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琅川懒洋洋地倚在榻上,看见锦红回来,反倒是?一副主?
    人姿态,“那孽障追到了没有?哎哟,看来是?追到了——还附带了一个?大奖。”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虞黛楚,口头上开着玩笑。
    虞黛楚的第?一反应是?——他竟然元婴了,淮山什么时候把他拉去填补修为?
    单琅川一向是?很好看的,他的表相格外精致,甚至不下于虞黛楚,而且周身自带一种“狐狸精”的气质,若有似无地好像就在勾引人,更不必提他的性格非常的明骚,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他的桃花眼一张一张,显得格外勾人。
    然而,虞黛楚却没有一点点赏美的感觉,也?许是?关于另一条时间线上原剧情?的梦做得有点太多了,导致她看着单琅川,便忍不住想?起这个?人搂着她,然后被她一用力捏爆心脏,又?或者是?笑嘻嘻地凑近,对她说着狠话?“要恶,要恨”的景象。
    就……就很吓□□头都硬了。
    虞黛楚一向是?很能分清虚拟和现实?的,即使有原剧情?这么不科学的东西,即使两条时间线一直在致力于让她分辨不清谁是?谁,她也?一向很能力持镇定。
    现实?就是?现实?,梦境就是?梦境,她既然从一开始就认为另一条时间线是?梦,那么最好永远都这么认为,否则分不清你我,总有一天会因此入魔。
    然而,当她知道?面前的人会是?另一条时间线上杀了林漱怀的罪魁祸首,她实?在是?有点难以抑制的冲动——
    把眼前的这个?人吊起来打。
    倒也?不是?说杀了林漱怀就只需要吊打一顿,主?要是?,单琅川这不是?还没机会做这件事吗?
    因为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向人泄愤,虞黛楚还是?有点做不到,故而她微微敛眸,再抬眼便从容地收起了一切情?绪,言笑晏晏,“我说锦红道?友神神秘秘的,究竟是?哪个?故人在潼海君府呢,原来是?单道?友,好久不见,道?友也?晋升元婴了,恭喜。”
    不错,单琅川的气势混凝,并?不下于虞黛楚,可见是?晋升元婴了——当然,看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梦境,虞黛楚一直有点怀疑,当初在潼海与单琅川初遇的时候,这人究竟是?个?什么修为?
    那时候
    她以为这人是?金丹修士,但仔细想?来……金龙的出现和消失都有些突兀,绝对不是?白麟能够做到的,想?要成功,至少也?得有元婴的修为。
    是?否,在那个?时候,单琅川就已经元婴了,只不过是?为了掩盖气息,这才伪装成金丹?
    她满心深究,脸上却是?笑盈盈的——这当然不是?她准备捐弃前嫌,与单琅川做好朋友了,而是?因为,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有用。
    单琅川是?魔修这件事,虞黛楚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了,但作?为一个?对宗门坦白了八成以上的好弟子,她却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告知太玄宗,甚至于都没有告诉严列。
    因为有用。
    她曾经想?过,究竟该怎么处理单琅川这个?人,究竟是?直接揭发他,还是?再等等。
    直接揭发固然是?直截了当,痛痛快快地把单琅川的马甲当场一撕,其他人信不信随便,反正虞黛楚不信单琅川真的完全经得起查。
    拔去无垠血海的这个?卧底,无论是?对于太玄宗还是?擎崖界,甚至于对于极乐天宫来说,都是?有不小的好处的。太玄宗和擎崖界可以维护很多秘密,而极乐天宫也?能因为对手被打击而间接得利。
    然而,虞黛楚在沧流界声名日渐显隆之后,难免会对她在擎崖界的道?门修士身份产生影响,只看她回到宗门的大型三堂会审就知道?了,连从小看她长大的元婴真君们也?会对她十?分怀疑。
    这个?情?况下,她就算是?说出来单琅川的名字,还真的有意义吗?太玄宗就算秉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去对付单琅川,难道?还能捏造出一个?毫无根据的理由?
    ——没有合理的理由,单家可不会接受调查。
    故而,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倒不是?揭发单琅川,给他制造一点麻烦——那只会让魔门那边怀疑她的立场,而是?利益最大化?。
    “自从当年白麟伏诛后,这潼海就乱了不少。”锦红一点也?不知道?这两人的暗流涌动,自顾自笑道?,“说来惭愧,我当时也?不过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完全没有做妖君的实?力,要不是?上宗看得起,我现在多半还是?在某位妖君
    手底下做将军。”
    想?要做妖君的人向来不少——即使以妖族的地位来看,所谓的妖君也?不过就算三大宗门用来约束妖修的傀儡罢了,但至少在妖族内部,那是?极高的地位。
    锦红当年代?理妖君,着实?是?挡住了很多人的路,也?有很多妖修不怀好意,来潼海找茬,试图让她下台,换成自己上位。
    “惭愧,我当时实?力当真没有多少,左支右绌的,很是?艰难,幸亏有单道?友愿意来帮我,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这才一路顺顺当当地走到今天。”锦红诚恳地说道?,“没有单道?友,也?就没有今天的锦红。”
    锦红当然不至于是?随便抓一个?人就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但对上虞黛楚这样的老熟人,最妙的是?还完全参与了当年的始末,简直是?最好的倾诉对象,感激之情?蓬勃而出,止也?止不住。
    “好了,我都说了,我会来只是?怀念故人,看到你这里艰难,处境伤怀罢了。这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也?不过是?顺手搭了一把而已。”单琅川听了无数次这样的感慨,饶是?他心思缜密、八面玲珑,也?有点吃不消。
    这可能就是?老实?人的天赋技能,谢得你都心虚。
    其实?单琅川会来到潼海,只不过是?这里有当初白麟培养的魔门妖类,他顺手想?废物利用,正好借着锦红这个?新任妖君的势头,掩人耳目罢了,谁知道?锦红有点老实?得过头,真的把他当成是?大好人了,感激来感激去的,单琅川都吃不消。
    ——归根结底,他实?在是?受不了锦红这种人,也?太老实?了吧?
    倘若锦红得了三大宗门的扶持,千恩万谢,等到凝结元婴后,暗藏私心,又?或者锦红得了他的帮助时殷勤备至,站稳脚跟了就翻脸不认人,那单琅川还会更喜欢她一点。
    人生活得这么没有恶意,图个?啥子哟?
    相比之下,还不如?同虞黛楚递几个?眼神来得有趣——至少这是?一个?有私心、有欲望的人,他一贯最欣赏、最关注的人。
    “君上……”有小妖修前来报告,把锦红带走了,后者走之前,还请虞黛楚二人自便。
    她一走
    ,单琅川便换了一副表情?。
    “虞神女?,好久不见。”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虞黛楚。
    一开口就是?“虞神女?”,可见是?一点也?没有在她面前遮掩魔修身份的意思,如?此坦诚,倒让虞黛楚愣了一下。
    “我想?,我是?魔修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单琅川看她没有接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倘若还不知道?……那便有点让人失望了。”
    真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虞黛楚挑了挑眉,“如?果我真的不知道?,也?该是?你自己思考,为什么苏鹤川在无垠血海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你却连个?姓名也?不配拥有。”
    输人不输阵,何况人也?没输。倘若顺着单琅川的话?往下说,那才是?上了当了。
    然而,她这样的讽刺,却没有对单琅川起一点作?用。
    他好似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咧开嘴,朝虞黛楚笑了笑,“虞神女?,倘若我真的想?要在沧流界扬名,又?或者成为无垠血海的首徒,你不会以为苏鹤川有机会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虞黛楚神色未变,“虽然你的天资好似是?不错,但你们俩半斤八两吧?”
    “苏鹤川那小子就不是?适合做魔修的人。”单琅川撇了撇嘴,“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当不了道?修,心里不愿意,当了魔修又?不好好当,真是?暴殄天物。”
    苏鹤川提过,淮山也?更喜欢单琅川一点,因为后者更加像魔修。
    “总之,要不是?我对留在无垠血海和沧流界没什么兴趣,当真轮不到他。”
    ——那倒也?未必。
    虞黛楚不同他争这个?,也?没有意义去争,挑眉,“你不愿意留在沧流界,这又?是?为什么?”
    既然单琅川是?个?货真价实?的魔修,为什么不在更自由更畅快的沧流界待着,反而自请回到擎崖界做个?卧底?
    “做魔修就一定得在沧流界吗?”单琅川反问。
    “往清水里投一片沙土更看得见,还是?在沼泽里扔块土更容易看见?”
    虞黛楚懂了,单琅川是?完完全全的精神魔修,不爱沧流界人最爱的权力地位和资源,就只是?喜欢搞破坏。
    “其实?我甚至不希望魔门来这里。”单琅川看了她一会儿,懒洋洋地说道?。
    ?一个?卧底不希望自己的阵营成功,这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卧底?
    “如?果魔门成功,那这里又?变成了另一个?沧流界,究竟能有什么意思?”单琅川诚恳,“所以我出工不出力,好多年了。”
    倘若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虞黛楚听到了,说不定会激动地和单琅川握手,两人都是?干着卧底的事,不干卧底的活,完完全全的咸鱼卧底党。
    ——当然,得是?林漱怀死之前的虞黛楚,林漱怀死后,那个?时间线上的虞黛楚恨不得直接掐死单琅川,更别提握手了。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明明最大的两个?卧底都在出工不出力,这种一看就是?“魔门药丸”的局面,沧流界竟然还真的赢了?
    而且还是?碾压式的胜利?
    这个?世界简直玄幻!
    “原来如?此。”虞黛楚缓缓地,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倘若单琅川这么说,她便觉得自己理解了很多事情?。
    就好比,当初金龙传承有被单琅川部分控制,按理说已经发现了,他应该做的是?第?一时间找到淮山真君,告诉后者这个?好消息,毕竟这可是?他的亲师尊找了多少年的东西。
    然而,单琅川没有,不仅没有,甚至可以说是?遮掩了这部分的踪迹。
    甚至于,就算单琅川对于这个?传承没有那么看重?,那么拿到宗门里换点钱也?是?好的——这年头谁能不喜欢钱呢?
    “我在擎崖界的事情?且不提,我就问问,你成了沧流界的名人,也?成了擎崖界的名人,感谢如?何?”单琅川微微一笑,问出恶劣问题,“爽不爽?”
    爽是?真的爽死了——三堂会审、轮流开会,谁能不酸爽呢?
    “不过,你究竟是?怎么将这两个?身份解释清楚的?”单琅川好奇,“极乐天宫先不提,太玄宗只怕也?是?没那么好应付的吧?”
    他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但目光闪动时,却足见对这个?问题很是?上心。
    虞黛楚若是?一个?没有答好,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难办了。
    她知道?单琅川现在为什么对她这么坦诚——无非
    就是?觉得两人是?完全相同的处境,而虞黛楚的处境更差一点,同病相怜,没什么好掩饰的罢了。
    大家都是?在刀尖上起舞的,那才好说话?,倘若单琅川发现虞黛楚和自己不一样,是?安全有保障的人,那可就该翻脸了。
    不必翻脸的时候,没必要。
    “你若是?不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尽管开口说话?。”虞黛楚冷着脸,一副十?分不悦的样子,好似被单琅川戳中了痛处。
    “怎么?你在太玄宗过得不好啊?”单琅川看她冷脸,自己却笑了,一点也?没在意她态度不好,“不应该吧?你这样的天才,应该对你多一点信任才是?啊?”
    虞黛楚冷着脸不说话?。
    “好吧,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单琅川微微一笑,“不问你的烦心事了,谁叫你是?真正的天才呢?不管身处何处,总能脱颖而出——像我,谁认得我啊?”
    虞黛楚望着他,心里想?的却是?梦境中的单琅川。
    他说,要恶,要恨,要痛苦。
    根据两条时间线的同时接触,她自认为对单琅川这个?人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要说他多渴望修为不择手段,其实?也?没有,他的欲望,更多的在于欣赏。
    欣赏别人因为欲望而丑态百出的样子,因为他觉得这很真实?。
    多么扭曲的审美。
    联想?起白麟的旧事,再想?想?梦境中单琅川的所作?所为,一切就清清楚楚,而两条时间线也?清晰地展现出了单琅川对她非凡的兴趣。
    ——认真地说,虞黛楚觉得自己有被羞辱到。
    合着她专门吸引这种审美扭曲三观不正常的玩意呢?
    那林漱怀也?未免太冤枉了,就因为被搅合进了单琅川的扭曲审美观,就要被推波助澜地送进火坑——竟然就只是?为了欣赏她因此而扭曲的心态吗?
    “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虞黛楚想?到什么,就真的说出来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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