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自己就又有一段黄金发展期,可以谋划独立。
    然而,就在这时。
    魔戎炜的一名儿子,突然站出来怒指拓跋残:“贼子,这个时候劝进我父,妄言称帝,你是何居心!”
    他的呵斥异常刺耳,在歌功颂德中鹤立鸡群,瞬间让热烈的场面冷却下来。
    “当今天下局势不明,我父虽有天命,尚雄踞一隅,正当锐意进取。”
    “自古以一州之地而称帝者,莫不天下共诛,岂不知仲朝袁术旧事?”
    “你秃发氏在青州时,觉我所知,也是称了帝的,可结果如何?一日就亡了!贻笑大方!”
    当年袁术称帝,三年就凉了。
    人家同样是人才济济,雄师数十万,还是占据淮南富庶之地,有四世三公之底蕴。
    可那又如何?立国不正,那就是个大靶子,天下群雄共诛之。
    秃发氏被灭掉之前,也曾短暂称帝,想要用国运抗衡逆天者,结果失败。
    “这……”拓跋残暗叫不好,抬头一看,说话的是魔戎炜的嫡子,魔戎光!
    此子是魔戎炜所有儿子中最聪明的,勇武刚毅,颇有谋略,也崇尚汉学,研究经典。
    再加上是唯一的嫡生,继承权毋庸置疑,父亲称帝他就是太子,所以拓跋残觉得他有可能不会阻拦。
    没想到气氛都烘托到这了,魔戎光还如此清醒,竟然当着这么多劝进者的面,几乎是直言自己的父亲不配称帝。
    “不好了……”
    拓跋残暗道糟糕,如果魔戎炜听从了儿子的话,那他劝进不成就反有大错,魔戎炜顺势就能把他杀了,以儆效尤。
    果然,魔戎炜也想到这一点,目光幽深地盯着拓跋残,现在他只要否定称帝,一拍桌案,故作大怒,就能下令把拓跋残拖下去宰了,可以说是个大好时机。
    可是,魔戎炜又确实想称帝,心头火热,难以放弃,今天就这么反驳,杀了重臣,那么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有人提这事了。
    而且自己的儿子反对自己称帝,这也让他心里不舒服,不禁有些愠怒地看着儿子。
    拓跋残见状,意识到自己还有机会,立马说道:“公子所言差异!”
    “大王征服塞外无数部落,功业千古,袁术岂可与大王相提并论?”
    “那猃狁氏的刘渊,也是一州之地,都敢建国,不照样从者如云,昌隆繁盛?”
    “刘渊都能当大汉皇帝,我主魔戎氏雄踞古之燕国境地,当不了个大燕皇帝?”
    这话说到魔戎炜心坎里了,他就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有天命在身,那刘渊当得了皇帝,他当不了?
    哪曾想他的儿子,竟还是说道:“拓跋残,你休要巧言令色装糊涂!”
    “曹氏建国,尚得天下三有其二,方受汉帝禅让。”
    “刘渊虽然只有一州之地,但却是中原豫州,他雄踞河洛,攻入大晋皇都,拿到了传国玉玺,这才称帝。”
    “我魔戎氏在幽燕之地,又有什么?难道先秦的燕国,也出了皇帝吗?”
    拓跋残冷冷道:“公子是说我魔戎氏什么也没有,比不得那刘渊了?”
    他知道魔戎光说的都对,但这是一个当儿子的能说的话吗?
    拓跋残故意拿刘渊对比,就是要挑动魔戎家,越这么说,恐怕魔戎炜就越要称帝了。
    魔戎光也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父亲,果不其然,父亲脸色不好看。
    “难道我魔戎氏,不得到晋人的禅让,就别想建国了?”
    “天命垂爱于我,我却连个名份也没有,只能永远当个蛮王,给大家封些可笑的头衔吗?”
    魔戎炜压抑着怒火说道,虽然这是他最爱的儿子,但他也不是只有这一个继承人。
    现在他麾下人才济济,地盘又不小了,而且还以华夏的体制治理,此刻急需一个名份。
    怎料魔戎光毫不慌张,恭谨地说道:“父亲,您怎会是蛮王呢?”
    “我魔戎氏祖上,可是受封于大晋,总督东夷诸军事。”
    “前年晋帝还发出诏书,封您为车骑将军、幽州牧,辽东郡公啊。”
    魔戎炜面色古怪地看着儿子,这是什么鬼?
    是,他祖上是效忠大晋的,但这不是造反了吗?
    如今都肆虐幽燕多年,那所谓的册封诏书,不过是当初愚蠢的晋人妄图诏安他们罢了,他都把诏书给撕了。
    咋的现在突然提起这事?
    魔戎光嘴角微翘道:“父亲,您是大晋辽东郡公!如今横扫塞外,又一统幽州,是大晋的国之柱石啊!”
    “诸位真人已经将消息传到江南的朝廷,不日那东晋的司马家,就会将册封您为燕王,可开府仪同三司,建国称制,督镇幽、冀、青、徐、兖、豫六州之地的诏书送来!公示天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嘢?”就连魔戎炜自己都惊讶了,面色古怪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所有人都懵圈,连魔戎炜都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什么意思,是让他接受晋人的册封?当那燕王?
    这不好吧?他都造反了啊,还杀得晋人血流成河,结果他是大晋的国之柱石?
    最关键的是,他不想头顶上还有个晋人皇帝啊,难不成还得听晋人的话?
    不过魔戎炜虽然这么想,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说的,他没有当着面反驳。
    正好此刻在高台之上,他压低声音道:“光儿,你这是何意?要我为犬羊般的晋人效力不成?”
    魔戎光说道:“父亲,那东晋朝廷远在江南,哪管得了咱幽州?”
    “咱魔戎氏底蕴不比猃狁氏,接了这诏书,便有了大义正统,与刘渊分庭抗礼,名义上是晋之燕王,实则独掌一方,进可窥伺天下九州,退可借大晋国运发展。”
    “父亲,您是开基立业之主,不像那刘渊有祖业蒙荫,又何必急于一时?”
    他的话说得含蓄,什么开基立业之主?其实就是指咱是富一代,是打天下的,比不得刘渊祖上几百年的家大业大,不可以现在就想着当皇帝。
    魔戎炜也是一代英杰,当即冷静下来。
    他冷冷瞥了眼儿子:“这都是你和那群真人,瞒着我做的?”
    魔戎光知道自己越权,连忙低头道:“父亲,您心中自有大略在,儿子只是建议,最终还得您来拍板。”
    “儿子想为您分忧,这才派人去江南请了一道诏书,一直没有跟您说,是怕那东晋不给,您平白被羞辱。”
    魔戎炜脸色稍缓,的确,这事他不好做。
    他要是向东晋讨要名头,结果人家不给,还骂他,岂不是自取其辱?就得偷偷先做成,定局了,他再勉为其难接受。
    只见儿子继续低声道:“哪曾想东晋腐朽,我送了些珍宝,又让几位真人背书,随便说了点好话,就把那朝廷骗得团团转,真的相信咱们愿意诏安,为他们收复故土。”
    “这消息也是刚确定的,诏书都还没到呢,所以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哼,今日那秃发小子就向您劝进,这是害您啊,请父王速速杀之!”
    魔戎炜点头道:“我儿所言甚是,杀那拓跋残好说,可这燕王……真人们都这么想的吗?”
    “是,真人们都希望您能接受这册封,毕竟东晋还有半壁天下,国运尚且不小……”魔戎光说道。
    果不其然,暗中询问诸多修仙者,除了自己家的修士不爽以外,其他投奔的华夏修仙者,全都是希望他当大晋的燕王。
    他也不爽,但思考片刻,还是答应了。
    当即朗声道:“哦?大晋真的要封我为燕王?以表彰我魔戎氏的功勋?”
    魔戎光也大声说道:“正是,册封诏书已经发出。”
    “有仙家说,晋帝给您开府建制的权力,自行敕封官吏,代天牧守一方。”
    “又加九锡,假黄钺,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
    “可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用天子銮仪!”
    他的话,震撼全场。
    这岂不是和当年魏王曹操、晋王司马昭的待遇一样了?
    卡在皇帝下的极限,下一步就是称帝。
    魔戎炜更是恍然,妙哉,竟还能这样?虽然只是燕王,但待遇上其实和称帝没啥区别了,还能借用大晋的名份与国运。
    这样的好身份,竟然就这么白给他了?
    魔戎光又说:“父王,逆贼刘渊霸占河洛,假称伪汉,以至天下大乱,士族百姓莫不恨之入骨。”
    “晋帝赖您为国之柱石,望您能早日收复旧都,平定北地!”
    果然还是有目的的,希望他和刘渊打起来,能像曹操一样,为其收拾山河。
    但无所谓,反正管不动自己,而他本来就要逐鹿天下,有这大义名份,幽、冀、青、徐、兖、豫六州之地名义上都是自己的。
    当地的世家豪族,太守刺史,名义上都归属自己,这给他们投降提供了巨大的法理依据,不会有任何心理包袱了。
    不过,被晋人压一头,是真的不爽,名义上又会给他各种发号施令,而且他还是想当真正的皇帝。
    魔戎光看着父亲,明白他的心思,大声道:“父王,假以时日,您平定北地,收拾旧山河,功劳盖世,晋帝定还要再封赏于您。”
    “届时您当南巡建邺,面圣授赏!”
    他话说的委婉,但很多人都听明白了,什么南巡,就是南征。
    而且已经燕王了,都天子銮仪了,还赏个屁,再赏就是禅让!
    但是这一切,在燕王的名头下,就会顺理成章,得天之助,不会有什么反抗。
    拓跋残在下面冷汗直流:“糟了,华夏的天子体系,给他们玩明白了!”
    “那个魔戎光,已然看穿自身天命的最佳称帝脉络。”
    拓跋残研究中原文化,早就看穿一切。
    明白怎样最大化利用天命,得到天道帮助,让自己从天命者,成长为天子。
    “不可啊,大王,您雄途伟略,是魔戎氏的英明之主,我等塞外豪杰,怎能向软弱的东晋低头?为晋人驱使?”拓跋残只能极力刺激。
    魔戎光怒喝道:“住口!什么塞外人?我魔戎氏世代都有天子赐封,亦是这神洲的贵族!”
    “你这秃发蛮夷,才是真正的叛贼!你以为改个狗屁拖把的名字,就能洗去你叛逆的过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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