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如今赵氏将为荀跞所驱逐,赵氏可谓是危如累卵,而大人如今又乃是新晋的六卿。大人只需力保赵氏,赵鞅日后定将重谢于你。”
    “更何况,想那范吉射如今据朝歌以叛,此终究是为赵氏的心腹之患!只要赵氏不亡,日后必然要收复朝歌的,而朝歌又素来便是范氏的应许之地。到那时,大人还担心得不到朝歌吗?”
    范皋夷闻言,不由是又惊又喜,正欲拍案而起,但转眼间却又是起了一脸的忧虑。
    “只是……如今荀跞为正卿,他正欲将赵氏除之而后快,皋夷人微言轻,又如何能够决定得了此事?”
    第八百二十五章 荀跞退而求其次
    韩不信微微一笑:
    “大人不必忧虑,明日朝堂之上,我们便一起言及此事,必能一起保住赵氏!”
    范皋夷听得此言,不禁是转忧为喜,并是深吸了口气,喜悦道:
    “好!韩大夫之言,范某心下已是了然!”
    韩不信听了,也是稍稍放下心来,跟范皋夷又是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后,这才离去。
    是夜,韩不信和魏侈是又在府中碰面互通有无了一番,得知皆已是说服了二人,只听魏侈是不无感慨道:
    “看来……果然一切都在子明先生的意料之中啊!有了此二人相助明日早朝,朝堂之上,便不怕荀跞不作出让步了!”
    韩不信却依旧是有些担忧:
    “荀跞如今乃是正卿,这段时间在国君耳边肯定也是吹了不少耳旁风,还不知道……国君那边究竟是意下如何……”
    魏侈眉毛一挑,搭话道:
    “明日只要我们能够据理力争,而国君平日里也颇受赵氏的恩惠,应是无碍的!”
    ……
    次日清晨,诸位公卿聚集在宫外,准备上朝议事。
    而荀跞在看完赵鞅的书信之后,心中也已然是有了一些计较,此刻正双手拢起,站在那里。
    公卿们纷纷朝他打招呼,他也都是眯着眼,一一与之回应。
    就连在面对韩不信和魏侈的时,荀跞也是一样的态度。这却是让韩不信和魏侈不由得是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摸不清荀跞这心里到底是如何盘算的。
    待到早朝之时,晋侯午倒是先主动提及此事:
    “韩不信,魏侈,你二位从晋阳回来,平靖范中行之乱有功,辛苦了!”
    韩不信则是连忙说道:
    “臣不敢有丝毫居功,其实我二人初到晋阳之时,那中行寅和范吉射便已然是溃不成军了!此战实乃赵氏以一己之力而为之!要论功,赵氏才是厥功至伟!”
    晋侯午听得韩不信所言,不由一阵欢喜,在一阵点头之后,亦是赞许道:
    “嗯,寡人对此也是有些耳闻!赵氏以区区一座晋阳主邑,竟是替寡人抵住了范中行之乱,确是不易啊!”
    晋侯午一边说着,一边是往荀跞那边看去。
    荀跞也是有所感知,知道今日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便索性是躬身出列道:
    “君上,赵氏虽然有功于社稷,但所谓‘功过不能相抵’,此事的来龙去脉,终究还是要溯源的!所谓‘始祸者死’……”
    魏侈听到这里,也知道荀跞定是又要与赵氏为难,于是他索性也是立刻出列道:
    “君上,如今殿上诸位公卿皆在,而范中行之乱的来龙去脉,也可谓是清楚分明!中行氏和范氏勾结邯郸,率师围攻晋阳,此乃无可争辩的事实!”
    “至于邯郸午,赵鞅亦不过是执行的家法,也并无过错!这一切本就已有定论,如今又怎可随意更改?”
    晋侯午听得此言,又是点了点头:
    “魏卿,所言有理啊……”
    荀跞听了却是不太乐意,只不过对于魏侈所言,他也对比是毫不奇怪,只继续与之争辩道:
    “君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规又岂能肆意凌驾于国法之上?‘始祸者死’乃是铸鼎之言!而此刑鼎,更是赵鞅亲自所铸。倘若他自己都不能遵守,日后我晋国公卿又岂能服众?倘若日后人人如法炮制,那我晋国岂不又将大乱?”
    “还请君上能够从长远处着想!何况现如今周王室和卫国、郑国、齐国,也都在关注着晋国呢!君上若不能秉公处置,只怕是会寒了天下人之心!而我晋国既身为伯主之邦,更是要有所表率才是啊!”
    晋侯午一听,又是一阵左右为难,不由叹息道:
    “可是……此事各种内情,他们也尚且未知,更也宜以他们的见解为准。诸位卿家,你们都说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殿上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很多人其实并不愿意得罪荀跞,故而也都是在那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梁婴父却是突然出列道:
    “君上,其实此事早有定论,依臣之见,根本就不必在此讨论!”
    这时,晋侯午和荀跞都还以为他的态度是和之前一样的。
    然而,却只听梁婴父继续说道:
    “如今中行氏和范氏虽然溃败,但却依旧强占着朝歌,邯郸等处。此终究是我晋国的心腹大患,此刻若再驱离赵氏,恐非善举!”
    “还请君上收回成命,让赵大夫回得绛城,共同商量如何平叛之事!”
    这时,范皋夷也是跟进道:
    “臣与梁婴父所见略同,臣附议!”
    有了他们二人的发话,突然大殿之上是一阵骚动。
    只因众所周知这梁婴父本就是荀跞的宠臣,而范睾夷也是由荀跞一手扶立起来的。
    而如今他二人突然如此说,那岂不就等于是荀跞也是这样的意思?
    再考虑到荀跞和赵鞅之前本就是关系匪浅,所以,众人也就理所应当的以为可能这才是荀跞的真实用意!只不过,他为了表现得更为公正,而故意如此设局。
    所以,其他稍有些“眼力劲”的公卿,这时索性也就纷纷大胆的附和起来。
    而在场众人中,要属最吃惊的,那一定莫过于荀跞!
    他万万没有想到,范皋夷和梁婴父居然会突然整来这一出!他不由是眉头一皱,心道:
    “这两个家伙,又是在犯什么病?!居然现在就开始拂逆起本卿来了?看来……让他们成为六卿……还真是搬石砸脚了!”
    不过,荀跞的反应倒也是极为迅速,心念一转,又顿生一计!
    “君上,既然众人皆认为不该就此驱离赵氏,但……此事却也不能没有交代!”
    “臣得知,赵鞅身边如今有一贵客,乃是洛邑太史李子明!但是,此人自从是来了我晋国之后,先是邯郸午被杀,之后又是范氏和中行氏叛乱!而且……据说这些事也都是由此人暗中谋划的!”
    “臣以为,赵鞅之罪过,既然皆由此人而起,那李子明就必须要有所处置才是!”
    晋侯午一听荀跞似是有了放过赵鞅之意,也顾不得许多,只管是给荀跞送上台阶道:
    “哦?竟还有这等事?那……以荀卿之见,这个李子明却该如何处置?”
    荀跞说道:
    “似这等搬弄是非之人,令我晋国如此不得安宁,其罪当诛!臣以为可向天子禀明原委,再请命诛杀此人!”
    韩不信听得此言,亦是不由急切道:
    “君上!万万不可啊!”
    晋侯午又撇了韩不信一眼,问道:
    “韩卿,若此人确是有辜,又有何不可?”
    韩不信急道:
    “君上有所不知,这李子明乃当世之大贤!况且又是周邑太史,岂能如此一杀了之?还请君上三思!”
    荀跞却又紧紧逼迫道:
    “李然诛杀与否,这本就不是赵鞅该考虑的,此事本就应该由天子定夺!如果天子都认定其有辜,赵氏若还不舍除去这一祸首,那他们赵氏也将是难辞其咎!”
    “究竟是整个赵氏重要,还是区区一个李然重要?想必也不必在下多言了吧?”
    韩不信和魏侈听了,不由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然既为王臣,那又怎么能够逃脱得了天子的降旨责罚呢?
    第八百二十六章 单旗的坏心思
    晋侯午听得荀跞所言,亦是忙不迭的一阵点头,他也确是恨不得能够早点将这烫手山芋给扔出去:
    “嗯,荀卿言之有理!既如此,不如这便禀明天子,此事便交由天子定夺!荀卿,此事便交由你去操办!”
    荀跞一听,心里也是直接乐开了花,嘴上却道:
    “诺!臣定当不辱使命!”
    韩不信和魏侈见状,却也不便再多说。下朝后,也是各自回府写了一封信,并差人是疾驰送至晋阳,想让赵鞅及早知道这边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荀跞则是以晋侯的名义,是写得一封国书,面呈天子,并是向其征求该如何处置李然。
    这时的荀跞,已经从竖牛处知晓,如今在周室身居高位的单旗,其实也是暗行众的成员。
    而李然的这个难题,他也是顺水推舟,等同于是直接抛给了单旗。
    毕竟,李然说起来那也是周王室的人,由单旗出面处置也确是更为顺理成章一些。
    ……
    不多久,周王匄在收到晋国的国书之后,却也是犯了难。
    周王匄放下了国书,又长叹一声,与身边的单旗问道:
    “单卿,你如何看待此事?”
    这时单旗自也是得了田乞等人的指示。
    不过,他还是并不想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提及杀李然之事。毕竟他本来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千年王八,又怎么可能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臣以为,李太史如今又突然现身赵氏,其中必有缘故!而且,其家眷如今也尚在周邑,这说明李太史对天子也并无二心,所以……臣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周王匄闻言,则是苦笑道:
    “李然身为周邑太史,却几乎不在成周待过,自授命以来,数年间却一直是漂泊在外。这也多少是有些不合于礼数!而如今,他却又直接牵连进了晋国的内乱之中。哎……孤也不知如何评判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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