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女儿莫小诗一周岁的生日宴,是在两人的新家举办。
    考虑到现在家里添了人口,谢桐全职带孩子没有工作,经济略微窘迫,只邀请了双方父母前来家里吃一顿便饭,没有外出包酒席。
    起因是莫谦的母亲叶明花在饭桌上抱怨,在孩子周岁宴上,怎么没有红烧狮子头这道菜。
    这一桌菜是谢桐与莫谦忙活了一下午做出来的。
    婆婆叶明花来家里,没有帮忙做菜就算了,他们在厨房里忙活,连小孩,叶明花都不曾帮忙照看,任由小孩在屋内爬来跑去,屎拉满尿布湿。
    害得谢桐从厨房里忙完走出来,又要把莫小诗拎起来,为莫小诗换衣换尿不湿,累得连腰都挺不直。
    谢桐积了一肚的怨气,找不到地方宣泄,吃饭时,听叶明花嫌这个菜不好吃,又嫌没有红烧狮子头这道菜,谢桐的情绪就崩溃了。
    她摔了筷子,抱着孩子进了卧室。
    这日子,过得着实苦闷憋屈。
    “没事,妈,你们吃,别管她,她就是生完孩子,情绪上有些失衡不可控,别和她计较。”
    莫谦热情招呼着叶明花与谢桐的父母吃饭。
    他名如其人,对长辈表现的谦逊有礼,绅士大度。
    连谢桐的母亲看了这景象,都认为是自己女儿不对,使小性子耍脾气。
    谢桐母亲对着那外表老实憨厚的女婿莫谦说道:“小莫,你多担待谢桐一些,她这人就是脾气不好,被我们娇惯长大。”
    “妈,我明白,我是男人嘛,我肯定让着他。”莫谦夹上一块肉,笑呵呵放进谢桐母亲的碗里。
    谢桐母亲看莫谦为人如此友善,很是不好意思的对叶明花说:“亲家啊,你教出了这么一个有涵养的儿子,真是你的好福气,我家谢桐嫁给他,那是谢桐是沾了福。”
    对莫谦、对莫谦父母,谢桐母亲对其就是夸赞,一通奉承。
    吃完饭,谢桐母亲走进卧室,对着谢桐就是一通教训,说她当着长辈的面摔筷,多难看。
    “你能嫁给莫谦,真是你走了大运,遇见这么一个好男人,你还不知道珍惜,嫁了人,你就要听丈夫的话,听婆家的话,知道吗?”
    这些话,字字诛谢桐的心。
    她现在需要的是,有人安慰理解她,而不是规训她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
    两家父母离开后,饭桌上的碗筷都没收拾,莫谦就走进卧室,对坐在床上玩手机的谢桐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妈?那可是我妈。”
    这话说的,谢桐一下就来了火气。
    “她是你妈,难道我就不是你妻子了?你妈不帮忙带孩子就算了,还嘴碎,告诉你,我就是故意在她面前发脾气,让她知道,我生气了,我不爽她。”
    说完,屋内沉默了十秒。
    谢桐看见莫谦站在自己面前,瞪着眼,眼珠子看上去都像是要掉出来了,异常恐怖。
    潜意识里发出警告,谢桐察觉不妙,正准备逃,就被莫谦一巴掌扇到了床上趴着。
    谢桐眼冒金星,整个脑瓜子都回荡着嗡嗡声。
    被打的那一面脸颊痛到失去了知觉。
    孩子熟睡于床上,被莫谦打谢桐的那一巴掌惊醒,呜
    的一声被吓哭。
    那个在人们眼里沉默寡言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莫谦才不管女儿哭泣,也不顾今天是女儿一周岁,他将谢桐从床上拖下。
    夹杂幼女的哭泣声,莫谦对谢桐进行了一场长达半个小时的殴打。
    谢桐根本还不了手,她就不是莫谦的对手。
    她一度害怕自己被打死,孩子还那么的幼小。
    为了不想孩子这么小就失去母亲,她苦苦向莫谦求饶,求莫谦别打自己了。
    可她的求饶、懦弱、屈服,换来莫谦更重的拳头。
    半个小时后,这场暴风雨逐渐停了下来。
    谢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红肿,颧骨发青,鼻子里流出鼻血,染了身上白衣一片。
    身上是凉的,彷佛失去了温度。
    全身都在痛,骨头像是断了。
    “臭婆娘,你以后再没规矩,朝我妈大吼小叫,我弄死你——”
    莫谦撂下狠话,从床上抱起哭来喉咙沙哑的莫小诗,从房间里离开了。
    离开前,莫谦还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谢桐,如踹一条将要老死的狗,他对抱在怀里的莫小诗说道:“瞧你妈那贱样,被打死了都是活该。”
    莫谦带着莫小诗下楼散步了。
    小区里带孩子的主力,大多都是妈妈、奶奶、婆婆这类女性群体,很少有见到男人带孩子。
    莫谦是小区里唯一一个带孩子的男人,大家都夸他是一个称职的好丈夫,好爸爸。
    问起他妻子为什么没有下楼。
    他说道:“她累了,想在家里追会儿剧,不想下楼,我就带着孩子下来了。”
    那位抱着半岁小孩的奶奶说道:“据我所知,你老婆是全职太太,又没上班,在家里就做些家务,有什么可累的呀,要说累,你才累,你每天下了班还要带孩子。”
    “没事,我不觉得累,老婆就是拿来疼的嘛。”莫谦露出老实人笑容,一脸憨厚地抱着莫小诗。
    他的好爸爸形象,在众人眼里又加深了。
    而谢桐的形象经他的嘴里,变成无业无用又懒惰的坏妈妈。
    谢桐躺在地上休息了约二十分钟,才渐渐缓了过来。
    她撑着墙站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报警。
    她脑海里满是【我要离婚】这四个字。
    一定要离婚!
    出轨有零次和无数次。
    家暴也是同样,有零次和无数次。
    打人会上瘾,前提是打的那个人不反抗或无力反抗,处于弱势的一方,那么便成了对方的发泄对象,任意搓扁揉圆,当成沙包锤,当成皮球踢,践踏在脚下,毫无自尊。
    谢桐就是莫谦的发泄对象。
    婚姻这座围城,她受够了,她要闯出去——
    警察与120救护车前后脚,到达谢桐住的楼栋单元门下,这立刻就汇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其中,莫谦抱着孩子,也被围观的人群吸引走来。
    谢桐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被医护人员用担架床抬着下楼,往救护车送去。
    忽然,谢桐叫停医护人员抬着的担架床,惊恐对身旁警察指向站在人群里的莫谦。
    警察听完谢桐的话,向莫谦走了过来。
    谢桐直视莫谦。
    她此刻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眼神是一支毒箭,能正中莫谦的眉心,穿透他的脑袋,让他死在自己充满怨恨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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