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府说是不问朝事,但也不可能真的完全置身事外。莫染和夜雪薰在一起,北府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了;白婠婠又主动要和蓝祈做朋友,便也是有了插手的意思。南府地处南境,与刘家多有纠葛,掌握的情况估计要详细得多。夜雪焕在心中思忖,少不得要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下定南王了。
    白婠婠见他良久不语,又嘻嘻一笑,“父王让我和殿下说,无论如何,我白氏只效忠夜雪氏。”
    夜雪焕看她一眼,轻笑道:“你回去也和你父王说,他的意思,我知晓了。”
    第31章 针锋
    边关重地,杀气自然极重,但无论是在夜雪焕还是白婠婠看来,云水关的杀气都太过轻浮,声势有余而肃穆不足,没有经历过鲜血的洗练和生死的打磨,不够内敛和沉静。
    若是放在境内的驻军之中,这种氛围勉强还能说是无伤大雅;但作为守卫国门的第一道防线,云水关内的军官们实在缺了些觉悟和使命感。
    这倒也不怪云水关,毕竟西南边境上只有个颐国能算是威胁,而颐国虽然仗着有云雀,一直阴阳怪气,但也不敢和重央真刀实枪地叫板。北有凶狠的胡族,南有狡诈的荒民,西有残暴的边蛮,东有贪得无厌的海寇,时刻威胁着边疆的安稳和边民的生命;而相比之下,颐国的兵力实在太弱,弱到让西南边军产生了自己很强的错觉,日益膨胀之下,逐渐就忘记了云水关从未有过兵戈、所以作战能力也最差的事实。
    双方都心高气傲,又势成水火,想都知道谁都不会给谁好脸色。
    果不其然,还没入关就先起了冲突,关前守军不让定南军入关,以不合礼制为由,坚持要求这一千五百亲兵在关前驻扎。理由倒也给的充分,外地军队的确不该驻扎关内,整个南巡期间,羽林军也都是在城外驻扎。但南府既然是打着联合练兵的名头,要入关也完全理直气壮。
    守关的卫军只管打着哈哈,一口一个郡主地喊着,满脸为难,实际上根本没把白婠婠放在眼里。白婠婠发了好大一通火,西南边帅刘冉才带了副将和几个亲兵,悠悠然从里面晃出来迎接。
    刘冉十分年轻,还不到四十岁,论长相倒也说得上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若非是夜雪焕三年前接了西北帅印,他就是几方边军之中最年轻的边帅,这几年里在刘家极受重用,自然也有着几分傲气;夜雪焕和白婠婠在他眼中,一个是靠着楚家才拿到军权的青头皇子,一个是纯粹在军中玩过家家的黄毛郡主,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纨绔贵族,不像他自己是从刘家众多旁系子弟中脱颖而出,因为“优秀”才爬至如今的高位,所以态度极为轻慢,上来就想施个下马威。
    而在夜雪焕和白婠婠眼中,刘冉也不过是个顾影自怜的井底之蛙,自以为西南边帅有多么了不得,一身锃亮的铠甲也不知有没有真正挨过刀子沾过血,同样也等着给他一个下马威。
    所以等刘冉披挂俱全、头顶两根火红雉羽从关内出来,就见夜雪焕和白婠婠都是便服,懒懒散散地骑在马上,夜雪焕身前还抱着个小男宠,旁若无人地咬着耳朵窃窃私语;心中冷笑轻蔑之余,又觉得自己立时就输了一截,十分不悦,于是扯起了一脸假笑,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白婠婠道:“郡主何必为难这些守关的小兵,他们也不过按礼法办事。”
    这话倒说得好像是白婠婠蛮不讲理,全然一副长辈训诫小辈的嘴脸。白婠婠见他这般态度,心里有了底,索性也将计就计地撒起了泼,冷着脸说道:“我受父王之命来云水关练兵,刘帅却连门都不让我进,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定南军?”
    刘冉见她搬出了定南王,越发觉得她在狐假虎威,脸上却还是赔笑道:“郡主这是哪里话,只是礼法在前,请郡主莫要为难。”
    白婠婠冷笑:“怎么,我不过带了一千五百人,刘帅手握八万重兵,还怕我不成?”
    刘冉心中怒意飙升,但这种低劣的激将法自然套不中他,依旧笑道:“那这样如何,让定南军先在关外驻扎,待演练之时再入内,也省得扰了关内边民。”
    白婠婠哼道:“原来刘帅觉得我南府此番是来扰民的。”
    刘冉叹气道:“郡主误会了,末将并无此意。”
    两人你来我往,夜雪焕倒成了个看戏的。他也不管那两人,径自凑到蓝祈耳边,悄声笑问:“故地重游,感想如何?”
    蓝祈五年前就在西南边军盗过虎符,去年年关之前也是从云水关入的重央,关内的情形简直可谓一清二楚,可不就是故地重游。但他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也偏过头凑到夜雪焕耳边,悄声回道:“殿下在说什么,蓝儿听不懂。”
    夜雪焕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小猫儿果真狡猾,反正他入云水关时没留下痕迹,当年盗虎符的唯一证据也在鸾阳被莫染摔了,无凭无据,抵死不认,端的是一脸无辜,还故意自称“蓝儿”,分明就是在挑衅,于是暗暗在他侧腰上捏了一把。
    蓝祈扭腰躲开,微红的脸颊贴在了他颈中,活脱脱一副打情骂俏的模样。夜雪焕刚想再调侃几句,忽然觉得有两道目光落到身上,心中陡觉不适,蹙眉看了过去。
    ——是刘冉的副将,齐晏青。
    齐晏青出身东海郡,容貌清雅俊秀,正值而立之年,可以说是最风华的时候。但大抵是年少时在南荒受了太多煎熬,是以眼神冷冽,一脸的苦大仇深,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相。他被流放南荒时曾受黥面之刑,当初的刺字已经抹去,成了一块疤,所以用一绺额发挡住左边额角,更显得整个人十分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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