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没了人,安静不少。
    钱泽思不高兴道:“什么人啊,还变着法撵人走!就这种人还当编导,呸,回去我就给我哥告状,把他撤了!”
    唐亦看他气鼓鼓的,像个河豚一样,嘴角不自觉提起来:“被飞的又不是你,怎么你气的不要不要的?”
    “我当然气了!”钱泽思咬着腮帮子,握紧拳头,“你是我老大,他欺负你,就是不给我旋风小霸王面子,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我哥老皮面子,欺负我哥行,欺负你,完全不ok!”
    唐亦闭上眼,笑了,“你可真是个傻子。”
    见他笑,钱泽思也傻笑着凑过去:“老大,你现在愿意看我啦?”
    “不愿意,要不你也滚蛋吧,我自己乐得清间。”唐亦翻个身,嘴角又提了一些。
    钱泽思才不走呢,“我走了谁伺候你啊,你现在连嘘嘘都不能自理,放你自己在这儿,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你会不会说成语啊,语文是音乐老师教的吧?”
    “咦,你咋知道?”钱泽思一脸稀罕的表情,“嘿嘿,我小学的时候有几天语文老师有事,还是音乐老师给我们代的课呢。老大,你真神了。”他佩服的冲唐亦竖大拇指。
    唐亦想笑,笑不出来。
    ……有点疼。
    他睫毛颤了颤,深吸一口气,抓紧了被单。
    钱泽思看见唐亦指尖泛白,知道他开始疼了,想去找医生。
    唐亦叫住他:“不用,我睡一会就好了,你回去吧,俩人太乱。”
    “我不走,你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钱泽思坐回椅子上,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我不出动静,就在这儿陪着你。老大。”
    唐亦额头上已涔出一层汗,见钱泽思打定决心,他没再争辩,安心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唐亦睡的冷汗直出,浑浑噩噩,一直做噩梦,他又梦到了那辆改装轿车,砰一声与他迎面相撞,撞完之后,他看见轿车司机跳下来,一脸紧张地问他有没有事。
    那张脸,唐亦这辈子也不会忘,秦易扬,追了他整整六年的万恶的前男友。
    麻醉劲儿过去,疼得更狠了。
    唐亦觉得手有点麻,费力睁眼一看,钱泽思竟然趴在他手上睡着了。
    钱泽思睡着的时候好看多了,五官温和,眉头轻轻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病房的暗灯照在他脸上,看的唐亦有点出神。
    这个人,别的不说,熟睡时候的样子,还真有点像秦易扬。
    唐亦看着看着跑了神,脑袋里走马观花似的,跑出伤感歷史。
    那时候他已经小有名气了,秦易扬作为製作人,挑中他挑大樑,演自己新电影。当时他没什么心眼,总觉得演了男主角就能火,就把戏接了,结果真的大火,自此摇身一变,成了金橄欖影帝。
    再然后他跟秦易扬陆续合作,合作着合作着,擦出火花。一个晚上,秦易扬开完会,去他家跟他挑明,对他有意思,想跟他拍拖。唐亦没多想,反正俩人也是利益关係,在一起也没啥坏处,就答应了。
    再再然后,情侣间所有该干的事儿,他俩都干了一遍,然后秦易扬製作了一个新剧,用了上头塞下的新演员,俩人闹出緋闻,唐亦心知肚明只是炒作,但他还是忍不住跟秦易扬说了再见。
    唐亦没想过这辈子再跟秦易扬打交道,更没想过,打走个孙悟空来个猴,秦易扬走了,来了个钱泽思。
    他看着这副清雋的眉眼,叹口气,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翻身到另一边躺下。
    半夜,钱泽思被脖子麻醒了。
    浑身跟抽了劲儿似的,哪儿都疼,他像个生銹的机器人似的爬起来,一看唐亦睡着,像是没那么疼了,松了口气。
    早上六点多,唐亦醒了。
    嘴皮乾的不得了,他想喝水,钱泽思却不在。
    没办法,他强撑起身体,打算自己倒水喝。
    手没摸到电水壶,病房门开了,钱泽思大叫一声,赶紧把他摁床上。
    “医生说你不能动,你咋下来了,万一摔倒咋办啊!”
    唐亦心情不好,看见钱泽思就想骂他,一低头看见他手上拎着早餐,脑袋上还冒着汗,火又哗啦一下被浇灭了。
    “你去买早餐了?”
    “啊,你不是最喜欢吃李记虾仁餛飩吗,我四点多就去排队,排到现在才买上。”钱泽思挠挠头,打开速食盒,递给他,“你尝尝,还是烫嘴的呢。我怕凉了,这一路都没敢坐车,使着两条腿跑回来的。”
    盖一打开,热气汩汩冒了出来。
    淡淡的香气,熏得唐亦眼眶发涩,他抬头看钱泽思一眼,躺了回去。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为啥呀!”钱泽思都要疯了,“我跑了两公里专门给你买的,老大,你不是最喜欢吃他家餛飩了吗,我都买来了,你至少尝口汤也行啊!”
    唐亦闭着眼,没说话。
    钱泽思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着他了,反正唐亦不开心,他就不开心。他把餛飩往桌上一放,低下头,失失落落道:“老大,你不待见我,我这就走,不过你还是趁热吃点吧,要不身体撑不住。”
    他转身想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拧开保温杯倒了一杯水,放在唐亦能够着的地方,“你要想上厕所,就摁铃叫护士,我一会给她们打好招呼,让她们过来看着你点,别再出岔子了。”他恋恋不捨地看着唐亦,“老大,那我走了啊,真走了……”
    唐亦仍旧沉默。
    钱泽思深深吸了口气,觉得眼眶有点痒,他抬起手背去揉眼,啪嗒一声,一颗泪珠砸了下来。
    病房里太过安静,那声音再小,唐亦也听见了。
    在钱泽思看不见的地方,唐亦蹙紧眼眉,指节再次抓紧了被单,就在钱泽思走到门前的一刹,他突然开口道:
    “李泽恩,我疼。”
    钱泽思气笑了,“老大,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说几遍了,我叫钱泽思,不叫李泽恩,你就不能好好记住我名字一次吗。”
    说着,屁颠屁颠地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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