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始终一眨不眨看着我的眼睛,直到我冷冷将视线移开,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为你等待五百年,你可知有人为你等候了三万年。”说着一把抓住我的脸强迫我看向他,他又道:“你至他于何地,梵天珠?你至他于何地……”
    话音落,他松开了我,将手朝琴弦上轻轻一拨。
    骤然间一道烈火随着弦响从琴身上轰然一声燃烧起来,顺着他的手指直烧上他的身体!
    我惊跳起来尖叫:“清慈!你干什么?!!”
    他不做声。
    只是一眨不眨看着我,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奏出一声极其好听,却从未听见过的曲子。突然间我的手腕开始剧痛起来,痛得我无法忍受地跪倒在地,而就在这个瞬间,那火突地朝上一窜,将清慈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吞进了火中心。
    “清慈!!”我挣扎着试图起来灭火,可是身体仿佛被钉住了似的,粘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在琴上烧得越来越旺,清慈的身影在火里变得越来越模糊……而窗外那些烧焦了的人影似乎也渐渐模糊起来,没了哭喊声,他们静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身在火中央熊熊燃烧着的清慈。
    头顶再次一声雷响,浓云密布的天空哗的下落下了豆大的雨珠。
    噼噼啪啪落在地上,将那些人影冲淋得干干净净,干净得似乎能朝出街道的倒影。
    而窗外那条庞然大物也一瞬不见了。天际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我听见远远有人在叫:“咦,是龙卷风?”
    “看啊,龙卷风!那是不是龙卷风?”
    “真的哎!张家姆妈快出来看龙尾巴啊i好几十年没看到了啊。”
    “龙尾巴!真的是龙尾巴!好大啊……”
    一阵风从残破的窗户口吹入,琴弦上的火倏然而灭。砰的声那把古琴跌落到地上,而原先清慈所站的位置,除了一片残破的焦黑,什么也没有。
    手脚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手臂也不再疼痛。我从地上爬了起来。
    走到琴边把它从地上拾了起来,它通体却是冰冷的,仿佛之前那把烈火只是我的幻觉。我伸手在它弦上拨了一下,弦丝抖动,却无声无息。
    “主人不在,凤凰弦从此不会再响。”身后响起狐狸的话音。
    我闻声回过头,看到他抹着嘴角的血笑嘻嘻坐在苏醒了的铘身边,手里握着那根还在涌血的龙骨。
    “你笑什么。”我问他,虽然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俩身上的伤究竟怎么样了。
    他再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朝边上的铘看了一眼。“哦呀……凤凰涅磐,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凤凰涅磐?”我不置可否,因为突然想起了清慈自焚前对我说的那些话。
    ‘十五年前我为了你一怒烧尽两百条魂,现今报应将至,而你,只怕是我最大的报应。’
    ‘他为你等待五百年,你可知有人为你等候了三万年。’
    ‘你至他于何地,梵天珠?你至他于何地……’
    他对我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没告诉我。
    而我亦没告诉他的是,他问我的那个问题,其实我心里真正的答案是,我确实想起来了,在我杀了他之后的事,在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我己经想起来了。
    十五年前那件被我刻意遗忘,刻意埋葬了的记忆。
    十五年前我杀了‘鸟人’,因为我以为他猥亵找,所以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我失手用手里的菜刀杀死了他。
    当时在树上试图帮我的那几个邻居孩子都看见了,他们替我保守了这个秘密,一直到我再度遇见‘鸟人’,活生生的‘鸟人’。
    他出现在我每天经过的那条巷子里,脖子上包着一块手帕。他给了我一张票子,问我愿不愿意去体育馆看他的演出。
    我答应了,因为很高兴,高兴我并役有真的杀了他,他还活着。
    可是在临到去的那刻,我姥姥跌了一跤,我只能推迟看演出,陪她去医院拍片子。
    片子拍出来的结果很好,只是轻微扭伤。
    而等我赶到体育馆的时候,那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火海。
    他们说,两百多个人,一个活的也没有,因为事发突然,全场一片混乱。
    两百多个人里包括那个总是找借口欺负殴打鸟人的王胖子,还有那几个替我保守了秘密邻居小孩。
    “在想什么。”
    正看着琴发愣的时候,狐狸走过来拍了我一下。
    “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回答。
    他笑笑,从我手里按过琴,拍了拍上面的灰:“知道么,这家伙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一个女人。”
    “哦……”
    “那女人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为了我。”
    心脏不由自主地一紧,我用力看了他一眼。“那女人是谁?”
    他看了看我。
    继而眼梢微微一弯,哦呀一声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真是小白……”
    “日!”
    “来日。”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虽然这栋房子看样子有点回不去。
    我忍不住想笑,可是转过头一眼看到狐狸身后的铘,却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他站在远远的地方,一身的伤,一身的血。
    他低头逗弄着地上的杰杰,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和狐狸的存在。
    不由自主朝前走了一步,脖子上一紧,狐狸的手臂环住了我。
    我愣了愣。
    想要问他做什么,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半个身体靠在我身上,他手臂绕着我的脖子,妖娆慵懒得像个撒娇的女人。可是满脸的血满脸的苍白和疲惫。
    “半年的工资发不出来了,狐狸。”喉咙口紧绷的感觉渐渐平息后,找才出声对他道。
    “铁母鸡。”
    “除非这房子能自动恢复原样。”我耸肩。
    他也耸肩,并且咧嘴笑了笑。
    突然间四周的一切土崩瓦解。
    而我还没从目瞪口呆中恢复过来,随即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油光锃亮的地板和家具中间。
    我完好无损的客厅,我完好无损的窗,我完好无损的房顶……
    一切都是完好无损的,仿佛之前所遭到的破坏只是我的一场噩梦,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口依然存在的话……
    “日……你是移动城堡里的啥尔吗?狐狸。”
    “日,老子比那小子帅多了去。”
    “日,既然你能变出一栋新房子,为什么不能变出一房子的钞票?连一块钱都变不出来,到现在还欠一屁股债。”
    “想要一房子钞票’日!没问题。”
    后来知道,刺激狐狸以达到生财目的,是完全错误的,并且是悲剧性的错误。
    求神求佛求鬼怪,求谁都不要去求狐狸。
    因为就在第二天,狐狸真的给我变出了一房子的钞票。
    但那钞票不是人民币,也不是美元欧元日本币。
    甚至连泰国株都不是,而是冥元。
    整整一屋子冥元啊老天!
    结果我烧了整整两礼拜才烧完,可把对面的术士给乐的。我在这里烧冥币,他在那里点蜡烛烧香,害别人以为我跟他开连锁了,找日……
    闲了,也好吃好喝的哄过狐狸,让他给我说说关于凤凰弦的故事。
    终于有一天,他给我短短地说了一个。
    他说远古年间,有凤为博佛前莲花一笑,引龙入昆仑冰域,用万年不化之冰晶冻结龙身,以蜕龙皮,制成七弦琴一把。弹奏时有如龙吟,又如凤鸣,激昂之处撩动天庭。却自此犯下不赦之罪,天庭降下八部天龙以女娲石穿透凤骨,褪其形,去其魂,打入凡间,自此,在畜生遭受尽轮回之苦三万年整。
    真的很短。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里面那只凤,以及那朵莲花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于是我问狐狸,那朵莲花后来怎样了。
    狐狸想了想,答,三万年呐,哦呀,谁还会记得那朵老掉了牙的莲花。
    于是我再问狐狸,那么那只凤呢?
    狐狸微微一笑,朝被我供在姥姥遗像前的凤凰弦看了一眼,甩甩尾巴扭着屁股做他的点心去而至于那把龙骨,我至今都没有问过他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不肯在最危险的时候听铘的话将它断去。
    为什么它在我手里的时候,会变成那种模样。
    最近太阳很好,抱着杰杰哂着太阳吃着狐狸做的点心,感觉很好。
    所以我觉得,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就让它永远压在心脏的某个部位就好了,也许有一天它会再出现,如同“鸟人”,但,那又如何,谁知道那一天的到来,究竟会是哪一天……
    第五卷 鬼绣
    第81章
    慈母手中线,闺女身上牵,临行密密缝,意恐不复归。
    在我经历过的很多说得清和说不清的事情里,有一件是我始终都很难淡忘的,夜深人静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常会清晰地想起它,而每次想到它,心里总会堵得慌,想找个人说说,可是说给谁听好呢,我不知道。那今晚,就在这里说说好了,说个关于某个女孩子的故事,女孩子叫田恬,很恬静的名字,正如她病没有发作时候的样子。
    田恬是我从小到大都认识的一个女孩,只是认识,因为她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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