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倪和袁禾安在校门口分别,临走前,他伸出手。司倪不明所以,似乎察觉她有点抗拒,袁禾安并没有强迫,默默地收回手摸了摸后脑勺。「接下来几天请多多指教啦!」
    她一愣,慢慢地笑了起来。「多多指教。」
    傍晚,气象局发布海上警报,是难得一见的强颱。安全起见,司蓉提早打烊,替司倪叫了计程车。「今天确定不去我那住一晚?新闻説凌晨风雨最大,明天也停班停课。」
    司倪弯身进入车内。「我又不是小孩子。」
    「最好是。」司蓉挑眉,「怕黑、怕蜘蛛,还怕鬼,什么都能吓死你。」
    司倪哼了一声,朝她扮了鬼脸,拉起身后的连身帽戴牢。「你乱说,才不会!」
    司蓉摆了摆手。
    车窗外风雨交加,人行道的树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如同摇摇晃晃的怪兽。
    司倪并非不想住,而是今晚必须交提案。
    路上有些塞车,约莫半小时司倪才到租屋。车子停妥时,外头仍旧是倾盆大雨,雨势冲洗过地面,汇集成了小河道。司倪礼貌的谢过司机后,发现路上的街灯都灭了,所幸还有骑楼的紧急照明。
    打开手机照明,她提着裤脚小心翼翼地走进大楼。她住在三楼,也不敢搭电梯,踩着溼漉漉的步伐爬上楼,水气沾上眼睫有些不舒服,她尝试揉眼时,脚底踩空,整个人从楼道滑了下来。
    「嘶——」
    她狼狈地趴在地,摸黑找着滑出去的手机。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萤幕摔碎了。司倪懊恼地撑起身,按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幸好楼层不高,她跛着脚进门,开了灯捲起裤子,果不其然整条腿都是瘀青。
    云层夹杂着一闪而过的闪电,司倪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下一秒,雷响震得窗户都在颤动。她捂着耳朵,动弹不得。
    她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商佐时,这才想起手机坏了。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委屈到不行,气愤地按着一片黑的手机,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她用手背抹开脸上的泪水,下一秒手机传来了声音。
    「姊姊?」
    司倪吓了一跳,鬼来电?不会一天什么可怕事都让她遇到了吧!
    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姊姊还好吗?你那收讯好像不太好。」
    她细听。「朝鹤?」
    「嗯。」
    司倪拿着仍旧黑屏的手机,「噢,我手机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拨电话给你了。」她急着想挂断,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挂了吧,我现在没办法按。」
    朝鹤没挂,却问:「你的声音怎么了?」
    司倪一顿,揉着刚哭过的眼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刚到家吗?」
    「嗯。」
    「淋雨了吧。」
    司倪顺着他的话回应。「嗯,风雨太大了。」
    「吃过了吗?」
    今天提前下班,司蓉没让厨房准备晚餐。「还没。」
    「家里有东西吃吗?」
    「有。」
    「去做点汤麵暖暖胃吧。」
    朝鹤一句一句的问,司倪便一步一步的起身动作,脱下溼透的外套,以及牛仔裤。屋外闪电交加,狂风骤雨,一记巨大的闷雷响彻云霄,司倪惊得倒抽一口气。
    微弱的喘息隔着话筒震着耳膜,朝鹤似乎都能感觉到女人的起伏的胸口,锁骨处的皮肤柔软。
    他转移注意力,问道:「怕雷声?」
    司倪咳了一声,「不怕??我就是被吓到而已。」
    朝鹤勾起脣,挠着查尔斯垂在地的脑袋,忽然觉得有些可惜,隔着电话,他看不见她逞强胆怯的模样,那会是不同的风景。
    「没错,姊姊什么都不怕。」朝鹤揶揄附和。
    等了一时半刻,朝鹤迟迟没等到对方回应,以为自己被挂了电话,但萤幕显示通话中。
    「姊姊生气了?」他讨好一问,语气放缓。「对不起,我不说了。你和我说点别的,行吗?」
    无人回应。
    朝鹤摩挲着指腹,从小到大也没哄过几个女孩子。
    「姊姊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失望。」朝鹤有一下没一下的掐着查尔斯柔软的下巴肉,「我就是生气了,你也不来找我说几句,游戏比我还重要是不是?」
    司倪正从房间拿了乾净衣服出来换,就听见有人自顾自地嘀咕了老半天。她手机坏了,扩音之下的声音破碎还刺耳。
    她一时也没听清,但听他这可怜巴巴的语气,估计是今日在学校有诸多不如意的事,他这种个性的人最常被别人呼来唤去,她太有经验了,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可怜完了,朝鹤觉得死皮赖脸到这程度也差不多,拍了两下被挠舒服的狗,准备挂电话时听见女人终于说话了。
    「你等等喔,我换件衣服。」
    司倪同情之下,连带声线也不自觉柔软,低头扯着衣襟,怕他没听见,嗓音拉得很长。
    朝鹤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就这么持着手机听着女人黏糊糊的声气,连带脱下衣物的细碎声都一清二楚的盘旋在耳边。
    司倪懊恼,咕哝一句:「都溼了。」
    他舔了舔脣,舌尖顶向腮帮子,低头轻笑一声。
    呵。
    锁上窗,拉紧窗帘,将疾风暴雨阻隔在屋外。锅内热呼呼的冒着泡,司倪在泡麵里奢侈的加了一颗鸡蛋。
    手机另一头的男孩子真的就不吵不闹地等她,她抿起笑,怎么会这么乖啊。
    司倪:「你介意我放音乐吗?」
    「放吧。」
    司倪选了几首轻音乐,按下随机播放,配着锅碗碰撞的声音,朝鹤似乎也能看见那头一室明亮,暖黄的灯光倾洩而下。
    她套了一件大帽踢,衣襬长至膝盖,露出的白皙小腿此时佈满瘀痕和伤口,司倪端倪了一会儿,真像是被家暴啊。
    她想找药膏,这才想起上回借给了朝鹤。
    「上次的药膏有效吗?」
    「好多了。」朝鹤将档案修正完毕后,顺手发给了秘书部。收到档案的一群人,望着外头强风斜雨,这颱风假看来在他们这是起不了作用。
    朝鹤在群组押下回传日期。「我改天带去店里还你。」
    「不用了,就送你吧。」
    「那我是不是也该回送姊姊什么?」
    司倪关了火,用着指腹稍稍碰了锅的两侧测试温度,确认不至于烫手,端着锅快速走往小茶几。「不用,那也不是多贵的东西。你什么都别买,我不会收。」
    朝鹤顺手解了两颗釦子,对于三番两次被同样的人屡次拒绝也开始有些自我怀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他无欲无求的人,多次婉拒他实质的餽赠,情感上的索取更是半分没提,对他没有进一步的攻势,也不期待他的反馈。
    学校要他好好治理学生会,不给师长增添麻烦,也彰显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学生们对他寄与厚望,希望他替学生争取权益,为新生代发声。
    每个人都对他有所求。
    「姊姊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有啊,多着呢。」
    「什么?」
    「自由、时间、钱。」她还説,「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朝鹤怎么想也没预料到是这种答案,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都有的话,然后呢?」
    「然后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她答得理所当然,像是一生的抱负。
    司倪听见另一端的人笑出声,她也见怪不怪。
    「很没出息吧。」
    「为什么这么说?」
    司蓉说她毫无竞争力,不争不抢,秉持着咸鱼心态。商佐则笑她胆子小,连做梦都不敢夸大其词。
    「是他们错了,这些东西远比物质更难得到。」朝鹤这么说,「所以,姊姊是对的。」
    空气中细碎的光尘在汇集。
    ——明明是最不熟悉的人,却非常理解她的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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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鹤:老婆是对的。(脱衣服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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