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印 作者:黑糖煮酸梅

    魏昭要去推他的手垂了下来。

    小阵在里面的人先后冲出中动摇,几下就被毁去。此时将公良至推开也没用,倒不如把他放在身边,还能护他周全。魏昭运起半龙之躯中的龙气,将他与蠕动消化着的妖蜃胃袋隔离,同时以自身为媒介,转化真气渡入公良至口中,好让他不至于在强压下力竭而亡。

    哪怕不能直升金丹巅峰也无妨,魏昭知道的主角机缘多得是,他不缺这么一个。即使拿不到妖蜃的幻境之力也无妨,反正除了公良至,也没有谁需要让魏昭拷问时顾忌性命。公良至不能死,魏昭想,才不会让他如此轻易还债。

    何况,无论今后如何,至少在此时此刻,公良至还想着救他、把龙珠还给他,魏昭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感到窝心,继而焦躁,这些年下来他已经不习惯任何正面情绪了。魏昭感到不自在,不能与怨恨同在让他感到脆弱,仿佛他还未被世间恶念所污染,仿佛他刚坠入玄冰渊,对一切恶意无能为力。

    公良至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动着,舔得他心头火起——也可能是另一个地方火起。魏昭反倒松了口气,心说色欲倒也是恶念之一,比其他情绪好处理得多。

    他压着公良至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吻了上去。

    第23章 归家

    闹得沸沸扬扬的断空真人遗府出世之事,最后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结局。

    断空真人的洞府限制颇多,不仅进入者必须身怀龙气,而且内外难以传讯,进入了四十九名探宝者后就再也没人能进去。后两条让前来探寻洞府之人心怀疑虑,可探宝者进出无阻,大门派的长老们也没发现什么诅咒、禁制云云,于是大家放下心来,抢到第一批四十九人名额的修士赶忙开始探洞。

    一周后,洞府没了。

    对,就是没了,偌大一个遗府转瞬间不见踪影,等在洞府外的人目瞪口呆。不久后洞府内修士的魂灯齐齐熄灭,断空真人遗府的去处与其中发生的事情,最终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这阵子散修盟的盟主占天风占真君不胜其烦,不断有修士企图探她口风,打听遗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拿钱买卦的小角色还能闭门谢客,对上有人情往来的老东西就只能一边打太极一边重复说了无数遍的内容:“犬子没进洞府,他拿替身偶人代去了,结果一出事偶人就断了联系。你问他在哪?我哪知道臭小子又跑哪里去了!说什么卜了一卦遇到谁跟他有师徒之缘,一下子跑得人影都看不见,哎哟为娘的心啊!好痛啊!(此处有捶胸顿足)不好,旧疾复发,今日恕不招待……”

    事件的中心人物占奕这会儿跑得不见踪影,废弃许久的灵矿飞云山近日发生了一起山崩,而被少盟主安排在山下的几个散修盟的人,从山崩里捡回两个似要走火入魔的修士。

    魏昭当然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但有散修盟的人当借口,他也好跟醒来的公良至解释他俩怎么都没事。散修盟的修士见他醒来,什么都没问,放下袋子就走了,只替少盟主带了个口信:“忽逢良才,见猎心喜,收徒去也,无须在意。”

    神棍这话说得无厘头,但也表达了他的意思——无论他算出了什么,他都不打算插手。魏昭抽了抽嘴角,也只好不在意了。

    公良至伤上加伤,昏迷不醒,多亏散修盟带来了不少安定神魂的丹药,不至于留下什么不可治愈的隐患。魏昭在他昏迷的日子里结了丹,一颗金丹半虚半实,凝在颔下而非丹田中。许是道心破碎又没有龙珠的缘故,这玩意既不是道修的金丹,也不是妖修的妖元,大概很有隐患。

    魏昭再度化身鬼召实验了一下,屠了山北邪月宗。这个小魔宗在《捕龙印》故事开始前就已经败落,但当初玄冰渊伏击中有两个魔修来自邪月宗,这就宰它没商量,谁会嫌仇敌死得不够早?魏昭先宰了看家护院的金丹期尸偶,又在邪月宗唯二的金丹长老围攻下反杀,而后解开了派中所有符咒,看着整个宗门的尸偶、小鬼反噬,那场面,啧啧。

    他留下的化身卫钊看看公良至还没醒,于是魏昭又花费三天时间捋完了邪月宗弟子魂灯上的因果线,凡是学过邪月宗养鬼术的修士一个不留。最后他一把火烧了宗门所有典籍,还在山门附近贴了纯阳符箓,保证这块地方接下来一甲子别说生出鬼魂了,连路过的鬼修遇到了都得绕着走。

    魏昭目前的修为到了金丹中阶,攻击力凶残,一人打俩金丹高阶不在话下。他对此心满意足,并不在意什么隐患。反正大魔王的最终目的是鱼死网破,又不是寿与天齐。

    离体而出的鬼召如今已步入凶神门槛,龙躯则隐隐有兽型浮现,大概再酣畅淋漓地杀上几次,睚眦之躯就能成型。

    魏昭发现,没有公良至时他的效率简直感人,然而看着曾经的朋友在床上挺尸,杀爽了也觉得不太提得起劲。他想起《捕龙印》的“作者有话说”里说:“读者老爷们别拍砖,魏昭非要在主角前做这做那不是因为他智障哈,也不是小的在注水啊!他有表演型人格,做坏事没人看就如同锦衣夜行”……魏昭觉得这大概就是理由。

    第二个月,公良至在他的殷切期盼中睁开了眼睛。

    公良至从又一个记不清内容的梦魇中惊醒,看着天花板,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卫钊推门而入,惊喜地欢呼。

    “卫钊?”公良至一怔。

    “是我是我,咱们都活着出来啦!”卫钊嬉笑道,“话说道长,咱们患难与共时你不是叫我‘阿钊’的吗,现在怎么叫得这么生分?”

    公良至几不可见地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当日后来到底发生了何事?我陷入幻境中,记不得了。”

    “哦,我不是跳出了阵吗,道长你也跳了出来,我们便与那妖物之力殊死搏斗,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卫钊摇头晃脑,双手一拍,“结果我们福大命大!那妖物本身似乎有什么隐患,没能吃掉我们,反而被我们撑爆了!”

    公良至运转真气,惊讶地发现身上大半伤痕已经愈合,甚至连本以为要亏损上几年的本源精血都有了恢复原状的迹象。再一探丹田,他被吓了一大跳,停滞十年的修为居然暴涨了一截,真气鼓胀,居然直接到了筑基高阶。

    恐怕要吃什么灵物等级的天材地宝才能如此一步登天。

    “你如何了?”公良至问。

    “化龙的时候不是跟那妖怪拼命嘛,龙珠给弄爆了……”魏昭状似苦恼地挠挠头,看着公良至的睫毛一颤。

    道士一把扣住他的脉门,真气在他体内转了一转,探出他模拟好的筑基修为。魏昭这才说出下半句:“一步结丹的好事没啦,不过能筑基,我肯定上辈子烧了高香!”

    “你没事?身上哪里疼吗?”公良至一叠声问,“神魂可有不畅?观想时与之间相比有什么异常?”

    他的唇色依然发灰,双眼却紧盯着魏昭,好像他说一个哪里不好就要把他拉去看病似的。化龙时失了龙珠会有何影响?——公良至想问的人恐怕不是卫钊。

    说来也奇怪,魏昭这么说一半为了装起来方便,一半又是有意无意想撩公良至一下,可看到这种反应,他反倒不觉得有多高兴。

    “没了龙珠死不了的。”他说。

    他又想让公良至莫怕,又想说:所以失了龙珠的半龙,只会在玄冰渊下日日夜夜受折磨,我命里该受罪三百年,如今只挨了十年。我这么早跳出来杀出个腥风血雨,你要是知道了,是高兴还是生气?会跟我还是要杀我?

    这话自然不能问。

    魏昭出口才意识到说话口吻不太对,好在此时公良至没这个发现的余力。他把自己扯回卫钊身上,笑道:“我没事!壮得像头龙呢!对了,洞府塌陷后有散修盟的人救了我们的命,这是他们少盟主给我们留的东西。”

    公良至接过袋子,眼睛依然盯着卫钊,看着像在神游天外。他呆了一秒才木木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袋子,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

    “断秋草?”他惊道,“他怎么知道……好吧。”

    公良至失笑着摇摇头,像在笑话自己何必质疑神算子。他笑完了一拍额头,忙问:“现在是什么日子?”

    魏昭报了个日期,公良至惊呼一声,一咕噜爬了起来。他看看袋子又看看魏昭,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

    “你身上目前无碍,今后说不准会不会出现异常,暂时还是让贫道观察一阵子为好。”公良至歉意地说,“但我的女儿身体不佳,我得早日回去给她带药。倘若你不介意,可否与我一起回去?”

    魏昭搞出这么多事来,本来就有赖上公良至的心思。如今能和他同路当然好,只是同归的理由,实在不太让人愉快。

    “当然好!”卫钊喜道,“我早就想拜见一下道长冰雪可爱的女儿啦!”

    “曦儿自小鲜少见人,希望她能与你相处愉快。”公良至笑道。

    她最好倾国倾城人见人爱,魏昭心说,否则我很可能一个忍不住把她弄死。即使她倾国倾城人见人爱,我也不可能喜欢一个拿了我的龙珠、未来间接要我命的混账。

    话不能说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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