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天监司的守卫闻令执着锁链大步赶到了值事堂前。
    眼见着要押走的是个貌若天仙一般的娇柔女子,他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值事堂里的常卿们见状纷纷走来拉劝着付向安,方才与小满搭话的女常卿拦在小满身前,摆着手对守卫说:
    “误会,误会。”
    她手背拦在嘴巴旁,对守卫说:
    “人姑娘对老付一往情深,你也知道老付的秉性。”
    守卫望望怒目横眉道付向安,又望望圆溜溜无辜清眸的小满,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心想着这姑娘也是倒了霉,错付深情在这木头脑袋身上。还是个那么美的姑娘……找谁不好,找他付向安!
    “老付!得了啊,人一姑娘至于嘛。”
    “就是啊,那么漂亮的姑娘,都追到天监司来了,你连口茶水都不给人家,还要将人家关大牢里去,你还是不是人啊?”
    “真就活该了你都快三十的年岁还孤寡一人!”
    几个男常卿,有的拽着付向安的臂,有的把手拦在他的胸膛前,一人一句喋喋不休。
    “荒谬!”
    付向安怒吼着。
    他肃目锋锐,凶厉非常的对着小满道:
    “你是什么人?用这般手段进入天监司是有何意图!”
    “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他就这样一傻愣男人。”女常卿拉着小满宽慰道。“在他眼里啊,可没有男人女人,只有好人坏人。”
    小满并没有因此而气恼。
    倒是觉得自从进入天监司一切都很是有趣。
    小满笑应着女常卿的话。
    而后,她步步走近付向安,玩趣的望向他: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付常卿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啊,那就借一步说话——”
    众人以为付向安平息了气焰,要与姑娘家好好说话。
    没想到刚刚松开手。
    只见付向安朝着小满走去,一把将小满拦腰挽起,扛在了肩上!
    ——!
    “付向安!你干什么!”
    小满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随即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又拍又打拼命挣扎着。
    有力的手臂紧紧制在她的腿上,任凭她如何反抗都是徒劳。
    这时,身下的男人冷哼肃厉道:
    “干什么?我亲自送你去大牢慢慢说!”
    ——
    小满上一次被关在大牢里还是在一年多前。
    一切恍若隔世。
    那时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皇姐为成全她的心愿,设计将她贬为良人关入了王宫禁狱。
    魏执将她接走时,她以为她会就此远离皇都,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与爱人平静的度过一生。
    然而世事难料。
    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皇姐离世,魏执离宫。
    她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在牢里编草扣的小公主了。
    天监司的大牢常用于扣审朝堂官员。
    空荡牢房里除了一把木椅外再无其他。
    墙顶的窗口斜射下一方阴白的天光,方好将中央的木椅笼罩其中。
    小满远离着光寸袭及的地方,沉默的蹲坐在最暗的角落里。
    她习惯于寻找最隐蔽的地方藏身。
    石头磨过地面发出划响,她握着块碎石在地上画写不停。
    地上,一排江姓的名字连接着其余名字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小满思绪游离,拿着碎石在其中独一写下的“付向安”三个字上默然敲击着。
    区区一个付向安。
    真的能用以抗衡江家?
    想到方才那个凶莽固执的男人,小满皱了皱眉。
    软硬皆施,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付向安充耳不闻。
    不顾各常卿的求情,一把将自己扛起来扔进了大牢里。
    “鲁莽。”
    小满愤然念叨着,随即将手中的石头啪的一声扔在了他的名字上。
    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着,由远至近。
    牢房的锁链被打开。
    狱守恭恭敬敬的对来得人行着礼。
    小满抬起头,在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面露轻然之色:
    “师央!”
    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师央来此“解救”她。
    师央并未对她行礼,顾及天监司狱守在旁,不打算暴露小满的身份,而是淡淡的说了声:
    “走吧。”
    小满起身拍了拍裙摆。用靴底将方才写下的东西胡乱搓磨了去。
    随即跟着身前清雅端重的男人走出了大牢。
    狱守吞了口唾沫,从始至终都垂着头不敢抬眼。
    也不知被付向安关进来的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惊动国辅来此亲自接迎。
    上一次是无畏硬击了前理事江昭迁,这一次怕是又要得罪了当朝国辅。
    思及此,狱守为付向安捏了把冷汗。
    天监司庭廊的深处尽头。
    茂树齐拥的楼阁一片沉寂。
    理事馆的大堂里。
    案前的主座上,一个白发斑驳的男人双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轻蔑的瞥着大堂中央正身傲立的付向安。
    “唉呀……”
    他一口虚伪的叹息,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冠撇着水波上的茶叶。
    “你说你——”
    他拿着杯冠指了指堂下的人,本佯装凝重的脸不经意的露出得意的隐笑:
    “你得罪谁不好,得罪她。这下,连我这个天监司理事都保不住你了!”
    “我不管她是谁,是她擅闯天监司在先,还……还满口胡言。将可疑之人押入大牢,我所做无错!”
    他扬声高亢,满面厉色。
    此时,堂外一位天监司高令火急火燎的来到,他向主座上的理事行了个礼,启声道:
    “宫里宣付向安入殿,陛下召见。”
    付向安疑着眼,他不敢相信关了一个女子进大牢里不仅惹得国辅亲临,还惊动了陛下要召见他?!
    现任理事千寻万觅的想找个机会将这付向安铲除,可他在职位上毫无差池不说,还深得民心。在理事眼里,他就是个扎了根的眼中钉!
    此番天助。
    他竟然得罪了当今陛下。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个祸害给剔除得干干净净!
    只见那圈椅上的理事悠哉的品了口杯中的茶,讪笑道:
    “付向安啊付向安,你自求多福罢!”
    ——
    昏黄的霞光从殿门外投落满地。
    空荡朝殿下直挺挺的跪着一个笔挺的身影。
    付向安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当今陛下召见了。
    此时坐在朝殿王座之上的女子,就是今日被自己扛在肩膀上扔去大牢里的“疑犯”。
    付向安眉头紧锁,沉沉的闭着眼,似乎是在静待着什么暴风骤雨一般。
    “付向安,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不给我认个错?”
    小满撑着下巴,笑望着殿堂下的男人。
    他睁开眼,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她:
    “陛下毁臣清誉,臣何错之有?要追责也是陛下之过。”
    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易。
    “我被你关在天监司大牢里大半天,我还没追责呢,你倒是追责起我来了?”
    想到自己堂堂一国之帝,被人扛着扔进牢里,活活关了大半天。
    小满是又好气又好笑。
    “臣无错。”
    付向安厉声正气不屈不挠。
    或是因为他长了一张让人无法气恼的英俊面庞,又或许是因为小满第一次遇见这样执拗硬气的人,竟瞧着他的模样很是生趣。
    怎么看怎么都想逗他一逗。
    小满故作严肃道:
    “既然如此,本帝就革去你天监司常卿一职——”
    付向安肃气依旧。
    小满接着轻然接道:“封为帝侧好了。”
    付向安瞳孔大张,不可置信的望着小满。
    他的脸一会儿煞白又一会儿通红,极为痛苦的神情漫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赐了什么五马分尸凌迟而死的极刑。
    小满饶有兴致的观赏着他面上光怪陆离的变迁。
    憋笑道:“怎么,封为帝侧委屈你了?”
    “臣……臣一心为陛下分忧!求请陛下收回旨意!”
    一直板着张铁面的付向安终于慌了神。
    急中生乱的连话都磕巴了起来。
    小满坐在王座上不顾姿态的笑出了声。
    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珠,对堂下的男人说道:
    “付向安,那我封你天监司理事一职,好好为我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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