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深二度烫伤,你看起来挺能的啊,这都不懂?”林鑫九站在姜厌面前,脸上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不懂这个很丢人吗?”姜厌问。
    “当——”
    姜厌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作为职业主播,打不赢比赛才丢人。”
    林鑫九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昨天睡了一整个白天,又熬了个通宵打游戏,结果次次匹配到垃圾队友,弹幕里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他没忍住平台违反条约规定喷了粉丝,就在半小时前,他在电竞平台的直播间被挂了红牌,封禁三个月。
    林鑫九声音逼成线,压迫感十足:“你看了我的直播?”
    “没有,”姜厌平淡道,“昨晚程光遇到了危险,我想着你大概是在打游戏吧,所以才没去帮忙。”
    程光眸光闪烁了一下,低下头。
    果然,林鑫九肉眼可见地愣了下,他昨晚戴着耳机,的确没听到摄像头发出的警示声。但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嗤笑起来:“这种程度的比赛竟然还会遇到致命危机?”
    “死了也算淘汰废物。”
    “你!”沈笑笑生气了,扬着拳头就想给林鑫九一下,但是被程光眼疾手快拦下了。
    程光摇头:“算了。”
    林鑫九掀了掀唇角,像是懒得再和几人说话,戴上耳机,背着单肩包走出大门,很快就消失在大路的拐角。
    姜厌没有纠结刚才的插曲,见人走了,便直接道:“他刚从六七楼下来。”
    沈笑笑扁嘴:“我也看到了,他左手袖子上好多灰。”
    这座筒楼的楼梯扶手建造得非常特殊,在左侧,而底下五楼因为租户比较多,所以扶手比较干净,只有六七楼的扶手满是灰尘。
    “林鑫九肯定是从赵崇那里拿到了信息,所以一大早去咱们房间查看何漱玉转没转世,要是没转世的话,他就会把她打散,让她再也没办法投胎。”
    沈笑笑看过林鑫九的直播,了解他的作风,知道他对鬼怪有多大的恶意,所以推测得很准。
    姜厌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
    上午九点,沈欢欢与赵崇到了筒楼,跟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名年轻警察。
    为了不让租户警觉,沈欢欢今天做了万全准备,不仅穿了长衣长裤,染了发色戴了美瞳,用化妆品修饰了面部细节,甚至还用防水粉底把她雪白的皮肤和脖颈都盖住了,完全看不出与沈笑笑是双胞胎姐妹。
    两人拒绝了王婶的带路,从一楼开始,一家一户地走访,由于租户普遍非常配合,所以进度飞快,还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来到了三楼。
    301与302都没有租出去,于是沈欢欢敲响了303租户的门。因为先前接到了走访通知,所以屋里的女人没有上班,很快便开了门。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的皱纹很明显,身上的深色格子大衣洗得发了白,但头发盘得很规整,狭窄的房间也打扫得井井有条。
    那名警察出示完警察证后,就示意沈欢欢二人询问。
    女人名叫朱欣云,今年36岁,在批发市场卖衣服,有个刚上小学的儿子,丈夫是建筑工人,年初就出去打工了。
    沈欢欢询问她是否认识604房的女人。
    朱欣云很坦然:“不熟,我就见过她两面,也没说过话。我和她老公说过话,程程上学的手续就是他帮忙找人办的,我也没啥能送的,就去他们家送了两次苹果,都是我娘家种的——就那两次我见过何…是叫何书玉吧?”
    沈欢欢纠正:“何漱玉,四声。”
    朱欣云“哦哦”两声。
    赵崇皱起眉:“张添为什么要帮你忙,你们以前认识?”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朱欣云瞅了赵崇一眼,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程程还没出生我就在这租房住了,哪儿能认识这么有能耐的人,高学历哩!张添是四个月前才搬来的,听说是他老婆犯病败了家,拖累货!”
    沈欢欢提醒她:“您还没解释张添为什么要帮您的忙。”
    “还能因为啥,因为孩子呗,这是我家程程,”朱欣云指了指电视机旁的相框,上面有个瘦弱的男孩,在筒楼前站得笔直,笑容非常阳光,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天真和朝气蓬勃。
    “他家孩子遭了殃,被醉汉戳破眼,眼瞎了,在学校经常被欺负,我孩子也是苦命的,以前的朋友都不愿意和他玩了……张小粱搬来后,就只和我家程程玩,程程也只和他玩。”
    “张添是看在孩子关系好的份上帮我们家的。”
    朱欣云说到这儿,表情已经有些不好了。
    沈欢欢抿了抿唇,知道最好不要再问了,但姜厌今早让她重点观察303,能扒多少信息就扒多少,所以她还是选择去揭别人伤疤。
    “您孩子是怎么了吗?”
    朱欣云皱起眉,眼角的皱纹堆了一堆,“这事儿跟何漱玉的死有关系啊?”
    沈欢欢糊弄道:“不方便透露。”
    朱欣云盯了沈欢欢好一会儿,闭了闭眼,“程程被油烫了。”
    “就去年十月,我起来给他做早饭,都说了他好好学习就成,结果他非要帮我炸油糕,我知道孩子小不能干这个,但我那时接了个电话,就随他了,谁知我刚接起电话,烧热的热油啊,迎面就泼孩子脸上了…”
    “脸彻底毁了,身前也没块好皮肤,我们没保险,没怎么治就回来了。”
    朱欣云缕了缕头发,看着儿子以前的相片,眼眶逐渐红了。
    沈欢欢打量了几眼房间,303房间可以说得上是把清贫日子努力过好的典范,十多年前的老式电视机被擦得干干净净,毛巾叠得整整齐齐。
    此时饭桌上摆了个碎了一角的瓷碗,碗里装着水,插了一束盛开的紫色小野花。
    朱欣云注意到沈欢欢的目光,解释道:“那个是我儿子昨天在路边给我采的,说让我戴头上,好看。”
    “他爹年轻的时候也爱给我送花,路边的野花都被他薅秃了,哎——你说说这事儿它还遗传!”
    大概是说到开心的事情,朱欣云的表情好了不少。
    沈欢欢也下意识笑起来。
    “我爸爸以前也每天都送我妈妈一束花。”
    朱欣云脸上的阴霾更少了些:“你爸送你妈啥花?”
    沈欢欢:“我妈妈喜欢玫瑰花,蓝色的。”
    朱欣云新奇坏了:“玫瑰不是都是红的吗,这还有蓝玫瑰啊?我都没听过,我改天问问我家老李,让他也给我买朵!”
    沈欢欢弯了弯唇角,轻声细语道:“可能不太好买,它就和您桌上的那朵紫色小花一样好看。”
    之后沈欢欢和赵崇又问了些问题,但都没问出什么特别的,十分钟后,两人和另外那名警察离开了303。
    沈欢欢离开后,把303的信息发给了姜厌。
    她斟酌着词汇:
    「你问的那个毁容的小男孩,是303朱欣云的儿子,叫李程,他是做饭时被热油烫伤的。因为和张小粱都在学校被排挤,所以互为唯一的朋友。」
    片刻,她又迟疑敲下:
    「朱欣云应该不是张添的出轨对象,她言辞里对丈夫的感情不像假的,说到丈夫时她的眼神很幸福。」
    姜厌的信息回得很快,似乎在感慨。
    「两个小孩都挺惨的啊。」
    沈欢欢叹息:「是啊。」
    片刻,姜厌的信息又发来了:「你问没问李程是几月份毁容的?」
    这点刚才朱欣云说过了,所以沈欢欢直接回道:「是去年十月。」
    她问姜厌:「你发现什么了吗?」
    姜厌没回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沈欢欢准备去下一家走访时,她突然又收到了姜厌的短信。
    「你还记得709火灾是什么时候么?」
    在几人到达筒楼前,江语情曾在大巴上说过709火灾的具体发生时间。
    于是沈欢欢回道:「去年十月十四。」
    「那张小粱是什么时候失明的?」
    昨天下午沈欢欢曾把604的信息发给姜厌,其中就有张小粱的受伤时间。正在沈欢欢纳闷姜厌为什么又要问一遍,思绪却猛地顿住,眼睛一点点睁大。
    她懂姜厌在怀疑什么了。
    半晌,她一字一句敲道:
    「也是去年十月。」
    第25章 咒
    是巧合还是暗藏玄机?
    短暂的震惊后, 沈欢欢迅速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她握着手机一边等姜厌回复,一边思考。
    说是巧合似乎有些勉强,住在筒楼的三户人在去年十月接连发生厄运, 或死或伤。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巧合, 毕竟这世上存在各种难以想象的巧合,世事就是如此离奇无常。
    叮——
    手机震动,她赶忙去看手机。
    姜厌发来了信息:「先不排除巧合。」
    「查查张小粱和李程受伤的具体时间。」
    「好。」
    沈欢欢回好消息后收起手机,全然没觉得姜厌是在施加命令或者什么。
    她觉得姜厌这个人挺奇妙的, 说话不紧不慢, 走路也不疾不徐, 但站在那里,即便是个新人, 也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说的话也总能切中要害。
    沈欢欢暂时把这些归于姜厌独特的气质与丰富的人生阅历。
    思及此,沈欢欢笑了起来, 她攥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身旁的赵崇观察了会儿沈欢欢的神态,确定她必然有了线索。
    他状若随意地问道:“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沈欢欢回过神,露出个笑:“聊了聊进度。”
    “有什么进度了吗?”
    “就那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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