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 作者:河汉

    少微恼道:“我不想责罚你!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华苍温声道:“好,殿下想说什么?”

    “你当时为什么要走?我知道你去找校尉只是借口。”

    “因为我不想陪殿下去见赵梓。”华苍说,“我希望殿下……哪儿也不要去。”

    这下少微反倒怔住了,他原本因病晕红的脸颊又漫上一层血气,声音也变得蚊呐一般:“什……什么叫我哪儿也不要去,那我要在哪里待着……”

    华苍看着他,只是不说话。

    少微觉得自己的脑袋要冒烟了。

    幸而华苍及时打破了尴尬:“殿下怎么会掉到湖里去的?不是要去偏厅吗?”

    少微支支吾吾地说:“我本来是想去偏厅的,但是你就那样走了,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先去找你……所以我走了一半往回走,都怪风把那边的灯火吹灭了,我看不清,走岔了路,然后就一脚踩空……”

    想到在水里的那种无助,少微不禁后怕。

    华苍安抚道:“没事了。”

    “嗯。”少微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也是回来找我的对吗?”

    “春夜寒凉,我给殿下拿了件斗篷。”

    少微这下开心了,指指华苍手里的药碗:“快点喂我喝,凉了我可就不喝了。”

    药汤的确快要凉了,华苍伺候少微一口一口地喝干净,又伺候他安寝。

    “你今晚不走吗?”

    “嗯,不走。”

    华苍坐在床边守着,少微隔一会儿睁眼看看他,良久才踏实入睡。

    沈初是在少微睡着之后来的,问清了少微的情况后,他也不便打扰,决定明日再把赵梓的题纸送来。

    临走前他对华苍说:“我不知你与殿下之间怎么了,但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华苍道:“绝不会有下次。”

    沈初又道:“这事陛下怕是要问罪的,你……”

    “我甘愿受罚。”

    沈初拍拍他的肩:“不过殿下多半会护着你,倒是不用太担心。”

    华苍送他出门:“怎么罚都无所谓,我不担心。”

    沈初:“……我敬你是条汉子。”

    次日,皇帝一下朝就来看少微,少微半夜起了烧,这会儿刚刚退下去些,这烧烧得他嗓子也哑了,鼻子也堵了,说话瓮声瓮气的。

    沈初说得没错,皇帝在嘘寒问暖之后便要问罪,说是要给华苍五十大板。

    少微当即从床上跳起来:“不成!他救我有功,怎么能罚?”

    “若不是他擅离职守,你怎会失足落水。”

    “是我自己不小心掉湖里的,与他无关,他只是去给我拿斗篷。”少微据理力争。

    “他身为太子侍从,未尽职责,难道不该罚?”

    “不该罚!当时湖边那么多人,没有一人下水救我的,要不是他跳进湖里把我救上岸,我可能早就死成水鬼了!”

    “荒谬!太子身边设立宫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你遇险后等人来救吗!”

    “反正就是不该罚,要罚也不能罚板子,就罚……就罚半个月薪俸好了,咳咳咳……”少微说话太急,猛咳了一阵,顺好了气,有操着副哑嗓说,“我自己的臣属,我自己罚。”

    皇帝到底心疼他,不欲再与他争执,只得做罢。

    沈初在旁边听得快要翻白眼。

    罚半个月薪俸?他敢说今天华苍被罚了钱,明天太子就恨不得补给他一个大金锭。

    他瞥了眼镇定自若的华苍,难怪你不担心呢大兄弟。

    于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皇帝走后,沈初把赵梓解好的题呈给少微看:“我作证,他真是一个时辰内解出来的。”

    少微刚喝完药,华苍塞给他一颗麦芽糖。

    他边嘬糖边看那道题的解法,啧啧道:“赵师弟果然有两手呢。”

    那纸上准确地画了题目的图示,字迹工整隽秀,步骤和算法都写得清清楚楚,少微看得赏心悦目——

    术曰:以入索乘后去表,以两表相去除之,所得为景差;以前去表减之,不尽以为法。置后去表,以前去表减之,馀以乘入索为实。实如法而一,得邑方。求去表远近者:置后去表,以景差减之,馀以乘前去表为实。实如法而一,得邑去表。

    答曰:邑方三里四十三步、四分步之三;邑去表四里四十五步。

    “太厉害了。”少微说,“这题我当时还想了好久呢。”

    “我就说他很有天分吧。”

    沈初喝了口茶,恰好看见华苍一脸“这都什么玩意儿”的表情瞪着那张题纸,他顿时有种找到同伴了的欣慰感,顺手给华苍斟了杯茶:“来,华兄,喝杯茶。”

    喝杯茶,消消火,不要与这些算术痴计较。

    养病的这几天,少微身体很难受,心情却很舒畅。

    原因是华苍处处都顺他的意,简直要把他宠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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