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被烙下奴印,便会永生永世受魔族差遣。连自己的自由都没资格争取,他如何能有资格去爱旁人?
    九郎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下去,他看向顾景尧,眼中情绪不辨喜怒。
    裴娇的话突兀打破了沉寂,她微微敲打了一下壁画的边缘,仔细地听着声音,缓声道,奇怪,这后面的两张壁画,和之前的壁画声音不大一样。
    她的下一个的动作令九郎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只见她掏出剑柄,踮起脚尖用剑柄敲在了画上的某处,那被敲击的地方竟如同机关似的凹陷下去,发出噌蹭转动的声音。
    接着,壁画上的镶嵌的石块珐琅珠宝纷纷脱落。
    裴娇眼疾手快地躲避着尘土和瓦砾,烟雾四散过后,裴娇惊讶地发现,这原来是一副画中画。
    在散去的壁画之后,琴瑟和鸣的场景不复存在,而是残忍可怖的真相。
    壁画是鲛人连夜开了城门,魔族的大军涌入羡渊,羡渊被屠城,火光冲天。
    最后一副画中,女将死在了马背上,她死前仍旧撑着那把长缨枪,望着月亮的方向。
    近乎是机关启动的下一刻,宫殿内四面八方传来了跌宕起伏的惨叫声。
    救命救命
    一人跌跌撞撞地自偏殿内跑出来,他涕泗横流,浑身是血,嘴里喃喃道,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企图抓住九郎的衣摆寻求安慰,这时一道黑烟自他身后袭来,瞬时便钻入他的皮肤肺腑。
    他僵在原地,关节开始寸寸扭曲,转瞬间便化作了一堆流光溢彩的灵石。
    九郎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那叠灵石被宫殿的地壁逐渐吸收,他踢开靴旁的灵石,扯了扯唇角,好歹一身元婴修为,竟只能化作这么些灵石,当着是白费。
    本想引季青岭那几个老不死的来,谁知他们怪惜命谨慎的,竟只派了小辈来。
    哼,便暂且饶过他们。不过南镜的魔君能来,便足够了。
    话音落下,他转而看向顾景尧,眼底跳动着疯狂的光,以你的修为能化作多少灵石,我真是相当好奇,想来是能填平空缺的灵脉便是了。
    顾景尧刚拂上铁扇扇柄,长剑出鞘的声音即刻响起。
    他长睫微颤,看着裴娇挡在自己身前,她额前的碎发随着周身的灵力波动拂动,你休想。
    那一刻,他看着个头仅到他胸膛小姑娘,心中最脆弱的一块坍塌下去,柔软的一塌糊涂。
    这世上的人要么忌惮他,要么憎恨他,要么美名其曰地追随他,实则便是利用他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们都抱有根深蒂固的印象,仇视他的人认为他棘手无比,难以斩草除根,追随他的人认为他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确实也是这样,他早已习惯睥睨众生,早已习惯四面楚歌,哪怕身后是千军万马或是空无一人,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可是仅仅只有这么一个人,在面临危险之时,会自然而然地挡在他身前。
    傻子。
    他垂眼看着她柔软的发顶,可是唇角却不自觉浮上笑容。
    九郎盯着二人,面色更加阴沉,片刻后,他目光落向裴娇,我要的只是灵力修为高深之人,你修为尚不及元婴,并不符合条件。
    若是你识相,将你身上的神器交给我,我可以放过你。
    谁知这话落下,裴娇更加生气了,握着剑柄的手都紧了几分,你看不起谁呢。
    因为气氛剑拔弩张而紧张的铜镜,
    请问这是重点?
    裴娇也意识到自己出发点不对,话锋一转,琦云将军若是知道自己当初救下的人,会成为草芥人命滥杀无辜的屠夫,会不会后悔当初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呢?
    九郎眸光微微一动,裴娇一字一句道,九郎,你便是当年被琦云将军救下的那个鲛人吧,九月九日所生,所以得名阿九,我在虚无往生镜中见过你。
    [将军留我一命,可是想要奴伺候您]
    [奴名为阿九,因是九月九日所生,所以得此贱名,将军若不嫌我脏,我自是愿意的]
    九郎沉默半晌,这位姑娘,你确实在某些地方有着过人的敏锐和直觉,可是这种东西只能给你带来灾祸。
    就算知道我是当初的鲛人又如何,你若是想要用什么琦云将军或是什么仁义廉耻来说服我,那你便过于天真了。
    他哂笑道,毕竟你也看到了那副壁画的真相,是我在夜间打开了羡渊的城门,放了那些嗜血的魔族入城。
    羡渊城整整一千三百户人口,全部死于魔族刀下。
    纵使琦云再怎么神通广大,最后还是死在了围困之下。
    我背叛了她,她最不该做的事,便是当初救了我,又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我。
    此时的宫殿内充斥着凄厉的哀嚎声,数不胜数的灵石恍若流水般漫过来,一时之间将整座废弃的宫殿衬得富丽堂皇。
    裴娇苍白的面孔被灵石的反衬的光照拂,她缓声开口道,你在说谎。
    你若真的不在乎,为何要煞费苦心以束魂咒将羡渊百姓的魂魄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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