,我不知道宋青会不会自此一睡不醒。”最后这一句话,顾彦池说的时候眼中有杀气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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