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这时听见他再次叫了我一声。
    我不得不回答:“嗯。”
    “你怎么了,心跳这么快。”
    我呼吸窒了窒。
    是了,这么一块静到可怕的地方,我听不见一丝他的心跳,可是自己的心跳却清晰得跟击鼓似的,想藏也藏不了。
    当下苦笑了声,我咽了咽干燥的嗓子,答了声:“有点害怕,这鬼地方让我像个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么?”
    心脏再度咯噔了一下,我反问:“什么话?”
    他笑笑:“没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嘶的声响,一道光亮划破黑暗照进了我眼里,也映亮了离我不到两步远那道身影。
    原来阿贵带着刚才被刘华丢弃了的那只打火机。
    有了光亮,心里便稍微定了定,因为我终于能看清对方的脸和神情了,这比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胡思乱想要来得安心许多。
    当即抬头朝周围环顾了一圈,发觉这果真是个地窖。
    一处应该是早在当初盖起这些房子的时候,就被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建造好了的地窖,纵然蛛网遍布,灰尘密集,却同时又有一种井然有序的感觉,因为里头柜子,家具,坛坛罐罐……一应生活用品似乎都俱全,仿佛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能在里头居住下来似的。
    啪!
    正继续打量着四周,并抬头估算着刚才那洞口究竟离我俩有多少距离的时候,打火机灭了,登时再度陷入一片黑暗,我立即回头朝阿贵方向伸了伸手,问他:“怎么了??”
    “手滑,熄了。”
    “再点上吧,看看我们能不能找根蜡烛什么的。”
    他没吭声。
    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他沉默了有多久,在我看来似乎很久,因为那段时间我再度有些慌乱起来,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慌乱。
    “阿贵,”于是我再度开口:“怎么了,点不亮了??”
    “好像是。”
    “可是我听不见你点火的声音……”
    “是么?”他话音里再次透出丝笑意,这我开始感到有点不知所措:“阿贵……把它点上好吗?”
    他没回答,但我听见他在黑暗中朝前走了两步。
    所以我立刻也朝后退了两步,然后继续叫他:“阿贵??”
    啪!
    一声轻响,那点小小的火苗终于再度从他手中亮了起来。
    我不由长出一口气,几乎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用那点火光照着我,看了看我:“你脸色很难看。”
    “你吓到我了。”
    “是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用力吸着气,用力按着自己跳得剧烈的心脏:“找个东西点上它吧,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出不去。”他的回答叫我突地一愣:
    “为什么……”
    “因为刘华估计错了一件事,对于刚才那东西,清晨是它们最弱的时候。一过午时,我们则最好乖乖找个地方藏着不要动。过会儿就要到午时了,我们先在这里待着,挨过黄昏,也许可以试着找找出路。“他说着这番话时,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是在想着什么,从刚才开始我就察觉到了,他想得有些出神。
    所以当看到我举着那把从关伟包里偷偷藏出来的枪,颤抖着指住他时,他不禁微微怔了怔:“你这是做什么,宝珠?”
    我摸索着打开了抢的保险栓,再次朝他指了指:“我受够我们这些没有意义的谈话了。”
    “是么?所以……你这是要朝我开枪么?”
    “那得看你到底跟走尸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闻言他再度一怔。
    “赶尸人,走尸人,操纵尸体的,尸王……我不管你们叫什么,我只知道你们都跟尸体打交道,都能把尸体像活人一样操纵。之前刘华问你,为什么千里迢迢上这里来找几具腐尸。他所不知道的是,你们这些人本来就是靠操纵腐尸过活的,没点年头的你们根本还就看不上眼。”
    “是么?”
    “你别再装了!真以为我刚才没看出来你能瞧见那个老头么!”
    “什么老头?”
    “那个梳着头很长很长的白色辫子的,脑门上长满了茧的老头!”
    “呵……你凭什么说我瞧见他了?”
    “你的眼神!”
    “那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当面点穿我?”
    “我……”我语塞。
    “因为你怕了?”
    淡淡丢下这句话,在见我依旧不吭声,他笑了笑,再道:“怕我跟他是一伙儿的,所以眼睁睁看着他破了刘华他们布下的犀角粉,眼睁睁看着他跟在刘华他们身后追出去,而袖手旁观……宝珠,你非常害怕这一点,不是么?”
    “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用力把枪朝他身上一顶,厉声对他道。
    他低头看了看我手里的枪,再朝我看了眼:“想做什么?”
    “是的!故意听任刘华他们往危险里跑,故意把我拖进这个地窖,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想知道?”
    “没错!”
    “我怕我说了实话,你听后会更加害怕。”
    “快说!”
    他沉默了阵,然后点点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关于慈禧用那蟠龙九鼎,所镇压着的那些人,他们的首领是谁么?”
    “记得,那个叫载静的人。”
    他微眯了下眼:“能不能再说一边他的名字,宝珠?”
    “载静。”
    “其实他更喜欢别人叫他静王爷的。”
    “这跟我们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么??”
    “呵……好吧,我告诉你。我之所以故意听任刘华他们往危险里跑,故意把你拖进这个地窖,那是为了……”
    话还未说完,忽然冷冷一阵风从地窖中卷过,倏的下熄灭了他手中的打火机,亦让我一惊之下不由自主扣动了扳机。
    呯!
    一声巨响过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登时枪脱手落地,我连着朝后倒退数步,在黑暗里匆匆叫了声:“阿贵!”
    没人回答我。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寂静,层层叠叠在我身周压迫了过来。
    还有风。
    一股冰冷细微的风,仿佛有生命般忽而盘旋在我头顶,忽而盘旋在我脚下……
    “嘶……”风里隐约传来一阵奇怪的喘息声。
    似有若无,却听得我全身一阵发毛,当即转过身拔腿就想跑,可是四周一团漆黑,我能跑到哪里去??
    “嘶……”就在我迟疑着的当口,那喘息声再度传来,近得仿佛就在耳畔。“阿贵!!”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正要在那喘息声霍然逼近的当口继续再叫第二声,突然一只手牢牢捂住了我的嘴。
    然后一道没有心跳的身躯无声无息贴在了我的后背上,靠近我耳边,轻轻说了句:“嘘,别出声。”
    第318章 蟠龙
    黑暗里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除了我和阿贵之外,这地窖里还存在着第三个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刚才尾随刘华出去的那个老头,也不好判断他究竟是人还是鬼,他跟阿贵一样没有心跳的声音,动作则像盘绕在地窖里的风一样,轻轻飘飘,忽而远忽而近,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兜兜转转,找着什么的样子。
    但他有呼吸。
    有好几次,我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他贴着我身侧一晃而过,嘴巴里发出嘶嘶的呼吸声,像条抖动着尾巴的响尾蛇。而这奇怪呼吸声所伴随的温度,则是冰一样冷的,冷到刺人骨头,让我手脚僵硬。
    我意识到目前的处境非常不妙。
    无论是姥姥还是狐狸都曾经说起过,一个活人,如果阴气重到一定程度,并介于阴阳交界之中,那么他的呼吸会没有一丁点温度;而,也只有煞气重到一定程度的鬼,才会有‘呼吸’,当然,那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呼吸,而是大量阴煞之气在形成了一种气数之后,借助鬼魂的灵窍逆转五行,于是宣泄出来的一种东西。
    所以我任由阿贵把我这么紧紧抱着,别说出声,就是连口气也没敢喘一下。
    他身体阻隔了我的心跳声,让它听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明显,就这样僵立着彼此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意识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四周有风,也没再听见那种响尾蛇一样的呼吸声时,突然咔擦一声轻响,紧跟着眼前一亮,阿贵手伸在我面前,重新点燃了手里的打火机。
    突如其来的光亮惊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但依旧没有动,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在被那道光所带来短暂不适消失后,视觉恢复的第一瞬,我立刻被眼前所见的那幕景象震得浑然忘了动弹。
    我看到四周无论地上,墙上,还是那些积满了陈年老垢的家什上,到处都是湿哒哒的脚印。
    一行行尖而细的脚印,形状和大小就同之前印在屋外雪地上,那串将我们所有人引到村口处的足印一模一样。
    至今都还不知道那些脚印到底来自何方神圣,甚至在之前那一连串的可怕遭遇之后,我几乎都已经把它们给忘了,此时再度出现,却比之第一次见到更让人触目惊心。它们在周遭昏暗的光线里看起来凌乱不堪,但方向全都井然有序,一对对钩子似的脚尖直勾勾朝着我的方向,将我同阿贵不动声色围绕在它们中间,就像一群肉眼看不见的鬼魂,近在咫尺,无声无息地紧盯着我们。
    随后我突然想了起来,这足印到底是属于谁的了……
    是那个闯入者!
    那个在我跟阿贵以及他的两个‘行头’一同被绑在之前那间小屋时,从装着厚厚栅栏的窗户外爬进屋的闯入者!
    当时由于受到视线角度的限制,我始终没能看清那人到底是什么样,但有一点却是看得非常清楚,那个人穿着一双样式非常诡异的鞋子,一双黑缎面绣着金色寿字花纹的鞋,鞋尖处像个朝天椒一样往上翘着,鞋底又尖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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