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 作者:荔箫

    这孩子到底是他的长子,再说也不是不学无术。纵使世子位不能给他,他也想为他谋个别的前程。

    玉引则望着他静了一会儿:“君淮?”

    “嗯?”

    “你完全没想过……让阿礼当世子吗?”

    ——有那么一瞬,她当真觉得阿礼也应该被考虑进去。毕竟阿祚阿祐都还太小,阿礼则是眼瞧着不会是个坏孩子,他现下只考虑阿祚似乎有点不理智?

    ——但这话一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算了,当我没说。”玉引翻过身去,心虚地背对着他。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阿祚毕竟是她亲生的,她不该因为这么个念头就把亲生儿子的前程断了。

    她怔怔地闷了一会儿,身后一声嗤笑,孟君淮的手便从她腰上环了过来:“你这也太明显了吧?好歹装一把大度啊?”

    “我不。”玉引皱皱眉,“我就是待阿祚阿祐更亲,这我不能骗你。再说,若要这也为阿礼想,那同为嫡出的阿祐便也该被算进去,迟早要出乱子。”

    ——立世子的事上,阿礼是输在庶出上,阿祐可是输在只比阿祚晚出生一天上!如果她现下开了这个口,阿祐来日得知早晚要心生不忿。若闹得兄弟反目,那可真是造了业啊!

    玉引心里矛盾不已,一边觉得自己这样的私心是在作孽,一边又觉得不这样才是要作孽。苦思冥想间,后颈被一股热气搔得轻轻一痒。

    她一缩脖子,他轻吻在她耳后:“好了,别想了,你这么说是对的。我一直想早些给阿祚请封,也是为早定下来,能避免兄弟间闹出分歧。”

    “嗯。”她一应,腹间感觉他的手在往里探,不禁咝地一吸气,“兰婧在呢……”

    “那我把她抱去西屋。”他道。

    她一瞪他:“我让她过来就是为了带她睡。”

    “啧。”孟君淮皱皱眉,“那我把你抱去西屋,咱完事再回来。”

    “哎你……”谢玉引面色通红,然则不带她再说他已翻身下榻将她抱了起来。他们踏出东屋的门,在堂屋中候着的几个婢子都死低着头往外退,杨恩禄面无表情地躬身一揖:“下奴去备水。”

    孟君淮点过头就进西屋了,房门一关,玉引被他放到床上,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听“呲啦”一声——

    “……”她看看被撕坏的中衣目瞪口呆,“你干什么啊?”

    “忙了好些天没好好陪你了,着急。”他气定神闲道。

    着急个鬼……

    这件中衣是她这一季新做的!今儿头一回穿!!!

    .

    转眼就到了年关,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过了这个年,年号便要换了。

    换了皇帝却又不用守孝,这样的时候可不多见。于是众人可以好好的借着新帝登基的事大贺一次年,整个京城都格外热闹。

    腊月廿九,紫禁城,乾清宫。

    皇帝翻开良亲王呈上来的奏章时三更已过,但他虽然疲惫不已,这奏章还是让他笑了出来。

    七弟这是有些太紧张了,接手东厂大概有些让他力不从心的感觉,这封奏章便写得极为小心。每十句里总要有一句是告罪,细数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办得不够漂亮,但其实在孟君涯看来……他办得挺不错的!

    皇帝便噙着笑将他告罪的语句都数了一遍,一共十二处。想了想,又执笔蘸了朱砂,把这十二处全圈了起来,又在末尾批道:“知道了,办得不错,不必如此诚惶诚恐。新年进宫,朕与你多饮几杯。”

    而后他把折子阖上放在一边,吁了口气:“睡了。”

    “……皇上。”身边的宦官上了前,低眉顺眼地告诉他,“太、太上皇着人传了话,说请您看完奏章后过去一趟,您……”

    孟君涯一怔。

    自那日生变之后,父皇就再没见过他,他每次去求见都被拒之门外,比从前魏玉林在时拒得还彻底。他一度觉得心寒,又不无愧疚地觉得,是自己让父皇先心寒。

    今日怎么……

    他深吸了口气向外走去,竟有些儿时要被父皇考问功课时的紧张。

    打从退位之后,太上皇就搬去了养心殿。但养心殿离乾清宫也不远,孟君涯穿过月华门与遵义门、再折进养心门,便看到养心殿了。

    殿里的灯火都还亮着,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担心父皇已经睡了,便制止了宦官的通禀,径自进了门去。

    到了殿中,却见自己的担心多余,父皇站在一扇窗前正欣赏月色,窗外的寒气扑进来,化作一团一团的白烟。

    “父皇,外面天冷,你小心受凉。”孟君涯轻道了一句,便走上前去要关窗户。手刚触到窗框,却听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苍老声音说:“放了你弟弟吧。”

    孟君涯手上一滞。

    弟弟?

    他是指十弟?

    孟君涯不禁蹙了眉:“十弟跟您说什么了?”

    “你可给他机会让他说什么了?”太上皇的目光瞟过他,轻笑,“他什么都没说,是我看到除夕进宫的人里没有他。”

    这话,孟君涯自然是不信的。

    他回了一声轻笑:“只为他除夕不进宫,您便认定是儿臣整治了他?”

    “君涯,昔日你说要我在你的弟弟们面前留几分尊严……我以为你是当真顾及他们的。”太上皇从他面前走开,踱着步子,坐到了几步外的椅子上,继而疲惫地叹了口气,“可这几个月,你都做了什么?”

    孟君涯眸色微凛:“我都做了什么?”

    “你囚禁老十,敢说不是想把他往死路上逼?”太上皇看向他的目光中毫无信任,“你把你的弟弟们一个个都按上官位,敢说不是想一一除之。”

    “父皇?!”

    那一瞬间,孟君涯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怒火直窜面门。

    “您竟这样想我?疑我到这等地步?!”他抑不住冷笑出声,“那您早些时候,怎的不拿这份心去疑东厂呢?由得东厂坐大至此!”

    太上皇眉心狠狠一跳,怒视着他没有说话。

    孟君涯面色殿外:“我是把弟弟们都按上了官位,二弟掌了刑部、三弟接了兵部、四弟户部、五弟吏部,六弟接管锦衣卫、七弟在料理东厂……但是您出去看看他们干得怎么样!他们个个担得起这差事,我不过给他们个机会施展拳脚,在您眼里就这样不堪吗!”

    “君涯。”太上皇短促一笑,似对他这番解释很是不屑,“我只问你一句,你肯不肯放了你十弟?”

    “父皇您……”孟君涯滞住。他觉得父皇执着于此不可理喻,却忍住了用这样刻薄的话去反击。

    父子间僵持了片刻,他一喟:“儿臣不能放。”

    “为什么?”

    “单为他至今还在拐弯抹角地在您耳边搬弄是非,儿臣便不能放。”

    “君涯!”太上皇沉然一喝,骤然一股上涌的热意将他的话噎住,他下意识地捂住嘴,蓦地咳出一口血来。

    “父皇?!”孟君涯大惊,疾步上前,却被太上皇一把推开:“滚!”太上皇喝道,“我没有你这样不顾手足兄弟的儿子,滚!”

    .

    逸亲王府。

    除夕当日,阖府上下照旧起了个大早。

    从大人到孩子都困得眼皮打架,可算收拾妥当准备赶紧宫时,跨出次进府门却见宫里的宦官赶了过来。

    那宦官赔着笑作揖:“殿下、王妃新年大安,下奴奉旨传话,今年宫宴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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