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为君 作者:小山重叠金明灭

    张丞相说的陈恳,但我内心极度不爽,冷着眼看他,看着朝中众臣,然后示意陈福把东西拿上来。陈福从一旁的小太监接过垒到胸口的奏章送到我面前,手都有些打颤,我说扔桌上,随即哐啷一声,身前的御案的颤了颤。

    我压抑着怒气道:“这些,都是你们的奏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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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零壹壹

    “皇上这是何意?”张丞相瞅了一眼那厚度可观的奏折道。

    奏折这东西谁的都要写,是殿上这些个大臣在熟悉不过的事物。一般而言,大臣们每月在印造局按照品级领五到十五份空奏折,品级越高领的越多。按照当月事务的多寡,官员可自行决定什么时候上奏,上几份奏,但遇重大事务,便要即刻上奏,奏折上应加盖急件印章,由专人直接递到皇帝跟前。一般而言,无论官员本身的品级大小,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都会每月多领几分空奏折。反正不要钱,公家也没规定死了领取份额。再加上能上朝的臣子普遍都有上进心,不管怎样都想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以便日后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所以大家普遍的观念就是,每月上疏的越勤快,越能体现自己的爱岗敬业,越有机会在皇帝面前挂上号,受到赏识。

    加上前朝出现过文笔好的臣子,靠着每月的奏折给皇帝讲故事,然后上位的奇葩事迹,臣子上疏之事就逐渐酝酿出了一股妖风。有大事要奏,有小事要奏,没有事情创造事情也要奏!先帝在的时候,甚至有臣子在奏折里记录自己养鹦鹉的过程。本来先帝是和生气的,毕竟都能把奏折当日记写了,哪里还有点朝廷命官的威严!可巧就巧在,这个臣子甚至在奏折中详细记录了给鸟吃的谷子的售价,先帝一看,不得了,怎么宫里面的谷子居然贵了百倍?心思一动就去彻查,然后查出了宫内宫外上上下下一连串巨贪。这就很尴尬了,我到底是该罚这个公然养鸟的臣子,还是该赏?然后直到先帝驾崩,这事都这么不了了之了。

    听了陈福讲这奏折的源源,我啼笑皆非。与其说这是君臣趣闻,倒不如说这是当朝对待政治事务的轻佻。哪有在公文上连载小说的做法?哪有在公文连载小说写饲养日记,还能安然无恙的官员?放在以后这是要受到处分的,严肃一点,是要开除党籍的!虽然我死那会,官方微博都懂得卖萌走亲民路线了,但谁看见新闻联播卖萌了吗?对待政务的轻佻是很致命的,很没有组织纪律性的,特别是当这样的现象出现后,还不加以治理改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腐化了整个队伍。我现在看着手头上骈四俪六的华丽奏折就来气。

    我阴着脸拍了拍堆叠起来将要齐眉的奏折:“众位爱卿都是人才,文采斐然啊,情节生动有趣,起承转合异彩纷呈,以物咏志借景抒情,还不忘上奏政务,给你们当这个官实在屈才,你们都是被朝廷耽误的大文豪啊!”我砰的一拍奏折塔,哗啦一下,这一堆奏折就不堪重负的蹦下桌台,有的还翻滚着下了阶梯,停在了近排大臣的脚面上。

    皇帝的愤怒使得朝臣们连大喘气都不敢了,一个个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这一副鹌鹑样我一看就来气,于是我喊了坐在下手的岳智:“秦王,你随意拿本折子给张丞相,”

    闻言岳智扭头看了我一眼,还是走上前来,随手挑了一本下去:“丞相,请看吧。”

    张丞相茫然的接过折子,打开后一目十行的扫过去,神色更茫然了,一看就知毫无发现。不过没事,你发现不了的,我来让你发现。

    “张丞相,你手里的这本折子朕还未看,现在就由你亲自读给朕听。”

    张丞相抬头,诧异的看着我,我严肃的与他对视,很快,张丞相屈服了,他皱着眉开始念:“臣余数华有本奏,今天子勤政爱民,焚膏继晷以为朝政,夙兴夜寐以利民生,虽去岁新任,然天子之质尽露无疑。于政事通练明达,于百官堪称表率,仿若尧舜,可堪禹西。思及此处,方知臣等终日饱食,偎慵堕懒……臣奏请圣上准予礼部擢新之机,青年俊杰乃国之栋梁,国之希望,犹如朝晖破暮色,老树萌新雅,荡沉涤旧,焕礼部之生机。礼部尚书余数华,申戊年正月十七。”

    张丞相平板而单调的念这这份奏折,期间群臣有些骚动,上奏者名字出现后年,就有人把目光自以为隐晦的扫向礼部尚书所在的位置,而礼部尚书本人已经缩起肩膀,情愿自己是个透明人了。整整一盏茶时间,张丞相用了一盏茶时间才念完这份奏折,他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这时候我出声了:“丞相,你可知余尚书上奏所为何事?”

    张丞相看了看折子又看了看我,这才道:“臣以为,余尚书大概是向陛下请求任命年轻官员去礼部。”

    我又问了:“余尚书,可是如此?”

    一美髯公自群臣中站出,埋着脸呐呐道:“确,确是如此,礼部陈侍郎年后就要告老还乡,陈侍郎是臣的得力助手,此番一去,礼部众多事务无人接手,遂请陛下拔擢拔新人,任命礼部侍郎。”

    “余爱卿,这不是说的很好很简明扼要吗?你先下去吧,”我挥挥手放过了徐数华,“方才朕忘了说了,桌上的所有奏折,朕都没看,朕以为,由诸位大臣亲口讲与朕听,才更印象深刻。张丞相已经带了个头,现在,这一本本奏折,有一个算一个,没念完都不准下朝!陈福,发下去!”

    满朝文武一片寂静,就看见陈福听话的将满地的奏折收罗起来,带上一旁的小太监,从前往后,挨个发奏折,倒霉被第一个点名的礼部尚书手上都发到了。很快,一沓子奏折就发完了,还是有一些朝臣没有领到。我见他们瞬间送下来的肩膀,冷哼一声:“诸位不必担心奏折不够,朕这里还有这几天积压下来没看完的!”我直接从龙椅上提起一沓捆扎好的奏折,陈福很有眼色的跑上来领奏折。最后连岳智手上都有一本。

    我看大家都有奏折了,便道:“那开始吧,方才张丞相念了一篇,那这一篇就让骠骑大将军来念吧。”

    一身铠甲的潘将军满脸懵逼,那他粗大的手翻了两下才翻开折子,在念之前还有些紧张的咳嗽两声清嗓子:“臣张玉立有本奏,”不光念的人一惊,朝臣们都是一惊,居然拿到了张丞相的奏折!彭将军无措的看看我,看看丞相,又看看我,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念下去,“时移世易,世殊事易,人心易动如江河涛涛,世人皆知为人当如山间磐石,水畔芦苇,然彪炳千秋者稀,寂寂无闻着众……为君亦如是,不因物喜,不以己悲,立天地之正道,蹈险阻之波涛……心如明镜照万民,惠如江河泽厚土……丞相张玉立,申戊年正月十七。”

    潘将军此刻是怎样日狗的心情也无人能知了,我对张丞相这本与其说是上疏,不如说是劝谏的折子稍作点评,就跳下一个了,然后再下一个,在再下一个……不把奏折念完我不下朝,我说到做到。

    我就眼见着官员们越来越瑟缩,越来越绝望……直到正午的更声响起。此时已有不少老臣腿都在软了,毕竟只能站着。只能站着,还大多没吃早饭,体质弱些的官员已经面有菜色。我是在纠正错误,不是在体罚朝臣。于是在一个五品侍郎口干舌燥的念着刑部同事洋洋洒洒几万字的奏折时,我侧头吩咐陈福去御膳房。饭总是要吃的,毕竟我也饿了。

    很快,得了命令的御膳房将各色菜肴流水一般送进朝会大殿。这是开了先河的,没有那个皇帝请臣子在上朝的地方吃饭。但显然最热衷挑毛病的谏官也没那个精力了挑我的失礼之处了,看到吃的,大臣们眼睛都绿了。但是,没我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动。

    侍郎的声音渐渐弱了,我皱眉:“继续,你还没念完呢。什么时候你念完了,什么时候大家开饭。”我看见那个小侍郎都要哭出来了,尤其是满朝文武都对着他虎视眈眈,连念起奏折都不连贯了。

    “都看什么看!”我喝道,“折子都是谁写的?字数多少?用了多少印造局的纸!现在知道怪罪别人了!都给朕受着!朕也没吃呢!”

    大臣们一下又缩了头,倒是小侍郎,听了我的一番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迅速念完最后一句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号道:“皇上,臣知错了!奏折本是为了报奏朝中大事,却被我用来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笔墨不说还耽误了政务,都是为臣的错!”

    他这福临心至的一跪点醒了众臣,只见大殿上呼啦啦跪倒一片,几乎异口同声的说:“臣有罪!”

    我还是维持着冷脸:“知错了?”

    “臣等知错!”齐声回道。

    “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又道。

    这时候张丞相作为朝中表率挺身而出:“文字事小,奏折事大,今后臣等必不将闲杂事务写入奏折,言语必当简练,条理必当清晰。臣等请求责罚,望皇上恕罪!”

    我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抬手示意陈福,陈福迅速递上了一沓纸,我抖了抖这些纸道:“这些是朕整理出的公文格式,你等对照这些格式将自己最近的奏折重写十遍,后日统一送上新格式奏折,不合格者,罚奉半年!现在都吃饭吧!”

    看,我只是脾气差了点,作为临时君王,我还是很人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奏折在清朝才有,我觉得这个梗挺好用,就揉一块去了。太晚了,明天捉虫。

    捉虫改错。——2017.01.13

    第12章 零壹贰

    早朝从五更天开到午时,朝臣们依然没有念完所有折子。我见他们一个个站在朝堂之上还摇摇欲坠,也懒得多罚,让朝臣们吃完饭就赶紧回家。为了起一个表率作用,我也是在朝上吃完了午饭才走的。对此,岳智很不理解我的想法,或者说,岳智他根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明白,这是时代的差距所造成的思维偏差。岳智一时不能理解很正常,这要看我怎么潜移默化的影响他。面对岳智的疑惑,我以一种长者的和蔼态度同他对话。

    “你认为朕的做法不近人情,有损众臣脸面,甚至破坏君臣之谊?”

    “请恕臣弟无礼,皇兄此举的确太过极端,丝毫不顾忌朝中大臣的脸面。手段这般强势,唯恐日后生出事端。”岳智很笃定的说。

    “既然如此,阿智你又会如何做呢?”教育的过程就是引导,引出学习者的兴趣和想法,有理之处不吝啬赞美,幼稚可笑之处也依然正视,特别当你要教授的人是个有自己想法的成年人时。我不以教育家自诩,但来此间一遭,做过此间之王,总要给这个朝代和社会留下点什么,譬如理念。

    我静静提听着岳智的侃侃而谈:“臣弟以为,官员上疏连篇累牍,不知所谓,却有不当之处,皇兄想改变此番状况,为何不在群臣中挑一奏折相对简练之人,大加赞赏,久而久之,众臣自当追逐上所喜好,这奏折累赘之事不就不攻自破了?如此做法不就可合了皇兄心意,又保全朝臣脸面。”

    听了岳智的一番应对之策,我深感教导之路甚远。拍了拍岳智的肩膀,我问:“弟弟,你认为官员们在上疏的折子里随添笔墨,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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