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坐在她旁边的女人把她拉起来,脸色略有些尴尬,应该是训斥了她几句,女孩忍住还在发抖的手举起杯子,和对面同样脸色有点尴尬的四叔碰上。
    然后像是再也受不了待在这里,女孩跑向餐厅角落的卫生间,步伐略显凌乱。
    然后女人朝四叔尴尬的笑笑,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岔开话题。
    沈郁浓倒是饶有兴致地下了车,然后不声不响地等在厕所外面。
    这里人很少,女厕里面有很浅的水声。
    还有被水声掩盖的,轻轻抽泣的声音。
    她在哭吗?
    沈郁浓靠在旁边的墙上,这里头顶只有一盏灯,照在四周都是黑色墙壁的空间里,平添几分沉闷。
    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女厕的大门才被人打开。
    女孩鬓边的头发有点湿,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外面还停顿了一下。
    手扶在把手上,警惕地看着他。
    沈郁浓这才看见她微红的眼眶,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女孩的瞳孔是茶色的,因为哭过蕴了点浅浅水色,仿若夏季被雨水冲刷过的绿叶,干净至极。
    像个披着羊皮的小狼。
    咬起人来应该挺凶。
    沈郁浓靠在走廊一侧,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路过她走进男厕。
    门外脚步离开,沈郁浓想起女孩刚才那个眼神,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他收到了有关应纯的基本信息。
    才知道四叔和冯姜准备确认关系,而应纯是冯姜和前夫的女儿,那天带她一起去餐厅就是想介绍四叔和应纯认识,但奈何应纯抗拒太深,那次聚餐不欢而散。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沈郁浓慢慢放下了调查四叔的事,而是会刻意留意应纯的消息。
    她考上了澈大,读网新专业,大一上学期绩点年级前五,但几乎没有社交,每天学校和兼职的地方两头跑,忙碌了一阵子。
    那个时候沈郁浓只是调查,直到大一下学期,他第一次去应纯兼职的奶茶店,店面狭小又逼仄,后面的准备间更是转身都显得局促。
    应纯就在这样的地方打工了两个月,沈郁浓坐在塑料椅上,她走过来,自然地问他要喝什么。
    沈郁浓看着她额前垂落的碎发,鼻尖还有晶莹汗珠没来得及擦。
    他就挺纳闷,这破地方有这么忙吗?
    应纯似乎感觉到了他困惑的视线,眉眼很温静,又重复了一次:“先生,请问您喝什么。”
    沈郁浓心头迅速划过一抹失落。
    看来那次在餐厅的一面之缘,并没有让她记住自己。
    不过他很快压下那抹不自然,假装熟练地点了一杯招牌奶茶。
    沈郁浓不太懂冰和糖的区别,点的正常冰和正常糖,尝的第一口只觉得齁得慌。
    这是打死卖糖的了吗?
    他皱眉抬眼看向工作台,只有女孩一个人站在那,手里攥着一支黑色水笔,正在写英语六级的阅读。
    很文静,给他一种岁月美好刚好停在这的感觉。
    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全世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不说话,没有要求,女孩就一直忙自己的事,有时候站累了或者是遇到困惑的地方,她就会伸一个懒腰或者在原地轻微跺脚,然后似乎发现沈郁浓还没走,又停下动作。
    又有人进来,女孩收起阅读,和刚才和他说话一样的语气询问对方要喝什么。
    当店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沈郁浓又喝了一口刚才的奶茶。
    好像比之前好喝一点。
    再之后,沈郁浓默默联系了那家奶茶店的负责人,给周末去那兼职的应纯多加三倍工资,他这边会打钱。
    周末他基本有空就会去那家奶茶店坐着,学聪明些点少糖去冰,会更好喝。
    她学习,他办公,好像在某一方面达到了和谐。
    女孩太聪明,很轻易看出来他不是普通人,联想到自己涨了三倍的工资,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某天周日,他照旧待到奶茶店关店,走出门的时候,女孩从他身后跑过来,手上粘着创可贴,是她在后面忙不经意刮到手指受的伤。
    每天那么累,她眼神却还是澄净明亮的,像琉璃珠。
    她直接挑明:“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她没有提退钱的事,一是知道沈郁浓这样的人帮她加工资这件事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二是,她那段时间确实很紧张。
    应纯很通透,没有故作清高,沈郁浓倒是高看她。
    沈郁浓只是诧异于她这么快就能发现,而那刻应纯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自己觉得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让她做的事。
    那么瘦弱,能干什么?
    如果有,就是希望她,不要那么辛苦?
    念头一出来,他都吓了一跳。
    难得短暂失神。
    他急急敛眸,仓促撂下一句:“不用。”
    后来,他偶尔会送她回家,会送她回学校,她还给司机周叔的孩子补过习,有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是那种将克己复礼深化于心,隔了很远距离,却还是有丝丝温暖牵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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