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闺女不做事?哈,当然是你钱家的亲生闺女不用做事!吃饭都要别人把碗端到她手里,还嫌筷子压手呢!”赵素芬看着他冷笑,“我家桃花端的是你钱家的碗,但她这碗端的半点不亏心,家里家外啥事不是她干?你便是买个丫鬟还要花银子呢,桃花在钱家白给你们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儿,年年抢收,你家闺女在家中煮个饭都念叨着喊累,桃花忙前忙后割稻子挑谷子,她就不累?她喊过一声?咋,就琴儿是一身血肉之躯,我家桃花就是铁打的人不成?你都晓得挑一担谷子回来在家里躺着歇口气才去地里,桃花敢坐着喘口气吗?怕是你们全家的眼珠子都落到了她身上,就等着骂她懒,不配吃饭呢!”
    “你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作甚?!”钱厨子被她骂的脸都红了,她咋敢这般和他说话?他可是她男人!
    赵素芬冲他“呸”一声,他每次摆出这幅表情,就代表她的话戳到了他的痛脚,他没底气了,所以才梗着脖子红着脸,试图大声压迫她服软。
    但她今儿就不服软了!
    是他先说她家桃花回娘家是上门打秋风,就因为桃花不是他的亲闺女,所以她回个娘家就是打秋风来了?钱琴儿是他亲生闺女,他对她好,舍不得她吃苦受累,她没有话说,她本就是后娘,说啥做啥都是错,但凡声音大了些都是骂她,刻薄她。但今日他啥意思?钱琴儿生了个儿子上门请他去家里吃酒,郑二郎张嘴就是叫爹记得带后娘一起去,琴儿惦记着她这个后娘呢,可一定要带后娘一起上门吃酒啊。
    她若真惦记她,郑家女婿便不会张嘴一个后娘,闭嘴一个后娘了。
    她听着烦,晓得钱琴儿是故意恶心她,要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就是个后娘,别自以为是分不清好歹真上郑家吃酒。她顾忌名声,顺嘴带一句她,她自然不可能不知好歹。
    她都一退再退,不想和她计较这些小心思,可她这退一步得到个啥?钱厨子还说他闺女惦记她?到底是他老糊涂颠了,还是真把她赵素芬当傻子?!
    她钱琴儿既要好名声,又要她赵素芬配合她吃哑巴亏?她想的倒是挺美!
    “你这婆娘不知好歹,琴儿张嘴闭嘴惦记着你,连生儿子这么大的喜事都不忘叫你上门吃酒,她当姑娘的没忘了你,你却在这儿处处说她不好,就没见过你这么当娘的!”钱厨子指着她鼻子怒骂。
    “我不过就是个后娘,可没那个福分吃上她的喜酒,当初她嫁人,跪的可是你和前头那位的牌位,她逢年过节回来也没叫过我一声‘娘’,我可受不起她的惦记!”赵素芬懒得和他吵了,看向站在一旁看戏的郑二郎,道:“劳烦女婿回头替我谢谢我那大闺女,难为她心里头‘惦记’着我这后娘,偏生我是个不知好歹,就不上门道贺了。”
    郑二郎态度吊儿郎当,可有可无点头:“琴儿是请了你的,你自个不去,回头可怨不得我们啊。”
    “自然。”赵素芬冷笑。
    钱厨子看了眼站在他家大门口的周满仓,气得眉心直跳。他攥着拳头,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没让他滚出去,他女婿这会儿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回头琴儿会被婆家人看轻。
    她本就因为头胎生了闺女在婆娘受了两年的气,如今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翻了身,在婆家终于有了底气,他咋可能在这个档口闹出笑话让女婿瞧,回头琴儿若是知晓了,定会责怪他。
    赵素芬拉着大儿子的手,亲自把他迎到钱家堂屋,拉了凳子叫他坐下,然后才回头招呼自个亲女婿:“大虎快坐,让你看笑话了,我和她爹没事就喜欢拌两句嘴,你别放在心上。”对自己女婿,她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和对面郑二郎完全就是两幅面孔,招呼完还亲自去灶房给他们端了水来。
    卫大虎从钱厨子开口嫌弃桃花经常回娘家是来打秋风时,他脸色便拉了下来,此时进了门,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头被岳母塞了碗水,他脸上没有半点笑容,见郑二郎偷偷盯着他瞧,他拧着眉望过去:“这是大姐夫吧?恭喜你喜得贵子啊,倒是没想到今儿这么不凑巧,你来请岳父岳母上门吃酒,我这也是来请岳父岳母上门吃酒。”
    ”只是……”他扭头看向钱厨子,皮笑肉不笑,“着实没想到,我和桃花这一腔心意,到了岳父嘴里倒成了上门来打秋风的破落户,女婿惭愧啊,都怪我家实在太穷,如今我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生怕这一张就成了来借粮的,多不遭人待见。”
    钱厨子被他盯着,身体竟不受控制打了个冷颤,像是被啥冷血动物盯住了似的,脖子凉飕飕的。
    他,他咋就忘了,桃花嫁了个猎户,哪个猎户手头不沾血,他咋可能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他眼下也体会到了赵素芬之前的感觉,被继女婿话里藏针戳心口的滋味。
    他脸皮都臊红了,他敢骂桃花,那是因为桃花甭管是不是嫁人了,她都在钱家住了好些年,他想咋骂咋骂,明面上桃花就是他钱家女,他是她爹,她得孝顺他。可女婿则不同,他对郑二郎客气亲昵,是因为他是自己亲女婿,尤其是闺女没给郑家生出儿子前,他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心虚得很,抬不起头,摆不起岳父的谱。
    更别说这猎户卫大虎了,他这个人往哪儿一站,便是啥话都不说,也没人敢在他跟前大声嚷嚷,别说摆岳父的谱,他在跟前,他喘口气都要放轻些。
    女婿和女儿,到底是不同的。
    “桃花妹子瞧着不像生了娃儿的样子,你家摆啥酒啊?”郑二郎盯着桃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她的肚子,他盯着看了两眼,正想说笑两句,他忽然感觉脖子一凉,扭头便对上连襟那双要生吃人的眼。
    真的像要吃人一样,似乎他再敢乱瞧一眼,他便会扑过来把他脖子咬断。
    郑二郎立马收回目光,他这人向来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正襟危坐道歉:“是当姐夫的唐突了,在这里给妹子妹夫赔个不是,我脑子不太好,忘了你俩才成亲不久,生娃也没这般快,哈,哈哈。”他说完干笑两声,见没人搭理他,他干脆缩在凳子上不说话了。
    桃花成亲的时候钱家往郑家递了个信儿,但那会儿他婆娘怀着身孕,桃花也不是她婆娘的亲妹子,姐妹间关系不咋地,他们便当做啥都不晓得,也没回来吃酒,他自然也就没见过桃花男人,这次回来才听岳父随口说了句对方是个穷猎户。
    说是连襟,他俩的婆娘又不是一个娘生的,这连不连的,还不是看心情叫嘛。
    郑二郎心道,难怪岳父不喜他们,瞧瞧他们干的事儿,这猎户上岳家竟然空着手来,难怪被说成是回娘家打秋风。不像他,可是拎了十来个鸡蛋,大嫂孙氏可是对他好一顿恭维呢,亲热的不得了!
    钱厨子和赵素芬听郑二郎那般问话,扭头看向他们夫妻俩。是啊,卫家这是办什么酒?桃花没怀孕也没生孩子,卫家也没老人过耄耋之年,咋不年不节办起酒来。
    “家中老父生辰,我在山里头抓了两只野鸡,特意过来请岳父岳母上门热闹热闹。”他都懒得说自己猎了头野猪,说啥啊,最好是全都嫌弃他家穷,都别上他家。尤其是钱厨子,居然说他家桃花回娘家是打秋风来了,他家地窖里的粮食都够淹死十个钱厨子,上你家打秋风,你也配。
    “啥,两只野鸡?”孙氏在旁边伸长脖子偷听,两只野鸡就想办酒,他这是寒碜谁呢,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冲着赵素芬一阵取笑,“哈哈哈,我滴个娘啊,您老人家可听见了,你亲女婿也是上门来请你去吃酒的,两只野鸡呢,可是好大的席面啊!”她捂着嘴夸张大笑,说罢又看向郑二郎,冲着桃花两口子挤眉弄眼,“哎哟哎呦,咱家女婿都孝顺,桃花男人猎两只野鸡都不忘他的岳父岳母,还有咱琴儿男人,家里又是杀鸡又是杀鸭还割猪肉打好酒,咱家不是那小门小户小眼睛,门缝里看人哈,甭管两个女婿家席面办的如何,这心都孝顺着呢。”
    说是不管席面如何,可这话里话外都在嘲笑卫家在山里抓了两只野鸡就要办席,还当他家做啥好吃的呢,特意老大远上门来请岳家人,真是,哈哈哈,可别没吃个啥,回头还背了个上卫家吃酒的名声。
    尤其眼下有个郑二郎做对比,亲女婿就是不一样,上岳家来还晓得拎鸡蛋,不像桃花男人,上回拿俩破板栗敷衍人,哪座山上没板栗?亏他也拿得出手。更过分的是这回,他们夫妻俩居然空着手回娘家,说出去简直笑死个人!
    两只野鸡也敢充面子办什么席,也不嫌丢人!
    孙氏捂着嘴要笑不笑,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她要上琴儿婆家吃酒,郑家虽在平安镇,远是远了些,但郑家几十亩田,在村里是顶富裕的人家,郑大郎的婆娘一连生了三个闺女,眼下郑家就琴儿生的一个大胖小子,琴儿可是大功臣,郑家还不赶紧捧着哄着,回头开枝散叶还得靠他们琴儿呢。
    郑家这席面啊,指定风光!
    堂屋里的人听她这般挤兑桃花小两口,钱厨子难得没有骂大儿媳不会说话,他故作姿态端起碗喝了口水。
    桃花见此正要说话,膝盖被自个男人轻轻撞了一下,卫大虎学着孙氏的样子,哈哈哈爽朗大笑两声,随即皮笑肉不笑看着她:“这不是自知家中席面拿不出手,只请了岳父岳母,我家区区两只野鸡,大嫂指定瞧不上,我都没有厚颜请你和大哥呢。”
    孙氏笑声一窒,啥?意思他这次上门只请爹和后娘?
    “哎呀你男人啥意思啊,你婆家请客吃酒,连哥嫂都不请?你是不是对我们有啥意见?你有意见直说呀,不带这么下哥嫂面子的!”孙氏看着桃花阴阳怪气道,她瞧不上卫家是她的事儿,卫家若是没请她,那她可就要闹了。
    “我家院子小,大嫂怕是瞧不上。”桃花淡淡说了句。
    孙氏立马说:“倒也不是瞧不上,这不是事都堆一起了,琴儿生了个儿子,这可是大喜事,郑家的亲家看重琴儿和她生的儿子,这还没满月呢,就准备先办上两桌,请亲朋好友们上门吃顿酒热闹热闹。你看,嫂子也为难啊,毕竟是郑女婿先上的门,俗话都说先来后到,这喜事自然也是,我与你大哥都说好了要去郑家道喜,你大哥这会儿都借了牛车去镇上买酒了,你家我们指定是去不了的。”她生怕桃花非要她去卫家给她充面子,卫家那两只破野鸡她才不稀罕,席面指定没有郑家办的好,她可是要去郑家吃大肉喝好酒的。
    桃花心中暗喜,心说就没想请你,你自己不去更好。
    她看向钱厨子,眼含期待:“那爹呢?”
    钱厨子心说你这会儿晓得叫我爹了,他心头冷笑两声,你若真把我当爹,咋会把周家小子带上门来膈应我,他怎么可能不去亲闺女家看大外孙,而是去继女的婆娘吃那口野鸡肉,他淡声道:“你姐生了儿子,我这个当亲爹的自然要去看她,卫亲家那里,只能说声不巧了。”
    桃花心里都快乐开花了,面上却是一副失落遗憾的模样,她扭头看向娘:“既然大哥大嫂和爹都要去琴儿姐家,二哥二嫂自然也是要去的,那我也在这里也恭喜琴儿姐喜得贵子。既然你们都抽不开身,那我只能带娘和狗子上我家吃酒了。”
    “她去了你家,那谁看家啊?”孙氏第一个叫出声来,后娘咋能去大河村,家是不要了咋地,他们去了平安镇,家里的猪和鸡可就没人看管没人喂了,家里咋能离得了人!
    桃花皱眉:“大嫂,爹去琴儿姐婆家吃酒,我娘去我婆家吃酒,有何问题?”她特意咬重“我娘”两个字,钱厨子是钱琴儿的亲爹,亲爹去吃亲闺女的喜酒,一点问题没有,那她亲娘去她婆家吃酒,有问题吗?
    你去你亲闺女婆家,我娘去她亲闺女婆家,这话无论出去咋说,别人都挑不出半点错。
    “你大嫂说的没错,家里是不要人管了?平安镇路途远,就是紧赶慢赶,我们也要明日晚间才能回来,等你大哥买完酒回来我们就要起身了。眼下时辰不早,便是你娘这会儿跟着你去大河村,也要摸黑才能回来,家里的猪和鸡都没人喂,咱家离不得人。”钱厨子皱眉看着婆娘,希望她懂点事,主动拒了桃花,两只野鸡的席面,这么多人,她能不能吃上一口肉还不好说。
    这大老远的,据说卫家还住在远离村子的山脚下,去啥啊去,别去了,安生看家罢。
    “还有狗子,他亲姐生了儿子,他得跟着我一道去郑家道喜。”
    桃花闻言攥紧双拳,气得心口疼,什么意思,你们全家都要去平安镇郑家给钱琴儿道喜,连狗子都要带去,唯独留下娘一个人在家喂鸡喂猪?他们这是把娘置于何地!
    若是她今日没来,他们是不是又如前头那位的娘家大哥去世般,全家上门吊唁,留下娘一个人在家关门闭户给他们看家?
    桃花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没啥变化,面对钱家人的无耻,她还是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头一遭听说儿子儿媳都出门走亲戚,唯独留个老娘在家守门。”卫大虎伸手握住桃花攥成拳头的小手,轻轻把她紧紧抠着掌心的手指头掰开,轻抚被指甲盖抵红的掌心。他冷下脸来,看了眼孙氏,又看向肃着张脸的钱厨子,懒得和他们多说,一锤定音道:“家要守,要么大嫂大哥在家守着,要么二哥二嫂在家守着,今儿娘和狗子必须和我去大河村吃酒,晚间还得住上一宿,明儿吃完夕食我再送岳母和狗子回家,就这么定了。”
    “凭什么我要在家看家,我不看,要看让老二媳妇在家守着!”孙氏叫嚷道。
    “这里是钱家!钱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了算!”钱厨子一巴掌拍在桌上,被他的态度搞得一肚子火,啥意思啊,他一个女婿还管起钱家的家事了不成?还要过一宿,大河村是邻镇不成?晚间是回不来吗?!
    “我岳母的事儿我咋管不得?”卫大虎紧随其后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力道大的,站在旁边嚷嚷叫骂的孙氏吓得浑身一抖,桌上剩下的碗全都滚到了地上,钱家堂屋吃饭的桌子有些年头了,老木头能有多结实啊,被他一巴掌给拍出好大一条缝。
    钱厨子见此,骇得胸口一阵儿起伏,对上他生硬凶狠的五官,硬是不敢再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三合一)
    当我掏出9476个字,阁下又该如何应对?(戴墨镜扶墙耍酷)
    第71章 71
    ◎上门请(三)◎
    郑二郎在旁边看得心肝直颤, 他也是头一遭看见有当女婿的敢和岳丈拍桌子干起来,他是真相信,若是今儿岳父不让那后娘去她亲闺女家吃酒, 这猎户女婿真能把岳父家的桌子给拍成两半!
    莽夫,果真是个莽夫!
    郑二郎自诩是个知礼仪懂感恩明是非守规矩的文化人,他上过两日私塾,可比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强多了,便是不咋看得上岳父一把年纪还娶了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后娘, 而且琴儿对这个后娘也是诸多不满,说她是个搅家精,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说过啥,毕竟岳父就是岳父,便是心里有再多意见,当女婿的都不能和他明着横起来,不然说出去人人都要说他郑二郎不敬重岳家, 骂他不孝顺。
    可这猎户却是差点把他岳家堂屋桌子都拍烂了, 瞧瞧那大掌和力道,好悬他拍的是桌子不是岳父大人,不然怕是十个岳父都不够他拍的。
    这连襟有点脾气啊。
    郑二郎最怕的便是这种莽夫,跟莽夫是不能讲道理的,“有理说不清”这话说的不就是卫大虎这种人,真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堂屋里的气氛里一时凝滞住了, 郑二郎左看看右看看, 老丈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手指头都在发抖。这连襟也是, 横着一张凶脸,半点不退让,他有些尴尬地开口:“这,这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哈,没必要闹成这样,有啥事咱好生商量,别、别动武。要我说,这事儿还得问岳母的意思,看岳母是上我家吃酒,还是去妹子妹夫家。”
    见大家伙都不说话,郑二郎都后悔开口了,他干啥要开口啊,关他屁事啊。可说都说了,覆水难收,他便看向岳父,劝道:“妹夫说的也没错,咋能叫岳母在家看家呢,这说出去谁不得骂我家琴儿和大哥二哥不孝顺,咱都不是不孝顺的人,咋能背这口黑锅?咱听听岳母是咋想的,看岳母的意思。岳父,您说呢?”他都恨不得用胳膊肘捅岳丈了,随便谁看家吧,反正不能是岳母看家,人亲闺女亲女婿都回娘家了,眼下正瞧着呢,当着他们的面敢把后娘当狗使唤看家,他担心那猎户会直接抄刀子把这屋人当头野猪给放血。
    你和猎户能讲啥道理啊,那就是个莽夫!
    还看不清形势吗?他这个当亲女婿的要给他岳母撑腰呢!
    是他经得住他揍,还是岳父大哥二哥经得住他一拳?反正他是经不住的,赶紧的吧,随便大嫂二嫂谁在家看家,这钱家他是半点待不下去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的走人!
    钱厨子咋可能看不明白,但被继女婿拍桌硬刚,还是在他钱家,他卫大虎就敢这般嚣张,半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心里气不过,感觉面子里子都丢了,便梗着脖子不说话,正好此时买酒回来的钱大郎和下地回家的钱二郎进了院子,连在外头耍的狗子都蹦跳着回来了。
    家堂屋里坐着这么多人,钱大郎钱二郎都有些吃惊,咋桃花和她男人也来了?今儿啥日子啊,女婿们都上门了。
    甭管和卫大虎熟不熟,钱大郎跟着他爹四处做席,面子功夫那是半点不落,他脸上带笑走到堂屋,先是把手里的酒放桌上,看着桃花和卫大虎笑道:“桃花和大虎咋来了?”
    桃花叫了声大哥二哥,把要请娘和狗子上门吃酒的话说了一遍,狗子也看见了她和卫大虎,他嗷嗷叫着冲过来扑到姐姐怀里,桃花伸手把他抱住,她看着钱大郎,皱眉道:“大嫂说叫娘在家中看家,家里的鸡和猪没人喂,大哥,我是妹子,家里别的事儿我管不着,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但事关娘,这话我不吐不快,琴儿姐生孩子是大喜事,全家上门道贺,这本是应该的,但咋就唯独落下娘?还叫娘一个人在家里守着门?”
    钱大郎脸上笑容微变:“桃花是不是有啥误会?咱没有落下娘,是娘自个不愿去啊。”
    “娘因为啥不愿去,大家伙心里都有数,我也就不说出来了,免得你我面子上不好看。”
    钱大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看着桃花,眼眸微眯:“你这是什么意思?”
    桃花嗤笑一声,并不说话。
    钱琴儿那点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她没出嫁时就爱搞这些小动作,每日和村里姑娘说自己每天在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儿,日日都装出一副疲累困乏的样子来,好让大家伙在私下骂娘,说她这个后娘磋磨前头留下来的女儿。
    娘为啥不愿去郑家,还不是钱琴儿表面装着邀请娘去郑家吃酒,把面子做得足足的,但私下里却一句又一句的后娘,就是提醒娘,你不是她亲娘,可别没皮没脸的凑上来,郑家不欢迎你,她钱琴儿也不欢迎,要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所以钱大郎说什么娘自己不愿意去,桃花都懒得和他维持这个面子,具体是咋回事儿,大家伙心里头都清楚,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疯卖傻了,你愿意装疯,她还不愿意扮傻呢!
    钱琴儿要面子,她也要,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想请钱厨子上门吃酒,他去他的亲闺女家,娘也去她的亲闺女家,谁都别想拦着谁。若他们敢拦着娘去她家,她今儿就啥都不管了,要吵架也好,甚至是打架也罢,她都不怕!
    她男人在她身边,她倒要瞧瞧他们敢不敢动手!
    桃花紧紧攥着卫大虎粗大的指节,从他身上汲取安全感和勇气,自从被娘带进钱家后,她一只都是弯着腰过日子,这么多年,她头一次在钱厨子和钱大郎面前挺直腰板,半点不退让。她站起身,放开了攥着卫大虎的手,而是一手揽着狗子的肩,一手牵着满仓,把娘藏在他们姐弟三人身后,她直视钱厨子和钱大郎,即便牵着满仓的手在发抖,她仍旧毫不退让:“爹和大哥二哥去琴儿姐家,娘和狗儿去我家,就这么说定了。”
    钱大郎脸色难看,这还是桃花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们说话,真就嫁了人翅膀长硬了,眼里没爹,没他这个大哥,更没钱家了?
    “钱家的事,你一个出嫁女……”
    “咔嚓”一声响,堂屋桌子应声而断。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紧随而至又是一声“啪嗒”脆响,钱大郎感觉自己的腿湿了,啥东西溅了他一身,他僵硬地扭头看向他家桌子。
    啊?桌子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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