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软糯的糕点融化在舌尖,她满足欢愉的同时,心里的纳闷却还不减。
    他何时竟这般好心了?
    不会是过了期限的吧?
    就算话语声小,却还是被身后的人听见了,他抬眸,哂笑一声,神情阴郁:何止呢,还掺了毒。
    这时夜风携着少年幽幽的话语声传来,清而厉,像是初春湖面倏地炸开的薄冰,等她用完,就送她上路吧。
    小姑娘的脚步微微一顿,便连头顶翘起来的碎发都耷拉了下去,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后传来嘲讽的笑声,她连嘴边的偷吃的糕点屑都忘了擦,回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恰逢夜风吹来,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垂眸看向自己裸露出的锁骨和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不由得暗戳戳握紧了拳头。
    这卓念慈究竟有什么特殊癖好?
    她默默抱紧自己的双臂,垂眸轻声道,公子,奴婢先告辞了。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她头顶晃过一件厚实的黑色斗篷落在她身上。
    她从褶皱的衣袍中探出头来,神情有些疑惑,这是?
    少年的目光从她白皙的肌肤上掠过,眸色微微一暗,随后迅速收回视线,微微蹙眉道,带给她。
    裴娇心里难得有了一丝感动:奴婢替裴姑娘谢谢公子
    讽刺讥诮的声音落在她头顶。若是不争气死在了里头,一件裹尸布都没有,多晦气。
    她瞬时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就知道,在背后,他绝对没有一句好话。
    顾景尧懒洋洋倚在木质回廊之下,双手抱臂定定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
    他的目光又望向隐没在夜色中的城主府,神色晦暗不明,随后不悦地嗤了一声。
    夜风刮过,房檐下的风铃清脆作响,下一瞬,回廊上已空无一人,徒留桂子花香弥漫,久久不散。
    空中玉蝴蝶飞出城主府,循着永夜城的西南方向,裴娇跟着来到被一泓弱水环绕的密林之处。
    弱水鸿毛不浮,难以越之。船只不度,桥梁不过。
    据说弱水形成的湖泊还会吞噬人的灵力,纵使从空中御剑也无法度过。
    可是玉蝴蝶已然飞过弱水,朝着河对岸被迷雾遮掩的树林飞去。
    披着斗篷的裴娇寻了一圈,才在河头发现一身披斗笠垂钓的老者,在他身前,竟然有一艘茅草搭建的船悄然飘于水上。
    此船瞧着普通,破损严重,竟能施施然立于水上。
    她思量许久,上前恭敬问道,前辈,请问您可知如何过此河?
    老者斗笠下的眼堆砌着厚厚的褶子,随着他抬眸时微微变动。
    他目光望向那远去的玉蝴蝶,才缓缓道,河对岸乃是永夜城内的不归林,不归林中有望不见尽头的迷雾,此雾由弱水滋生而成,能吞噬所有光亮。
    老者面容森然,林中有被怨气横生的鬼魅,一旦入了林迷了路,便再也走不出来,数百年来,已经无人踏足此处,你当真要去?
    裴娇迟疑一瞬,望着玉蝴蝶消失的方向和那经久不散的迷雾。
    右眼的融雪珠微微发烫,她有强烈的感应,知道灵玉玺便在这迷雾之中,而天明神树需要这枚灵玉玺才可加固阵法。
    她既然得了神树的恩惠,那么作为回报,她必须前去一探究竟。
    她点点头:我要去。
    老者盯着她,随后慢条斯理地扬了扬手中的鱼竿:不归林不可一人前往,这是根据往日种种立下的规矩,老夫的船渡不了你。
    他看向裴娇,缓声解释道,若是一人,必然会迷失于林中,化为林中的鬼魅。
    裴娇蹙眉之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从荒芜的芦苇荡中走来一道身影,他微微勾了下唇角,那现下可渡了么?
    裴娇看着身后的顾景尧,他身上的幻象仍旧未褪去,雪白的狐耳藏于鸦黑的发间,梅红的中衣被夜色中的露水洇湿,削去几分锋芒,显得柔软许多。
    裴娇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斗篷,不过她顾不得他跟踪自己一事,目光转而殷切地望向老者。
    老者叹息一声,注视着二人良久,最后收了竿,那便上船吧。
    老者躬下身,划着浆,弱水便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他一面划船,一面道,一旦去往不归林,两人去,便必须两人归,若是一人归,此船将不会载客。故而你们二人需得互帮互助,绝不可弃他人于不顾。
    不仅如此,他从怀中颤巍巍拿出一条红线,分别系在裴娇他们手上,这条红线,能保障你二人找到对方。
    下船之时,老者未曾离去,只是盯着不归林的迷雾,久久凝视。
    裴娇下船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她匆匆一瞥,却看见船内乌蓬处有一架雪白的骨架,那骨架手上,紧握着一捧一模一样的红线。
    老者幽幽地盯着她,裴娇背后一凉,立刻转移话题道,不归林中,可有前辈的故人?
    老者微微一怔,这是裴娇第一次和他对视,他双眼阴翳,被弱水的雾气腐蚀,早已看不清是何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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