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也懵逼着呢,为什么刚一脱离顿悟状态,就发现外面有个很凶的妖兽红着眼睛瞪她,好似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誓要将她撕成碎片。
    她简直是一个激灵,发挥出了毕生的水平,这才一剑将之斩落。
    现在锦红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也想知道啊?
    “锦红道友,这位道友想必是顿悟了,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单琅川微微一笑,
    替她开解这相对懵逼的局面,“我倒是见到了事情始末。”
    “怎么回事?”锦红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转过头望向他,哪还有半点冷淡?发现公司发生重大经济危机、马上要倒闭、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的社畜也没这么焦虑的。
    “方才我在为大家介绍我的产品,承蒙许多道友厚爱,聚在一起支持我的事业,等我结束分享,也一时没有退去,就在此时,不知这些妖兽是从哪冒出来的,竟有元婴实力,却毫无理智,见谁都要杀戮一番。”单琅川说到此处,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惭愧,当时我正好不在一旁,没能及时出手拦住。”
    锦红听他这么一说,简直快要昏厥——这些!居然不止一头!
    “单道友,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妖兽?”她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
    “十七只。”单琅川非常精确。
    锦红抿了抿唇,露出生无可恋的神情来,勉强笑道,“多谢道友告知,潼海出现这种意外,实在是让二位道友见笑了,我们这就去处理,少陪。”
    她说罢,便一脸赶赴刑场般的神情,要朝单琅川所指方向飞去。
    单琅川悠悠道,“不过,道友也不必太急,剩下的十六只里,有两只被我宰了,三只被太玄宗的谢衍道友杀了,还有十一只,那边谢衍、裴玠、白麟三位道友联手,只怕击杀也是时间问题。”
    锦红一怔,遁光不由也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点空荡,远处忽地飞来三道灵光,转瞬扩大,飞至三人眼前,化作三道身形。
    “虞师妹。”谢衍落下,竟没有先提这妖兽的事,反倒走到虞黛楚面前,将她打量了两眼,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对不住。”
    他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把虞黛楚给整蒙了。
    “师兄向我道什么歉?”她怔了一下,转瞬便明白了谢衍的意思,他是在为丢下她、去处理暴走的妖兽二道歉。
    她一时心思有些复杂。
    ——不是,她这位谢师兄也太会了一点吧?
    明明他走之前已经留下了护道阵这样价值连城又有价无市的至宝,如果不是遇上元婴妖兽这样犯规的存在,对她来说绝对是安全无比。明明妖兽突然出现,作为三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太玄宗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掌教的人,谢衍出手,责无旁贷。
    但他一番大战,悠悠回转,第一反应不是讨论这蹊跷的祸事,反倒是向她道歉??
    虞黛楚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把严列提溜过来,指着谢衍,恨铁不成钢:
    学着点,想讨好她、博得她的好感,得这样!
    虽然虞黛楚一直搞不明白严列到底有什么图谋,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是想博得她的好感,然后做些什么,所以目前他行事的一切动机,都是为了讨好她、与她打好关系。
    但——
    虞黛楚恨铁不成钢摇头:
    就算要讨好她、利用她,请你专业一点好不好?不要成天顶着个杀马特造型在她面前乱晃,自以为风流潇洒,其实特别城乡结合部。
    这是想讨好她,还是想送她入土啊?
    虞黛楚对严列一直生不出好感,除了比较深层的性格方面的原因外,这过于难以接受的打扮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她不喜欢刻意的讨好,但也不是绝对的,倘若对方当真十分知情识趣,好感也会噌噌噌地往上涨。
    但不是严列那种的。
    而谢衍这种出自本能、性格,而非刻意的关怀,反倒令她生出些好感来。倘若谢衍对待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那么宗门上下都对他如此服膺、奉他为大师兄,实在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谢师兄实在太客气了。”虞黛楚半叹半笑,“我又岂是那等不晓事的人?”
    谢衍这种性格,实在是极有魅力、极能打动人的,连虞黛楚都忍不住要叹上一叹。
    但感叹归感叹,让她做这样的人,虞黛楚还是敬谢不敏。
    ——太累了。
    “我方才见这妖兽虽死,其血尤烈,简直像是能传染的毒,要不是单道友反应得快,一不小心让它扩散开去,那可就麻烦了。”她主动将话题扯回来。
    “道友说笑了。”单琅川谦辞,“就算没有我,以道友的实力,清除这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是煞气。”裴玠淡淡道。
    “煞气?”单琅川一怔。
    虞黛楚朝裴玠望去,只见后者难得收敛了笑意,神情无比凝重,“这是魔门煞气。”
    “魔门?”白麟惊呼起来,“这擎崖界,还会有魔门修士?
    ”
    “这些妖兽自然算不得魔门修士,充其量只能算作是豢养的傀儡罢了,不过,培养这些妖兽的人,却一定是魔门修士。”裴玠说着,目光一扫,在所有人面上都瞥过一眼,“这擎崖界太大了,说不得哪里便藏着些魔门功法,让人得去了,修成也不奇怪。”
    “裴道友说的不错,不过,我们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这幕后的魔门修士找出来。”谢衍轻轻颔首,望向白麟和锦红,“两位道友,潼海出现了这种事,我相信与君府绝无关系,不过,魔门之事太大,我等绝不可袖手旁观,还望两位道友配合。”
    谢衍一句“与君府绝无关系”,简直给锦红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当下便郑重颔首,恨不得当场找出那个魔门修士,以自证清白。
    “虞师妹,你方才顿悟,气息尚未稳定,就先不必管这事了,等需要时,我自会来请你出手。”谢衍与几人议定,忽地转过头来,朝虞黛楚说道。
    他语气平和而笃定,显然不是给虞黛楚选择的。
    ——可她刚刚才一剑击杀气势近乎元婴的妖兽,现在气息明明稳得很啊?
    谢衍究竟是怎么看出她气息不稳、需要调整的?他哪买的滤镜,包用包瞎啊这是?
    虞黛楚一怔,朝他面上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出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忽地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好罢,谢师兄总以为我会给你添乱,不去就不去吧。”
    “单道友,我这位师妹对你十分崇敬,倘若她缠着你,还请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与她一个小孩子计较。”谢衍还不罢休,朝单琅川轻轻颔首。
    ——她错了,她收回刚才的话,谢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她不仅会“胡闹”,而且还会缠着单琅川问东问西。
    安排得明明白白.jpg
    他们这些掌教候选人,都一样狗!
    虞黛楚一点也没掩饰的意思,朝谢衍翻了个白眼,好似不耐烦似的挥挥手,“要走赶紧走。”
    一扭头,便朝单琅川甜甜一笑,柔情蜜意,“单道友,多谢你救了我。你不知道,我关注你很久了,你推荐的每一款仙露口脂我都有试——”
    谢衍与其余三人一道化作流光飞远,临走时,听见虞
    黛楚深情款款的表白,实在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
    闹哄哄过去,不过十来天,便好似全然被人遗忘了似的,潼海重又恢复了平静。
    人来人往间,繁华如旧。
    白麟懒洋洋地半瘫在躺椅上,俯首便是一片碧波荡漾。他就坐在这高楼的天台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你说,他们会信吗?”他半眯着眼睛去看太阳,忽然说道。
    “不会吧。”他身旁也架着个躺椅,有人面上蒙着层细绢,闷声答道,“谢衍和裴玠要是笨到这种地步,今天也就不可能来潼海了。”
    白麟一顿,猛然支起身,他动作太剧烈,以至于那上好的躺椅也经不住折腾,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当场就要散架。但他注意不到这个,“那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要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白麟动作如此激烈、态度如此紧迫,躺在另一张躺椅上的人却一点也没被感染,悠闲得好像快要睡着了,“白麟,你不会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吧?”
    “什么意思?”白麟再也没有了那股悠闲,眉头紧锁。
    “谢衍和裴玠既然光明正大来了潼海,就说明他们已经确定自己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另一张躺椅上的人轻轻扯了扯向下滑落的细绢,“他们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你不会指望他们转一圈,空着手回去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白麟耐心耗尽,“我没有那么聪明,你知道,我一直猜不透你的打算。”
    但即使是耐心告罄、怒火与焦虑交织,他也是克制的、礼貌的。像他这种脾气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客气,只能说明,对面的这个人值得他的克制。
    “我的意思是,你既然不想和今天那十几头妖兽一样,被谢衍裴玠当场宰了,就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而不是心怀侥幸,指望敌人自己退却。”细绢下发出一声轻微嗤笑,可是开口,又变成一声近乎柔和的安抚,“白麟,你可是妖,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白麟是明白的,在他还是妖兽的时候,只有成功和死亡。
    但一个妖兽若是开了灵智,成为了妖修,又有了地位、渐渐融入这个尔虞
    我诈、却看似温和的世界,便好像被抽去了铠甲一般,心底慢慢生出些怯弱来,心怀侥幸。
    ——这不该是他的样子,这是卑劣而懦弱的人类才会有的感情。
    “我要怎么做?”白麟开口,已是一片沉静的冷然。
    “很简单,他们想要一个结果、一个真相,那你就给他们一个结果。究竟是不是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别人相不相信。”细绢下,是轻柔的劝抚,“你身边,不就有一个最好的替罪羊吗?”
    白麟悚然一惊,“锦红?她——不行!”
    他刚开口时,满是震惊,几乎是出自本能,等话出口了,又仿佛成了笃定,“不行,我不能做这种事,这太恶心了。”
    白麟连连摇头,每个字都带着否定。
    细绢下没了声响。
    白麟的声音渐渐停住了,他犹疑地望着身旁的人,“你怎么不劝我了?”
    “你既然心里有数,我还要劝你什么呢?”细绢下的人狡猾地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义薄云天,有你这样的朋友,确实十分不错……”
    白麟反倒陷入沉默了。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他沉默来了很久,近乎央求地说道,“求你,你——”
    细绢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是我的朋友,锦红可不是,我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三大宗门啊……”
    白麟的脸上,尽是挣扎,一时狰狞,一时又是深切的悔恨。
    身边的人仿佛消失了一般,寂静无声。
    “如果,”白麟张张口,又合拢了,最终艰难道,“如果我把事情推给锦红……”
    “唰——”
    一切归于可怕的寂然。
    白麟猛地起身,回过头,原来是高楼上的珠帘支撑不住,从屋檐上掉了下来,经过这一楼时,十丈外,对面的窗户里,忽地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那沉重而华丽的珠帘一把捞住。
    窗户里,一张明媚似春光下临的脸探了出来。
    虞黛楚望了望手里的珠帘,一抬头,正对上白麟铁青的脸色和可怕的目光,怔了一下,很快微微一笑,“刚才看到这珠帘掉下来,我觉得怪可惜的,就来接一下,打扰白麟道友休憩,真是不好意思。”
    那一瞬间,白麟看着她,头一回没有去想什么上宗、背景、妖类势弱。
    他只关心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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