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戴着斗笠,没触到王爷的目光,朱管家还是浑身一凛,急忙应道:“是。”也不唤人,亲自跑去拿锄头。
    等他到后院拿了锄头再过来时,裴言已经走到宅子门口,一手伸出,握住锄把,一个反手就扛到了肩上,径直出门去了。
    朱管家半晌没有动弹,呆呆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眼。
    他莫不是在做梦吧,王爷就这么扛着锄头走到街上?纵然穿着普通人的衣裳,那一身气质,怎么也与锄头不搭吧?别人看到也会觉得奇怪。
    王爷腰背笔挺,疾步而行,宫里自幼教导的礼仪让他行走起来带着一种优雅的韵律,虽然速度很快,看起来却如同闲庭漫步,没有一点急迫的样子。
    即使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也能由举止判断,这是一位出身富贵、有良好教养的公子。
    也就尤其显出肩上一把锄头的突兀。
    想到王爷走在街上,人人疑惑注目的场景,朱管家吸了口气。
    边上两个仆从小声议论。
    “王爷扛着锄头去干嘛?锄地?”
    “肯定是锄地,昨天王爷就在后院锄了一块地。”
    “王爷去哪儿锄地?”
    “谁晓得。真是奇怪,王爷要锄地吩咐我们一声就是,哪用自己动手。”
    朱管家嚯地转头怒斥:“你们活得不耐烦了?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嚼舌的?还不回去干活!”
    两人赶紧赔着不是,一溜烟跑了。
    朱管家也转身回去,心里十分确定,王爷是去给谢知县挖井了。
    “啧。”朱管家摇了摇头,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见到那位谢知县,一定要十二万分地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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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村,天已大亮,屋外的一片空地上,谢亦云正在练刀,齐大夫、江护卫、和玉三人围观。
    县衙被堵住的那天,谢亦云见识到那位头戴斗笠的玄衣人的武功,心中升起危机感,从第二天开始就坚持练武。
    就是前几天日夜兼程,辗转平阳县各地,她也没丢下此事,总要找到时间练练。
    其实说起来,练武要从小打基础,她已错过练武的最佳时间,不过她也没指望成为高手,只求敌人来袭时,能够尽量多挡几招,多些逃生的机会。
    从零开始练武,起先也不追求招式,一步步稳扎稳打,最初只练习基础的抽、劈、砍、刺。
    练习一天后谢亦云惊喜地发现,她这具身体虽然从没练过武,因而动作生疏,却十分灵敏,很多动作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于是谢亦云练得更加起劲。
    当然过后身子的酸痛是免不了的,但这点痛楚在谢亦云眼里不值一提。
    上辈子高考后她在县城打工,租了一间小房子,一天深夜突然阑尾炎发作,疼得死去活来,还撑着出来打的到医院。
    经历过那次之后,她的忍痛耐力就上升了一个等阶,现在对于练武后的一点酸痛根本没放到心上。何况还有和玉的嘘寒问暖和贴心按摩。
    前些天她练的是剑,因为身边的江护卫就是使剑的高手,随时可以指导她。
    但昨天抽奖抽到宝刀,系统推崇为十级宝刀,号称可斩万物,她相信绝对比这世间的任何一把刀剑都强,已经决定把这把刀作为她的防身利器。
    所以今天她找江护卫借了一把刀,弃剑练刀了。
    劈、劈、劈……谢亦云一刀又一刀地劈出。
    汗水从脸上滑落,一滴一滴流下来,顺着脖颈渗入衣内。谢亦云动作没有停顿,反而渐渐加快速度。
    齐大夫摸着络腮胡子,奇怪道:“少爷不是练剑的吗?怎么突然练起刀来了?”
    他看着少爷从小到大,十分了解少爷,性子里有一种固执,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而最近这种固执渐渐增添了一些稳重,做事考虑周全,很有谋定而后动的意味。
    不过不管是以前的少爷,还是现在的少爷,都不是两三天就改变主意的人。
    和玉和江护卫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下午少爷都是练的剑,也没有要转而练刀的意思,今天一觉起来,突然就说以后不练剑了,改练刀,让江护卫给她借一把刀来。
    三人说着话的功夫,谢亦云已经结束今天早上的练习,满头大汗,胸前背后的衣裳都湿了,贴在身上。
    要不是她的伪装做的好,江护卫又和原身相处多年,没往那方面想,说不定就会看出异样来。
    和玉有些紧张,站在谢亦云面前,挡住江护卫的视线,催促道:“少爷,你快去沐浴,别等汗干又会生病。”
    谢亦云知道和玉的顾忌,却觉得和玉多虑了。
    江护卫祖上世代都是她家的部曲,和她家紧紧地绑在一起,绝不可能背叛她家。就是知道她是女子,江护卫也不会揭露,只会帮忙隐瞒。
    不告诉江护卫她的女子身份,不是不信任,只是没有必要。
    但是被和玉这样紧张地护着,即使知道她护着的是她的少爷,不是自己,谢亦云心中还是暖融融的,笑着应道:“好。”
    两人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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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过后,又躲着看了一会儿课程,谢亦云出门来,和江护卫一起去看桃花村人挖井的情况,齐大夫跟着两人。
    “你光练劈没用,得学点招式。”齐大夫还在想着谢亦云练武的事,建议道,“有几个护卫是使刀的,你跟着他们学学。”
    他先前就知道少爷在练武,一直没见到过,今天是第一次见,才发现少爷这么奇葩的练武方式。
    谢亦云解释:“我现在基本功不够,学了招式也只是花架子,挡不住人。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先把速度练上去,遇到敌人也有一战之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齐大夫瞪圆眼,转向江护卫,“你听说过吗?”
    他接触的武者不少,怎么就没听过这句俗语。
    江护卫老实地摇着头。
    他也没听过,但他想起来当初在县衙门口,那戴着斗笠的玄衣人轻松地绕过他,身形飘逸迅捷,都没等他反应过来。
    三人说着话,已经走到挖井地点。
    场上一片繁忙,看到三人经过,村民们脸上都现出笑容,有胆大的还打起招呼:“县太爷。”谢亦云点头回应。
    齐大夫衣袖一卷,拿过一把锄头,加入了干活的人里。谢亦云继续向前走,江护卫跟着。
    一个护卫过来,面色古怪:“少爷,您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谢亦云眼皮陡然一跳。
    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正在挖地。
    他埋头苦干,挖得十分认真,动作很快,别人挖一锄头的时间,他已经挖了三锄头。
    而且力气也大,一锄头下去,深深地陷入地里,再一拉,就带出一大块土。
    手臂举起又挥下,劲力十足,黑色劲装勒出精瘦腰身,一起一伏间满蓄力量。
    那熟练的挖土动作像极了一个地道的庄稼人。
    可从他周身气质,村民们很容易分辨出这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远远地避开他,于是他的周围空了一大片。
    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自顾自一锄头接一锄头挖着。
    谢亦云:……
    她自认心性坚毅,不说泰山崩于前岿然不动,也很少有什么事让她脸上现出异样,可是在这一刻,她也不由得愕然失语。
    这人跟了她多日,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因为他始终没露出敌意,而且在她心里,这人是一个有社恐症的家境优渥的年轻侠士,所以对他有警惕,却不多。
    然而眼前的情景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哪个富家子会来干锄地的活?哪个社恐会主动凑进人堆里?而且这人怎么就想起来挖井了?
    护卫继续报告:“他开工就来了,一直干到现在。”
    谢亦云回过神,朝那黑衣人走去。
    这人已经凑到她的面前。总要探问一番。
    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他姓甚名谁?”
    俞县丞定下的规矩,每天开工时都要记下干活的人的名字。
    “叫裴言。”护卫回道,“是府城人。”
    这也是奇怪的一点,府城人怎么跑到他们平阳县挖地来了?
    谢亦云猛地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盯住护卫:“你说,他叫什么?”
    第23章
    “叫裴言。”护卫对着谢亦云炯炯的目光,不明所以,搔着头。
    谢亦云回过头,看着那还在挖地的黑衣人,眸中划过一道暗光,心中思绪翻涌。
    她早该想到的。
    县衙门口的主动相助,每天两次的准时相遇,默默的注视,虽然不知道这份10热爱值的由来,但在这十几天里,频频进入她视野的不知名姓的陌生人,只有这么一个。
    想起系统关于热爱值的说明,对宿主的尊敬、忠诚、亲近、喜爱,谢亦云心中涌起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
    所以,现在这人是来给她帮忙挖井么?
    谢亦云继续朝前走去,一边安抚身边紧盯着黑衣人警戒的江护卫:“没事,他是来帮忙的,不会伤人。”
    江护卫低声道:“此人武功太高,靠近了还是要小心一点。”
    谢亦云没法向江护卫解释不需要担心的理由,只得随他去。
    两人说着话走过来,黑衣人已经发觉,停下挖地的动作,向这边看过来。
    谢亦云走到近前,含笑拱手:“这位……裴公子,多谢相助。”
    这位裴公子面朝着她,还是戴着斗笠,谢亦云仍然只能看见他半张脸。
    下巴白皙晶莹,尚带着些稚嫩,由此推测年纪应该不大,不会超过二十岁。
    听到她的话,红唇抿紧,泛着水汪汪的光泽,诱得人想咬一口。
    谢亦云目光在那饱满红润的嘴唇上定了定,移到他扶着锄把的手上。
    双手一上一下握着锄把,手背洁白,宛如通透的白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节紧绷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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