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湛卢山顶演武场上诸葛靖仇一招龙源七星剑将然山弟子彻底击败,鸣兵大会的第一日算是顺顺利利落下了帷幕。
    诸葛玄衣摸了摸颌下短须,不甚满意地“啧”了一声,又看了眼今日抽签并未轮到的长子诸葛靖恩,想起这对兄弟昨晚不知何事竟大打出手,罚跪到半夜都不肯交待缘由,眉头不觉又皱了起来。
    ——所幸这两个小崽子还知道打人不打脸,要不然今日众目睽睽,不知要惹出多少笑话。
    当然,除了这对不省心的双胞胎儿子,还有个更不省心的小丫头在一刻不停地给他闯祸呢。
    话说回今日中午,诸葛靖歆从天权阁溜出来并故意打开了几间看押失心人的牢房门锁后,便冲到了山顶的演武场上与看台中央的诸葛玄衣隔着人海遥遥对峙,一副“若是不和她好好聊聊,便要闹得大会办不下去”的架势。
    诸葛玄衣头大如斗,虽然自家女儿闹着要和元山派退婚的事已有不少人都知晓了,可还没有夸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在任由她胡闹下去,铸剑山庄和元山派都要成为武林的笑话了。
    于是诸葛玄衣只好将会场委托给了山庄几位宗匠,并命人去请了狮相门那位年轻的岳堂主,一同去了天枢堂谈话。
    ——真不是他这个当爹的故意要拦着女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岳堂主分明襄王无意,他是怕自己女儿受委屈啊。
    他和靳不忾的交情固然不错,可岳星楼是岳克江的儿子,且与靳不忾的关系传闻并不好,女儿若是嫁过去恐怕讨不到半分便宜。但宋鸾羽却不同,宋风岩和铸剑山庄有着密不可分的利益往来,师父何无尽又是武林有名的正派侠士,即便宋鸾羽和靖歆感情不深,靖歆也不会在他身上吃亏。
    偏偏小孩子目光短浅,想不到这一层,只顾眼前喜恶而不做长远打算,他这个当爹的多操心还要被误以为是棒打鸳鸯,真难啊……
    正如诸葛玄衣所料,一场谈话下来,岳星楼明确表示自己已有心仪之人,无意与铸剑山庄结亲。诸葛玄衣特意安排了诸葛靖歆在侧室旁听,心想这样一来她就能死心了吧,却没想到诸葛靖歆直接冲了出来,要岳星楼说出对方姓甚名谁,师从何门,等大会结束便要上门挑战去。
    诸葛玄衣气得手都举起来了,谁料那岳星楼却是笑笑说道,“诸葛姑娘,你是不可能胜过她的,她必将会成为当今武林的第一人,因为她是太吾传人啊。”
    诸葛靖歆目瞪口呆,泪珠悬在眼眶上要掉不掉,而诸葛玄衣则默默放下手来,心说,这位太吾传人似乎就住在自己庄上啊。
    ***
    第一日的比试全部结束,看客们意犹未尽,畅谈着纷纷散去,而诸葛兄弟自然也在诸葛玄衣的“看押”下回了各自的院子。
    用完饭后,天已完全黑下,诸葛靖仇对着铜镜仔细将自己拾掇了一番,然后偷偷摸摸从后门潜了出来。
    诸葛靖仇要去找祝君君,昨天事发突然,来不及告别对方就跑了,今天又被父亲和三叔轮流盯着,一步也不敢离开演武场。但奇怪的是,他今天一整天都没能看到祝君君,祝君君此前对鸣兵大会十分好奇,一提起来就兴致勃勃的,怎么也想不通大会当天她人却不见了。
    故而诸葛靖仇很不放心,一整日都有些惴惴,迫不及待要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
    而另一边的诸葛靖恩也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毫无意外,兄弟二人在通往蒲竹居方向的山庄侧门附近遇上了。
    “诸葛靖恩?!”诸葛靖仇看到自家哥哥,直接连名带姓喊他,“你做了那种事,怎么还有脸去找君君!”
    诸葛靖恩不屑和胞弟做口舌之争,径直迈步往前走,诸葛靖仇立刻拦了上去:“站住!君君才不会想看到你!”
    “看到你和看到我,区别大么?”诸葛靖恩语气淡淡地反问。
    说完绕过对方继续要走。
    诸葛靖仇气得直咬牙,想再和对方打一架又怕动静太大惹出麻烦,于是只能按捺下一肚子火气,大步一跨跟着往侧门走,和对方比拼起了脚力,看谁身法更胜一筹。
    只不过两个少年都没能迈出那扇大门,因为他们的父亲诸葛玄衣早就候在门口了。
    下午时候,好不容易把诸葛靖歆安抚下来的诸葛玄衣又从派出的弟子口中得到了与自己两个儿子有关的消息,说是不知怎么他们最近似乎和隐居在山庄中的那位太吾传人有往来。
    ——怎么又是那个太吾传人?!
    那太吾传人据说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而且生得十分漂亮,是和那位他亲自请进山庄的画师阿青一同来的,通行的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三人住在一块,关系非比寻常。
    年少而慕少艾,这是人之常情,诸葛玄衣还没有迂腐到连儿子情窦初开这种事都要插手去管,可问题是他两个儿子看中了同一个姑娘,甚至为此大打出手,这他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更何况那姑娘还十分招人,爱慕者甚多,怕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里啊?”
    诸葛玄衣负着手站定在门前,沉沉问道。
    此刻月头已经爬上半空,惨白的月光下,诸葛玄衣脸上每一道沧桑的褶皱都蕴满了上位者不可一世的威严与肃穆。
    诸葛靖恩和诸葛靖仇大约是没料到会在此处撞见亲爹,惊了一跳,又被诸葛玄衣那冷肃的表情所慑住,不约而同地颤了颤,当即止住了脚步。
    诸葛靖恩老老实实唤了声“爹”,然后便抿住了嘴,只当自己是饭后消食无意走到这儿的。
    但诸葛靖仇急性,沉不住气,多问了一句:“爹,您怎么,怎么在这里……?”
    诸葛玄衣想起从弟子口中听到的汇报,又看这两个儿子一个脸色发白还佯作若无其事,一个紧张得就差把罪行写在脸上,恨铁不成钢地粗哼了声,厉声斥道:“你们兄弟两个自娘胎出来一块儿活了十八年,虽有小打小闹,却一向是亲厚默契,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姑娘阋墙谇帚,这像话吗?嗯?!”
    二人面色猛地一白,诸葛玄衣却不等他们答话又继续道:“你们今日谁也别想跨出这道门,都给我回去睡觉!谁要过不了明后两天的比试,我这个当爹的就把另一个给人家太吾传人送过去!”
    诸葛靖仇震惊,不晓得自家亲爹何时已经把事情摸得这样清楚,他已然知道了祝君君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们兄弟都喜欢祝君君,只是不晓得他知不知道,他们兄弟和祝君君还曾经在雪庐里和五叔……
    一想到此,诸葛靖仇心慌意乱,看要就要口不择言说出些什么来,深知他心性的诸葛靖恩及时拽住了他袖子。
    诸葛靖仇倏地清醒过来。
    ——是了,此刻父亲必然还没有知道全部的事,否则他们兄弟也不会只是被勒令回去睡觉而已。若他一世情急失口说出了什么,才会被父亲揪住线头顺藤摸瓜,那就真害惨自己也害惨君君了。
    诸葛靖仇咽了口唾沫,暗暗庆幸还好有胞兄在,二人到底兄弟一场,无论如何血缘的纽带是不会变的。
    然而在回到院门口时,诸葛靖恩却凉凉地警告道:“你若不想连累君君,就在父亲面前谨言慎行。在君君这件事上,你倒霉了,我弹冠相庆。”
    诸葛靖仇:……
    这人以前有这么讨厌吗?
    不过诸葛靖仇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夜老老实实在屋里辗转反侧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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