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限制你的灵力,你怎么不用剑?反而随手拿起了我给你的这柄小刀。”
    盛长宁很快退至无路可退之处。
    在她身后,是紧闭的殿门。
    秦怀景笑道:“其实……你看起来比你师兄弱多了,连剑都不会拿。若我是神祇,我会选择他,而非是你。”
    他想了下,看见小姑娘退无可退之下的害怕神情,平静道:“其实,我师弟未毁灵脉之前的天赋也很高,高到……有一次我从师尊口中听闻,他们想以师弟作为神祇降临的躯体。”
    “那时候,五州之内,都没有天生剑心者的消息。师弟出现在星宿阁中,若是没有那一次历练,他会直接越过祭司一脉的选拔,直接进行献祭。”
    “但是呢……我觉得不行。”秦怀景摇头道,“所以我毁了他,一是不让他成为神祇容器,二是不让他修炼飞升,沦为神祇复苏的养料。”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自神陨时代之后,所有达飞升之境的修士在飞升的时候,皆会身陨,一身修为沦被神祇尽数吞噬殆尽。”
    “你们的剑尊在千年前的飞升,其实她已经死在了那日。”
    “剑尊飞升过后,修仙界灵气复苏,迎来新的盛世,是因为剑尊一身修为强大,陨落之时,天道有灵,特降契机,是为哀鸣。”
    “可后世人却将那一日定为修行盛世的开启之时,是为盛元年。”
    秦怀景摇摇头,道:“我虽是从未见过当日光景,却从师尊口中得到过描述。”
    “灵气复苏,当世人为之而欢呼雀跃时,在神陨之地深处,却是降了一场连绵数月之久的血雨。血雨倾盆,据史书记载,上一次这样的场景,应是数万年前众神陨落之时。”
    “所以……你不愿祁前辈修炼飞升,是为了阻止他沦为神祇复苏的养料?”盛长宁平静地问道,“这样说起来,他还应该感谢你吗?”
    “是啊。”
    秦怀景点点头。
    盛长宁道:“你果然是个疯子。”
    话音落下时,自旁侧袭来一式灵决,悍然而落,朝秦怀景斩去——
    “轰!”
    巨响掀起殿中碎石,待到归于寂静之时,一道暴躁的声音响起,道:“呸!谁要你感谢啊。”
    祁燃一袭红衣似火,于殿中阵阵幽光中,张扬而耀眼。
    他倾身掠尽,率先同秦怀景对过一掌,威势浩大。两人被迫分开。
    秦怀景抬起手,看向自己掌心的伤,笑道:“师弟,最近你的修为有所精进啊。”
    祁燃拂袖,冷哼一声,道:“师兄,你怎么随便抢夺我的病人?”
    “我只是告诉了她,她身体越来越弱的原因,在于你。”秦怀景神色自然道。
    殿中因适才盛长宁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而浮现出盈盈光华,黑雾幽幽,聚集而起。
    祁燃“呸”了一声,道:“要你假好心!”
    于是,秦怀景便看向盛长宁,出声道:“你看,我师弟并未否认这一点。你想跟着他,还是跟着我?”
    秦怀景道:“哦对了,我还未告诉过你,其实……我师弟也是神殿祭司一脉的人。”
    “与他与我,都是一样的。”
    盛长宁闻言,转身朝旁侧跑去。
    秦怀景见状,迅速出手,灵决飞掠,意欲斩断前路。
    “轰!”
    祁燃抬手,于虚空之中,拦下秦怀景那一式灵决,任由盛长宁跑向偏殿。
    他道:“师兄,你久不修炼,实力有所退步啊。”
    秦怀景见状,平静道:“你想放她走?她知道了你我的秘密,若是放她离开,我们星宿阁中的秘密将被公之于众。”
    祁燃出声问:“公之于众不好吗?”
    “师弟,我知道你怨我当日所为,但是这些年你我二人共掌星宿阁,亦是相安无事,何必多生事端?”
    祁燃不欲多言,蓦然出手。
    大乘尊者之间的争夺,一出手动辄虚空坍塌。若非有神秘力量加固,无须一刻钟,此处必将化作湮尘,彻底灰飞烟灭。
    盛长宁跑入偏殿,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慢慢停下了脚步。
    偏殿相比于主殿,却是更加宽阔一些。偏殿中央,设置有一方祭台。
    祭台前,是一颗高悬的明珠。
    盛长宁在殿中缓步而行,最终才走过去,站在那颗明珠前,认真打量着苍澜神殿的圣物。
    半晌后,她抬起手,探出的指尖轻轻落在明珠上。
    “嗡!”
    自主殿之中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势浩大,隐约伴随有灵力溃散之际。
    盛长宁将那颗明珠拿在手中把玩着。
    约摸半刻钟后,自偏殿长廊传来一阵脚步声,逐渐走近。
    “剑尊前辈。”
    祁燃从主殿走来,盛长宁转眸望去,出声问道:“你师兄死了?”
    祁燃一袭红衣,衣摆染上鲜血,也只是色泽颇深而已。
    他垂下眸光,出声道:“我想杀他很久了。”
    盛长宁打量着手中的明珠,好奇道:“这是苍澜神殿的圣物。”
    祁燃解释说:“我们每日会向圣物献祭自己的鲜血。”
    盛长宁抬手,指间一颗明珠被她随之丢了过去。
    明珠落尘,自盛长宁身边缓缓滚落至祁燃脚下,最终幽幽停了下来。
    祁燃垂眸,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那颗蒙尘的明珠,渐弯腰将其拾起,又听见盛长宁道:“千年之前,我去西州时,于西州的朝圣广场上,看见那颗明珠圣物背后掩藏的一只幽绿眼珠。”
    盛长宁转眸,看见祁燃弯腰捡起明珠,又以袖袍擦拭着圣物尘埃,便问:“在这颗明珠之中,也会浮现一只幽绿眼珠吗?”
    祁燃将明珠擦拭干净之后,低垂的眸光蓦然一怔,微垂的指尖顿时僵住,原本轻柔的动作化作了携卷着恨意的用力。
    他耐心答道:“只有苍澜神殿那颗明珠才是活的,不过一年之前,那颗明珠被人给打了下来。”
    祁燃抬眸望过去,道:“应该是剑尊前辈您出手吧?”
    盛长宁话音一转,又问了一个毫无任何缘由的问题,道:“你师兄死后,你想做什么?”
    祁燃闻言,认真想了下,平静道:“我想毁掉星宿阁。”
    “星宿阁只要还在一日,这里就永远都是苍澜神殿的北州分殿。”
    盛长宁缓步走过来,眸光落在祁燃手中的明珠上,轻声叹道:“可是,你没有杀你师兄。”
    瞬息之后,隔绝主殿与偏殿的空间屏障轰然破碎。扬尘过后,是一处远比原本两殿更加宽阔的主殿。
    祭台位于最前方,前有明珠停悬,四周空旷而浩大。
    这才是真正的主殿。
    而在原本“主殿”之中,秦怀景被绳索覆身,周遭隐匿气息的法阵也被盛长宁抬手掐灭。
    祁燃握着那颗被擦拭干净的明珠,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剑尊前辈。”
    盛长宁走过去,站在秦怀景面前,出声道:“我记得我说过一句话。”
    “在你灵脉未毁之前,你不必信奉神能给你带来强大的力量。因为假以时日,你本该飞升,成就新神之位。”
    祁燃微扬凤眸,开口道:“是的,这是剑尊前辈夸我的话。”
    盛长宁沉吟片刻,继续说:“故事里的师弟心高气傲,天赋异禀,年少成名。而这一切,都毁在了那一场历练之中。”
    “他并未一蹶不振,而是蛰伏数年,于宗门首席弟子之争中,拔得头筹。他意欲告知自己的师尊,当年师兄所为,却没有想到……”
    “整个星宿阁,从根上都已经腐朽如魔了。”
    盛长宁道:“故事里的师兄是神祇的忠实信徒,在毫无把握之前,根本不会多说半句秘密。更何况,那时候你是他的对手。”
    “你是在夺得首席弟子之位后,才能知晓星宿阁隐藏秘密的,而并非是在你天赋尽毁的时候所知晓的。”
    “你厌恨星宿阁,正打算退离之时,你的师兄再次找上了你,告诉你一个当年历练的秘密。”
    盛长宁看向祁燃,问道:“我说得对吗?”
    祁燃笑道:“什么秘密?”
    “你师兄说,当年历练,在秘境之中,他毁了你的天赋,趁你昏迷之际,又与你签订了一种契约。”
    “此后余生,他将与你平分因果,一应生,一应死。他深陷泥潭,你亦无法避免深受其害。”
    “所以,你们修为相当,就连献祭日的时候,体内的神秘力量也被平分。”
    盛长宁平静出声道:“你杀不了你师兄,你师兄也奈何不得你。”
    祁燃点点头,暴躁道:“你看,这样一来,他是不是就更烦了?真是烦死了。”
    “你本不信神祇,可是你师兄却是信仰那位神祇的。你们二人因果平分,所以你会一边厌恶这一切,另一边却又无法受控地去信奉那位神祇。”
    祁燃在看见她随手丢下明珠之时,会不由自主地弯腰捡起圣物,并将蒙尘的明珠擦拭干净,奉若珍宝。
    当他反应过来之时,又会厌恶这样的自己,觉得下贱又卑劣。
    故事里的师弟在最初的时候,天赋异禀,少年意气风发,未来可期,性子骄傲而不自大,待人亦是有礼可靠。
    是数百年的煎熬,磨去了他的温和,一面暴躁不已,一面却又自厌自弃。
    “你师兄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后,你便开始了你的计划。星宿阁两位祭司,在你们二人师尊当任星宿阁阁主之时,你师兄为主导,你为辅佐。”
    “自他陨落之后,按照原本的计划,星宿阁分裂之后,是星辰阁为明阁,宿栖阁为暗阁。”
    祁燃坦然道:“但是,那一日我告诉你,星辰为暗阁。”
    盛长宁道:“其实,本应该由你师兄继任星辰的。然而,你们师尊一死,你蛰伏数百年,终于在百年之前肆意反扑。”
    “这百年间,星宿阁内部知晓秘密的人都以为是你师兄占据高位,你对他无可奈何,脾气暴躁,像个被抢走所属之物的小孩,什么都想要争一争。你师兄因逝去师尊嘱托,只得纵容你。”
    “事实上,自你们师尊陨落之后,你师兄从未占据过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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