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相信他。大概在教徒们的眼中,伊凝就是个美丽的东方女孩,善良无害又温柔。纪西知愈发愤怒。他想象过见面后,伊凝会怎样哭着道歉,会怎样努力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却没想到……原来人还可以更坏的。
    高大的男人们将他困住,纪西知紧紧握拳眼眶泛红,逼自己不要哭:“伊凝,你有本事看着我啊!你看着我告诉大家,你到底对我纪家做了什么?!”
    伊凝自然是不看他的,那白人帅哥却将她托付给一旁的妇女,站起了身。他高纪西知一头,如一只熊立在纪西知的身前:“我警告你,立刻离开这里。”
    纪西知一动不动。他知道这个人想动手,他打不过。愤怒让他的头脑愈发无法思考,可他不想退后。白人帅哥抬手,就要去推他的肩!却有一双更有力的手扣住了他手腕。
    裴晋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纪西知身旁。他立在男人们的包围圈中,眼中却只有倔强的青年。裴晋洲搂住纪西知的肩,将人按在怀中,手一遍遍顺过他轻颤却挺直的脊背:“知知,知知别说了。”他低声轻语哄他:“不要对她抱希望,更不要生她的气……她就是这么坏的人,她不值得。”
    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于青年发顶落下温柔一吻。纪西知持续绷紧着身体,终于在此时放弃一般,放松了紧握的拳头。
    怀中的人不再颤抖,裴晋洲才终于抬头。他的目光扫视过众人,声音平缓:“如大家所见,这是我的男朋友。我想伊凝故事里的那个前男友,并不是个同性恋吧?”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这一针见血的解释令他们犹豫了。裴晋洲姿态从容:“这位女士,其实是中国一位小歌星。她为了自己的利益,陷害了我的男孩。他损失巨大,于是找来讨个说法。”他微笑:“这是个长长的故事,推特上也能找到报道。不如我们拼个桌,就让我当着这位女士的面,查缺补漏与大家说一说?”
    白人帅哥显然是不相信的,想也不想就应了好。那“yes”却被尖声的“no”打断了。伊凝终于站起,柔弱的身形摇摇欲坠:“知知……好久不见,我、我妈妈今天还提起你呢……”她央求道:“去我家坐坐,好吗?我们坐下说。”
    纪西知埋在裴晋洲怀中,没有答话。裴晋洲微笑,金丝眼镜后的桃花眼凉薄:“好啊……伊小姐请带路。”
    伊凝的家就在下一个街口。独栋的小别墅,花园修剪得非常整洁,屋中亮着暖黄的灯。厅中的电视里放着cctv,一位面容慈祥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摇椅上打毛衣。胖胖的美短趴在她脚边,偶尔拨弄毛线球。
    伊凝一路都没有说话,纪西知经此一遭,也彻底对伊凝的良知死了心,一时也懒得开口。三人站在屋门前,伊凝这才脸上带笑喊:“妈,你快看是谁来了?”
    老人听声抬头,推了推老花镜,便愣住了:“知知?!是知知吗?”
    她扶着沙发站起身,走到纪西知身前。老人上下打量纪西知,眼中有泪花,也有欢喜的笑意:“真是知知啊。我还以为我这老骨头,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饶是纪西知方才恨伊凝恨到牙痒痒,此时也没办法维持冷漠。他强笑着:“罗姨说哪的话?你身体还好着呢。”
    罗姨便看向裴晋洲,裴晋洲没有打招呼。罗姨问纪西知:“这位是?”
    伊凝抢先答:“这是知知的男朋友,知知这次就是陪他出国的。”
    纪西知面无表情看伊凝,伊凝只是朝着老人笑。罗姨没有察觉这暗流涌动,佯怒拍了下伊凝:“你也是,都不提前告诉我!家里都没买什么菜,怎么招待客人!”
    伊凝就如寻常的母女聊天,建议:“家里不是有牛排吗?把那个解冻烧来吃吧。”
    罗姨点头应好,就朝冰箱去了:“主要是我做牛排不是很好吃的,我还是比较擅长烧中国家常菜……哎知知,别站了,快带你朋友去坐坐。凝凝,给客人倒茶,准备点水果……”
    她去了厨房忙碌,纪西知和裴晋洲在沙发坐下。美短迈着猫步走到纪西知脚边,嗅了嗅他的裤脚,仰头冲他“喵”了一声。
    纪西知伸手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它便跳去了纪西知的腿上。伊凝倒来茶水,送到纪西知手边,纪西知不接,她便放在了茶几:“呼呼还认识你。”
    纪西知沉默着。他不是来和这个人叙旧的,可罗姨和呼呼的出现的确打扰了他的情绪,让他无法拉下脸:“你怎么和你妈说的?”
    伊凝在纪西知侧旁的沙发坐下:“我说你们担心我会被钟英哲报复,就送我出国躲一躲。”
    呼呼躺在纪西知腿上翻肚皮,纪西知将手放在那肚皮上,只是不肯摸:“你妈妈相信了?”
    伊凝低低道:“她眼神不好,也看不了手机电脑。这边也没中文报纸,我说她就信了。”
    纪西知仿若自语:“是了,有什么不信的?我们一直对你这么好,送你出国避风头,的确是我们会做的事呢。”
    伊凝眼睫飞速眨了眨。客厅中有片刻安静,伊凝拿起了罗姨刚刚打的小小毛衣:“妈妈眼神不好,却一定要给宇成哥和易曼姐打宝宝毛衣。她说外面的毛衣不保暖,她慢慢打,过几年也就能有几件了……那时易曼姐的孩子也该生出来了。”
    呼呼“喵呜”夹子音叫着,纪西知终于心软,摸了摸它的小肚皮。裴晋洲忽然开口:“你母亲真是位懂得感恩的人。那么冒昧一问,伊小姐本人又打算为纪家做什么?”
    伊凝脸色一僵。问题终于避无可避,被裴晋洲甩在了她面前。伊凝目光闪躲:“裴总……可以让我和知知单独说几句话吗?”
    裴晋洲盯视她,伊凝垂下了头。裴晋洲轻笑一声,站起身,行到了窗边。
    明显是能听见两人对话的距离,可伊凝也不敢再提。她看了眼在厨房里唱着歌忙碌的母亲,声音愈低:“知知,当时我实在是没办法。钟英哲威胁我,如果我不改口,他迟早会找到机会杀了我。你不知道他有多少人脉,你不知道他多可怕……”
    她颤抖紧紧抱住自己,眼神恐惧,仿佛又陷入了那些噩梦里:“你们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想害你们?我都和妈妈说好了,以后我就在纪家打工,我不要工资都行,我就想和你们一家人在一起。可是、可是你们也保护不了我一辈子啊……”她低低呜咽:“知知,你不懂我当时的处境。任是谁与我互换,都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我只是想活下去……”
    纪西知陡然怒了:“我不会!”他压着声音,语调急促:“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伤害帮助过我的人!更何况,你明明还有其他选择,你可以选择相信纪家……”
    呼呼被惊着了,翻过身跳去了沙发下。伊凝用力摇头,又胡乱点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敢赌啊!纪录传媒根本没法和钟英哲比,我当时也不知道你和裴总熟识,我还要保护我妈妈……”
    纪西知狠狠捶沙发:“闭嘴!”
    厨房中的剁菜声规律传来,纪西知深深吸气:“我不想听你说你多苦多难,因为纪家比你更苦更难。你今晚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国参加二审!”
    伊凝那难看的笑容也凝固了。她忽然起身,直直跪在了纪西知身前:“知知,知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纪家……”她慌慌乱乱摸出手机,点开屏幕让纪西知看:“我受到惩罚了!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听到点声音就害怕,也吃不下东西。你看这是医院诊断证明,神经衰弱焦虑,我没骗你……”
    纪西知挥手打掉了她的手机:“那回国说出真相!承担你犯下的过错,丢掉你的负疚,你还可以堂堂正正活下去!”
    呼呼已经躲去了角落,伊凝死死抓住纪西知的手:“为什么啊?为什么还要说出真相?我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知知你知道他们骂的有多凶……我要怎么活下去?纪家已经好起来了啊,求求你不要毁掉我的生活!我好不容易从过去走出来,有了几个朋友……”
    纪西知眼中都冒出了火:“你……”
    一直立在一旁的裴晋洲忽然走到两人身旁。他低声呵斥:“松手。”
    伊凝却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如果纪家没我就不行,那你便带我回国吧,可是现在纪家风生水起,甚至还有裴总帮你……”
    纪西知身体颤抖,死死咬牙与伊凝对峙:“关裴总什么事?!是你诬蔑了纪家……纪家现在还背负着造谣的骂名!”
    裴晋洲重复:“我说,松手。”
    伊凝泪流满面:“知知我求求你,给我留一条活路,不要毁了我的生活……”
    裴晋洲转身,忽然操起茶几上的细长花瓶,就朝着脚边砸去!瓷器碎裂声清晰在客厅响起,伊凝飞速缩回手,低低尖叫:“啊——!”
    她蜷缩在沙发脚,屋中忽然陷入了安静。纪西知这才感觉手都被伊凝的长长指甲抓破了皮。裴晋洲立在一堆碎瓷片中,抬头朝厨房看去。
    不知何时,规律的剁菜声已经消失了。伊凝也看到了那个身影。她瘫坐在地上,仿佛一瞬失去了力气:“……妈。”
    纪西知神色僵住,也扭头看去。罗姨安安静静立在厨房门口,神色中有浓重的悲哀。她嘴唇开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那干瘦的身体忽然一晃,就这么毫无预兆倒了下去!
    短暂的呆愣后,伊凝哭喊着,连滚带爬扑去了罗姨身旁:“妈!妈——!”
    她还没傻,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她跪坐在地,拉着罗姨的手覆在自己脸颊,呜呜哭泣。
    纪西知沉默看着。那哭声先是压抑,而后越来越大,伊凝情绪崩溃,忽然又发了疯。她不再畏惧裴晋洲,而是仰着头死死盯着他:“裴晋洲,你看你干得好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伤害我妈妈?!”她披头散发,声音嘶哑:“我恨你!我恨你!我本来是妈妈最乖最棒的女儿……是你毁了她的梦!”
    裴晋洲冷漠看着她发疯,并不打算此时回击。可站在他身旁的纪西知忽然动了。青年也操起茶几上仅剩的花瓶,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二次响起,纪西知双眼泛红,呼吸粗重:“你放屁!”他前所未有粗俗,前所未有愤怒,却也在这一刻突破了极限,于愤怒中头脑前所未有清晰:“关晋洲哥什么事?!和他吼,你配吗?!你只会怪别人,你从来不反省自己!是你伤害了你妈妈!她没了最棒最乖的女儿,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是个垃圾!”
    纪西知一直都是乖巧可爱有素养的,任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发疯。而不发疯的人一旦发起疯来,那疯子都害怕。伊凝呆滞闭了嘴,连哭都不再哭了。
    裴晋洲转头看纪西知,金丝眼镜后的浅色双眸有光华淌动。他上前一步,克制拍了拍纪西知的肩,将人搂在怀里:“知知,没事,我不在意……不要生气。”
    纪西知的身体在他怀中轻颤着,而后呼吸逐渐平稳了下去。屋中再没人说话,几人就这么等来了救护车。
    罗姨被送去了小镇中最大的医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罗姨被推进了手术室。伊凝蹲在手术室门口,而纪西知在走廊没有离开。几个小时后,医生终于出来了:“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要马上手术。我们医院没有手术条件,你们要转院找相关专家。期间用药和监控不能停,一定保证她心情愉悦……”
    伊凝含泪连连点头,推着罗姨的病床回了病房。纪西知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神色间却愈发茫然。
    长途飞行与激烈的情绪波动消耗了他大量元气,纪西知坐在手术室门口,一时竟觉脑中空空,不知何去何从。他手上的伤口被涂了碘伏,裴晋洲执起他的手又看了看:“我们去找间酒店,稍微休息下?”
    纪西知犹豫片刻。他并不想休息,他只想赶紧把伊凝的事情解决,早早带人回国,好参加第二期的恋综。可考虑到裴晋洲陪了他这许久,应该是累了,纪西知还是应了好。
    两人站起身,却见到伊凝红着眼折返:“知知……妈妈想见你。”
    纪西知脚步顿住,还是跟伊凝去了病房。裴晋洲这次没有跟随。病床上,罗姨鼻子插着氧气管,身上连着数台仪器,脸色灰败躺着。老人手指动了动,纪西知便坐下,握住了她的手:“罗姨,你好点了吗?”
    罗姨幅度极小点了点头。她的神色慈祥,声音轻柔,仿佛面前的人并非是来追债的,而是不远万里前来探望她的可爱邻家小孩:“知知……你说凝凝诬蔑了纪家,是怎么回事啊?”
    纪西知低垂着眼,并不想和一位刚刚脱离险境的老人说这个。可罗姨很执拗:“你和阿姨说啊,这事阿姨一定要知道……”
    她追问,喘气便急促了几分。纪西知无法,只能将伊凝一审时的所作所为简单讲述。罗姨听完,身体轻颤看向伊凝:“你……你做得什么事啊!”
    伊凝立在床尾,终于不再辩驳,只是默默流泪。仪器忽然发出嘀嘀蜂鸣,伊凝脸色苍白僵住。纪西知连忙劝慰:“罗姨,罗姨你别激动。这事我和伊凝商量解决就好,你不要挂心……”
    罗姨的呼吸半响才平稳下来。她疲惫说:“伊凝……你跟知知回国,去和大家说真话,好好道歉。懂吗?”
    伊凝抽噎着:“好,好,妈我会说实话,我会道歉的。可至少等你做完手术……医生刚说了,你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还需要马上做手术。等你做完手术,我们就回国……”
    罗姨的声音都大了一度:“那能等吗?你说得什么话!二审能等你吗?”
    仪器又开始报警,罗姨不管不顾:“你明天就跟知知回国!我一个人留在这边做手术,你找好护工照顾我就行。”
    伊凝跪扑在病床旁,哭着摇头:“妈,不行啊!这边医院太小了,都做不了手术,我还要联系大医院的专家,给你转院。这些事情你怎么办得了?你连英语都说不好……”
    罗姨却十分坚持:“我说可以就可以!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该怎样就怎样……但是你不能害人啊!你对得起宇成和易曼吗?!妈妈从小怎么教导你,你全都忘了吗?!”她哆嗦着手去推伊凝:“这事你不听我的,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知知,她不跟你回国,我跟你回国,我去和法官解释,我去道歉,是我没教好她……”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仪器疯狂报警,伊凝终是不敢再说:“妈!好好!我回国!我跟知知回国!你、你先躺下,我这就买机票,然后给你请个护工……”
    她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买好了机票给罗姨看,又找来了一个黑人女性护工。她红着眼眶与护工交代恳求,纪西知在旁看着。他觉得自己心里什么也没想,可他忽然开了口:“罗姨,其实不用着急。二审开庭时间能改的,等罗姨你手术结束了,伊凝再回国也不迟。你现在这身体,让你一个人呆在m国,我哥哥嫂嫂也不放心啊。”
    罗姨一直强撑着一口气,一定要看到伊凝跟纪西知离开,此时便怔住了:“真的?法院的事,说改就能改?”
    伊凝声音顿住,朝纪西知看来。纪西知对着罗姨笑:“当然能啊,这么大的事,我还会骗你?一会我就先回国应付着,你先安心做手术,不要担心。”
    罗姨到底是信他的,犹豫片刻,同意了。她的身体已经透支,这一口气松下,很快便沉沉睡去。伊凝怔怔看母亲,又抬头看纪西知,嗫嚅着唤:“知知,谢……”
    纪西知低声打断:“闭嘴!”
    两人都知道,罗姨做完手术后,伊凝也就不需要再回国出庭二审了。舆论沸腾之下,法院早早确定了开庭的日子,本来就是这几天。可伊凝有了消息,纪家好不容易向法院争取到了延期,将开庭时间改去了一个星期后。罗姨的手术要转院,要专家会诊,伊凝赶不上二审了。而没有正当理由,纪家也再难申请延期了。加之《心动出发》爆了,纪家风头大盛,钟英哲更是急迫要置纪家于死地……
    纪西知也不料自己心心念念奔波万里,终于要得到想要的结果时,却主动选择了放弃。没有伊凝更改口供,纪家二审还不知道能不能胜诉。纪西知冷笑:“你以为我这是放过你了吗?你以为你往后就能在m国开始新生活?你做梦!就算你不回国,你陷害纪家这件事也没完!伊凝,等着法庭上见吧!”
    说完这话,他再不想看伊凝一眼,起身离开。
    裴晋洲在走廊上等他。纪西知行到他身前,勉强笑了笑:“晋洲哥,你累吗?如果不累的话,我们就直接去机场,坐飞机回国吧。”
    他有意避开了目光,就怕裴晋洲会问他伊凝走不走。可裴晋洲什么也没有问:“好,我通知司机。”
    他真什么也不说,纪西知却又觉得不自在了。他挑开了话题:“晋洲哥,你不问伊凝跟不跟我们回国吗?”
    裴晋洲便真问了:“伊凝跟我们回国吗?”
    纪西知被噎住。他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和裴晋洲解释,还是在劝慰自己:“罗姨病危,要立刻转院做手术。我把她女儿带走,她在这边就没人照顾了。所以……我不带伊凝走了。但是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们现在找到她了,走法律流程就容易了,回国我就去起诉她侵犯纪录传媒名誉,国内不行的话我来m国告她,总之要让她付出代价……”
    裴晋洲抬手摸了摸他的发,温声道:“好。”
    他的神态平和,仿佛这件事不值一提。纪西知咬了咬唇,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沉默行到停车场。裴晋洲订好酒店就让司机回去了,这会司机还没赶来。深夜的医院很安静,纪西知忽然拉住了裴晋洲的衣袖:“晋洲哥,你不怪我吗?你辛辛苦苦帮我找到了伊凝的下落,又抛下公司的事陪我来m国。我却临时改变主意,害你白跑一趟……”
    裴晋洲便与他十指交握:“我不怪你。你想来找伊凝,那我帮你找,陪着你来,就这么简单。结果怎样,不重要。”
    他的声音轻柔:“如果你想问我的看法,那我可以答复你,易地而处,我不会做出你的选择。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正确与错误,我更希望看到无论何时,你都能遵从你的本心。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因为你是纪西知啊。”
    纪西知怔愣看他。裴晋洲又一次预判了他的心思,纪西知忽然觉得,晋洲哥什么都清楚,他什么都能和晋洲哥说。这段时间,深藏于心底的愧疚与自责忽然翻涌上来,纪西知喃喃道:“可是,我对不起哥哥嫂嫂和纪录传媒……”
    裴晋洲笑了:“没有这种事。你哥哥嫂嫂视你如珍宝,他们会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纪西知摇摇头。他在一旁矮矮的花坛上坐下,抱住了膝盖:“不是的,晋洲哥你不明白……”他闭了闭眼:“是我……是我决定帮助伊凝的。”
    并不算久远的过往再次袭来,将纪西知紧紧缠绕。纪西知的目光没有焦距:“她来纪录传媒找人,刘叔接待了她。可看完资料后,刘叔便告诉她这事纪录家不能管,请她离开了。她在公司楼下哭,被下班的我撞见了。我听完她的遭遇,又将她带回了公司……带到了哥哥和易曼姐面前。”
    夜风吹过,纪西知感觉到透骨的寒凉。他停顿许久,才再度开口:“哥哥和易曼姐也是犹豫的,他们说牵扯到太多人了,纪录传媒报道了这事,很可能直接就完蛋了。作为公司的决策者,他们要慎重。”
    “我不听。我拿出父亲的话指责他们,愤然与他们争辩……他们最后会同意为伊凝发声,也是见我太坚持。”纪西知深深吸气:“他们的确支持了我的决定,于是纪录传媒被拖进了这个漩涡……晋洲哥你说得对,亮剑之前,要确保自己能斩杀所有的敌人。人心险恶,没有能力解决问题时,更应该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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