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女相 作者:小阿佐为

    无良女相 作者:小阿佐为

    第18章

    第18章

    “婳婳,你不要太担心了。阿岳他好人自会有好报的,何况布衣不是才了,绝处都能够逢生吗?咱们一起想想办法,不能自乱阵脚啊。”

    杨浩龙紧握着徐婳颤抖着的双手,她责怪自己那么愚蠢的就信了赵迎罡的,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只是与她无关,不代表赵迎罡能够宽容到放了其他的人。

    心下一紧,杨浩龙告诉徐婳:“婳婳,你好好照顾着孩子,不要相信任何人。我这就想办法去地牢,阿岳一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不。”徐婳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更叫人心疼起来了。就因为跟着她,婳婳和阿岳吃尽了多少的苦头?她还信誓旦旦的着要带着他们离开赵国,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里,杨浩龙心中便充满了自责。

    “主子,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你现在不方便去地牢,那儿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让我去吧。阿岳要是有点什么事情,我和孩子怎么办?我一定要去救他。”

    听着徐婳这番话,杨浩龙惊叹的是爱情的力量,让原本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变得逐渐无畏起来。她高兴,可是她不能够让婳婳冒这个险。

    “你听着,你带好孩子就够了。我会想办法救阿岳,咱们谁都不去地牢犯险,好吗?”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徐婳的情绪,将她送回了住处,杨浩龙这才安心。千头万绪一起压在脑子里的时候,真的好乱。

    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够救出阿岳了,赵迎罡他再怎么混蛋,只要柔太后开口,他应该不至于不顾自己生母的命令吧。之前已经答应了太后会尽快离开赵国,她手里已经没有了别的条件。

    “也只能这样了死缠烂打,当一回无赖了。”杨浩龙想着,便让晓鸢带着自己去懿寿宫了。

    懿寿宫。

    蒋太师正拿着自己的占卜神器在柔太后面前捣鼓着,那两片龟甲似的东西时而被丢在地上,时而又被拿在手里撒上一些是圣水的东西。

    “轰,神卦起,祸星现。”蒋太师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拿出了一张八卦图。

    柔太后身旁站着的那个男人,正是那日在荷花池同她话的那位。此时他正附在柔太后耳边,一只手遮掩着嘴着什么。

    蒋太师瞟了一眼他的举动之后,又继续闭上了眼睛,将那两片龟甲丢在了八卦阵图上。柔太后也紧紧捏着自己的手绢,等待着蒋太师解答上面的结果。

    “回禀太后,此卦象于咱们要占卜的事情是不利的。此卦显示赵国入了灾星,位居懿寿宫的东南方向。倘若不早日除掉,不只是太后您,就连皇上还有赵国恐怕都岌岌可危啊。”

    “放肆。”柔太后听着听着,这蒋太师越越离谱了。可是她为何会这么心慌?到底,自己还是信这个东西的。

    蒋太师被柔太后的这一声怒斥给吓着跪在地上,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双手支撑着自己差点失了魂的身子,他老了,经不起什么风雨的皮囊也怕起死来。

    “太后饶命,老臣只是斗胆了实话啊太后,老臣这么多年了为赵国鞠躬尽瘁,如若可以老臣自然是愿意为了太后效命的。”蒋太师连声求饶。

    本就是柔太后要召他过来占卜的,要测测赵国的运势吉凶,这下好了。蒋太师原本还在想着,能够借此机会将杨浩龙将一军,眼下看着柔太后迟疑不定的样子,自己的打算似乎又要落空了。

    “太后。”站在柔太后身边的男人开口道:“其实此事蒋太师也只是了实话,既然他是赵国的太师,必然是不会无端造谣的。太后请息怒。”

    男人着,递上了方才泡好的清茗。柔太后只是浅浅的抿上一口,便起身走近了蒋太师,正欲伸手去扶他起来的时候,蒋太师受宠若惊得往后退了一下,慌张的摆手,“不不不,臣不敢劳烦太后。”

    “行了,赶快起来吧。本宫明白你对赵国的忠心,但是方才太师所言东南方位,本宫还是不甚理解,太师能否透露些许以示提点?”柔太后下巴微微扬起,转身已经走到了窗户边上,玩弄着案几上摆放着的那株牡丹。

    蒋太师眼珠子咕噜一转,想着要将杨浩龙好好的整一顿,那把老骨头就来劲了。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走到柔太后的旁边,食指沾了点花儿上面的水珠在案几上写了几笔。

    “什么?”柔太后诧异的望着蒋太师,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蒋太师趁热打铁,又添油加醋的了一通,都是关于曾经占卜中了的灾星产生的祸乱。这下柔太后内心更是风起云涌了,杨浩龙果然就是一个不祥之人。莫不是妖星,为何赵迎罡会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

    蒋太师尚未尽兴的时候,已经被柔太后阻止了。

    “此事关乎赵国今后的兴亡,本宫希望太师能够好好管住自己的嘴。这件事情,你和本宫知道就够了。太师请回吧。”

    既然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了,蒋太师只好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才刚走出懿寿宫的大门,就远远的望见那轮椅上的人。不正是杨浩龙吗?他来做什么?

    心下虽然好奇,可是当他回头看的时候,方才跟着太后的那个男人也随着他走了出来。

    “太师还不走?难道还想在懿寿宫留宿不成?”

    “你!”蒋太师自知他没那个本事能够在太后这边上话,更加不敢得罪了眼前这个人,平常在懿寿宫并不见他出没啊。

    在男人锐利的目光之下,蒋太师只能够气愤的哼了一声,便离开了。男人注意到了正要来此地的杨浩龙,他监视着龙相和那个叫徐婳的女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真的没现龙相有什么过人之处。

    或许只是隐藏的深吧,谁知道呢?

    “晓鸢,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不必跟着我进去了。待会儿若是我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出来,你就过去找皇上。”

    杨浩龙交代了一番之后,便自己滚着轮椅进了懿寿宫。翎莞此时正好端着一盘卖相不错的糕点走过来,看着杨浩龙,莞尔一笑。

    “龙相。”

    “恩。”杨浩龙点点头,指着柔太后的寝宫问:“不知太后可是在里边?”

    翎莞走了进去将糕点放下,又请示了柔太后,这才走出来帮着杨浩龙将轮椅弄上了台阶。杨浩龙还是不明白为何单单就这懿寿宫的房门口有个高台阶,待会儿有机会她要问问。

    “龙相是改变主意了?本宫还以为再不会有机会见到龙相了。”

    柔太后在看了蒋太师的卦象之后,得知杨浩龙便是赵国的灾星,此刻对她更是没有丝毫的善意可言。之前还会好言相劝让她离开,看来这招还是太慢了。

    杨浩龙全然不知情,就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想着要好好的和柔太后商讨阿岳的事情。

    “是这样的太后,本相之前和太后过的徐婳还有阿岳,是本相的好友也是亲人。如今阿岳莫名其妙的就被皇上给关进了地牢,此番前来就是想让太后出面,保阿岳出来。”

    杨浩龙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公然的去要求赵国的太后,结果是什么样的。但是不管好坏,她都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在赵迎罡面前坐以待毙啊!

    柔太后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此人还真的是得寸进尺了。

    “能否请龙相告诉本宫,凭什么本宫要因为你的一个朋友去得罪本宫的儿子,他是赵国的皇上。什么事情自然有他自己的主意,本宫只是太后,掌管好后宫即可,前朝的事本宫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

    她怎么会不知道柔太后是在自己面前装孱弱,谁不知道赵迎罡在任何情况下还是要忌她三分?区区一个下人,要想请动柔太后必然是不容易的。

    柔太后看着杨浩龙眉头紧皱的模样,她能够体会一个人心急如焚要去做一件事的心情,和她自己一样,此时她多么希望能够用强硬点的方式,将杨浩龙给逐出赵国。

    要不是因为害怕到时候在赵迎罡面前不好交代,她哪里用得着如此扭扭捏捏的?

    “龙相,不着急这件事情。陪本宫下盘棋吧?”柔太后完就叫来了翎莞将棋盘准备好。

    杨浩龙看着这榻上的绿玉棋子,很是精致。可惜她现在的心情根本就不适合干这样费脑子的活动啊,柔太后的盛情难却。这个女人究竟想要留着她干什么?

    “太后棋艺精湛,本相自愧不如。现在太后能否答应本相,救出阿岳?之前本相答应了太后的条件,一定会兑现的。若是阿岳在这宫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后要相信,为了家人本相什么事情都做的出。”

    柔太后面上不悦,郑重其事的看着杨浩龙道:“你这是要威胁我么?”

    “不敢。”杨浩龙双手抬起,作揖。

    此时还在外面等待着的晓鸢,看着主子还没有出来。她手心已经着急的冒汗了,想起方才杨浩龙嘱咐了她的话,便立马就跑去大殿找皇上了。

    在让她过来伺候龙相的时候,皇上曾特意吩咐过,要是龙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事故,一定要及时告知。否则,就是晓鸢自个儿也是命不保了。

    懿寿宫中的棋还在继续下着,一个着急的如坐针毡,另一个就是看好戏似的淡定着。杨浩龙不得不钦佩柔太后的手段,不能立刻答应的事情,就拖延下去。

    谁先没有耐心,谁就输了。

    “太后,这一盘你还是赢了。你明知道本相今日无心下棋,却还是如此这般刁难着,难道这就是太后的处世之道么?”杨浩龙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星子来了,她就是见不得这种幸灾祸把人命不当回事的人。

    就在杨浩龙按捺不住性子,要进一步对柔太后相逼的时候,晓鸢带着赵迎罡闯了进来。这丫头,还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可是要来也不应该是现在啊。

    赵迎罡一进来就看见的,便是杨浩龙抓着柔太后的手,和她看见徐婳手上受伤的那个位置是一样的。她紧紧的抓着不放,而柔太后也是擒住杨浩龙的另一只手,就这样僵持着。

    “母后。”赵迎罡跑过去,推开了柔太后。

    “这就是你对待本宫的方式?在皇上的心中,本宫如今都比不上一个外人?”柔太后不得不承认,当时是有点心凉的。

    此时杨浩龙也被惊住了,赵迎罡这是为了自己吗?那么他为何还要背着他将阿岳给囚禁起来?

    “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样。”赵迎罡知道此时解释只会添乱,因而就转向了杨浩龙。一把将她推到了懿寿宫的大院子里,周围的丫头太监们都纷纷出来看着。

    “龙相,你今日冒犯太后,可知罪?”

    杨浩龙不屑的一声哼,表示了她对赵迎罡莫大的藐视。周围的丫头们看着龙相对皇上的态度,纷纷议论起来。此时张凯跑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有周遭壮观的景象。

    马上就去疏散了下人,并且将晓鸢和翎莞都给叫走了。

    空当的懿寿宫内,该什么都可以了。

    “敢问皇上,背地里莫民奇妙的就把人给关进了地牢,他可是犯了什么罪?”杨浩龙瞪着赵迎罡,其实她明知道是因为黑衣人的事情,赵迎罡没地方撒气,便找去了可怜的阿岳。

    赵迎罡怔怔的看着杨浩龙的眼睛,从她的眼中扑捉到了一丝慌乱,她终究还是狐假虎威的。

    “你的房间竟然藏了黑衣人,既然你不肯告知朕他的身份,难道朕还不能自己打听吗?”赵迎罡的声音不卑不亢,深锁的眉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他是什麽身份,皇上自然可以去查问,但是阿岳是我的人,还请皇上高抬贵手,毕竟作为一国之君竟然在背后对一个无名卒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若要使公布于众定会让天下人耻笑。”杨浩龙越越气,一方面是焦急,她的胸脯因为呼吸急促有节奏的上下运动。

    没想到因为一个黑衣人杨浩龙对自己的态度几乎是反感,现在又因为一个不相干的阿岳,她竟然火到这种程度。

    她的种种反应都让赵迎罡觉得对自己是莫大的侮辱。

    杨浩龙话的语气急促而凌厉,全部都是质问的口气,一时间让赵迎罡也不好接口,他在她的面前,一向是霸道不起来的。

    在俩人对峙了整整一分钟之后,赵迎罡摇着头转过了身子。

    “喂,你……”看着赵迎罡要走,杨浩龙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阿岳还在地牢里面,要真是把他气走了,那阿岳可就危险了。

    可赵迎罡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句:“看来龙相被刺客打扰了精神,休息不佳,过几日朕再去探望龙相。”

    “喂!你回来!”杨浩龙看着远去的赵迎罡,一下子软在轮椅上,她不过是想质问他,可却没想到会气走他啊,这下子可怎么办。

    想起婳婳那焦急的面容,那梨花带雨的脸,杨浩龙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了。

    为今之计也只好再次求助柔太后了,只是这筹码也许只有一个了。

    她使尽力气把轮椅摇到了柔太后的内室外面,望着那台阶兴叹,这时翎菀挑帘从柔太后的内室中走了出来,看到在苦苦挣扎上不去台阶的杨浩龙。

    她踱步上前,帮杨浩龙把轮椅推到了台阶上面。

    “柔太后,浩龙真心求见,还请您赏脸。”杨浩龙一反平日讲话的态度,语气中尽是谦卑。

    “哦?咱们堂堂的龙相竟然还有事求我这老婆子,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尖酸刻薄的语调传入杨浩龙的耳朵,她恨不得转身离去。

    可想到还在地牢中的阿岳,还有担心的婳婳,她只好忍下了。

    本来是想等柔太后话才挑帘进入内室,但现在看这个老女人永远不懂得尊重,不论你多客套她都是油盐不进,相反每次自己闯进来,她倒是显得很无奈。

    “你!来人呐,送龙相回府,想必也是累了!”柔太后显然并不想趟她的这趟浑水,直接下了逐客令。

    “慢着!柔太后,只要你肯帮我,我保证事成之后会在你眼前消失,永不踏入赵国。”杨浩龙不卑不亢的着,但她其实心中也很忐忑,毕竟这件事情能否要挟得了柔太后还未可知。

    柔太后本来斜靠在他上,正打算闭目养神,可当她听到杨浩龙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触电一般坐了起来。

    也不管自己的身份,急急的问道:“龙相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杨浩龙淡然的道。

    “好,你吧,有什么条件?”柔太后本就视杨浩龙为眼中钉,早就巴不得她离开,今日又听闻蒋太师之言,虽那老头的邪乎,她心中满是疑惑,可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她迫切希望杨浩龙离开的想法。

    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这么希望自己离开,杨浩龙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很简单,答应我两件事。”杨浩龙干脆的道。

    “好,请!”柔太后紧盯着杨浩龙的眼眸,希望能从她的眼中读出什么一般。

    杨浩龙一扭头离开柔太后那犀利的眼神,嘴里道:“你帮我把阿岳救出来,他现在被皇上关在了地牢。”

    “他是皇上要的人,本宫怕是不好要人,但这事倒也并非没有可能……”柔太后的声音不大,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太后千岁睿智,只在皇上一人之下,这点事想来是难不倒太后娘娘的。”杨浩龙适时的拍了这老女人的马屁。

    果然不论是什麽时代什麽年岁的女人,都喜欢听这么浮夸的马屁话。

    她笑吟吟的道:“想来也难不倒本宫,另一个条件是什麽?你一并出来吧!”

    “这另一个条件嘛,就更加容易了,本相的腿近日来已经有了些许知觉,本相希望太后能让赵国的神医妙手来帮微臣恢复行走。”杨浩龙显然是不客气,直接开出了条件。

    本以为第二个条件柔太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却没想到她却并没有显出太多迟疑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倒是让杨浩龙有些不解,难道她竟然有救治的办法?又或者她并不是真心的希望自己离开赵国?

    不对,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离去,最好是永不见面的那种。

    其实杨浩龙不过是嘀咕了自己在柔太后心中的厌恶程度,她真的是只要杨浩龙能离开,不论开出什么条件,她都会尽量的满足。

    先下不过是医治腿伤,想来赵国的名医无数,定然能治好,倒时候就让她滚蛋好了。

    “柔太后,你真的答应了?不会后悔吧?”杨浩龙确认道,她始终觉得太后答应得太过干脆,而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才不会这么容易妥协。

    虽然柔太后尽最大努力的保养,可岁月还是再她的脸庞上留下了痕迹,她眉头紧锁有些黯然的道:“不答应又能怎么样,若是本宫不答应,你能心甘情愿的离开吗?我赵国又岂能容你这个灾星继续祸乱朝廷。”

    “灾星?”头一次听到这个词汇,杨浩龙还是有些诧异,这又是谁为了赶走她而想出来的歪主意?

    想起刚刚进来时候看到蒋太师的嘴脸,看来这灾星一无疑是出自他的嘴巴。

    “柔太后也是经历过风雨,见过大世面的人,又岂能偏听偏信太师的一面之词。”杨浩龙并没有打算给蒋太师留面子,而是一语道破。

    柔太后的脸上有些微红,看来是被人识破有些不好意思。

    “龙相,其实你也不必愤然难受,就算灾星一本宫不信,可你也不可能就留赵国,你应该心知肚明。只是本宫让你的动作提前了而已。”柔太后转身走到塌边,一迈腿坐了上去。

    “来人!”柔太后轻唤。

    “奴婢在。”翎菀从外面挑帘走了进来。

    “太后有何吩咐?”翎菀已经跟随了太后多年,很是机灵,她低头给太后行礼。

    柔太后道:“你帮龙相一把,让她也坐到榻上来,我想跟龙相好好聊聊。”

    此言一出倒是让杨浩龙很是诧异,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好聊的?不过为了阿岳她也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被翎菀搀扶着坐到了榻上。

    想这情势,就算是被端茶送客都是意料之中,竟受这等礼遇,杨浩龙始料未及。软榻铺了上好的暗花绸缎,触手微凉,她一阵寒颤,太后唤了翎莞拿了厚实料子给她盖住腿。

    “给本宫把棋盘拿来。”翎莞应声施施然出门,转眼间就端了棋盘棋子进来。也不知这老狐狸是唱的哪出戏,不如静观其变。杨浩龙也不作声,只抬手把玩放在自己手边的白玉棋子。也是好玉。

    杨浩龙还未话,太后就先开了腔:“哀家也是无聊得很,想你过些日子也是要远行的人,不如就陪哀家下盘棋。”看神色如常,但这话像极长辈,而不是平日里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的太后。

    落子声不时响起。杨浩龙平日精于棋艺,不想太后竟也是个好棋手,一时间胜负难分。

    “太后下得一手好棋。”杨浩龙话语里带了几分敬佩。

    “无非是平时一个人闲,就只好琢磨这些。”太后也是入神了,只低头端详棋局,并不怎么看她。

    杨浩龙费了一番力气才忍住不冷哼出来。她年轻时受得恩宠,退位后更是钻营,哪里会闲?

    然而自己在棋盘上已是左支右绌,狼狈得很,所以嘴上只随意应和,“太后之位,清闲也真是难得了。”

    “不如哀家让你几子?”太后抬眼看她,神色不同于往常,似乎有些什么,但看不分明。“不用。”

    杨浩龙想不通今天太后是动了什么心思,也不意去想,抬手就落子在棋盘中央。自己或许棋艺不如人,但输人不输阵,落子无悔还是不能改的。

    “不知太后今日所言为何?臣可真听不懂这弦外之音那。”

    这僭越之举竟也没让太后有丝毫动容,她神情依旧恍惚,眼看着棋盘,但又像是回忆什么。又开口催促了,才恍然大悟似的,拣了颗墨玉棋子落在一格。

    “哀家当初选秀之时……”她表情看来恍惚得很,原来是想那久远年月的事。

    “被那时的圣上一眼看中,破格封了位,一时间荣宠无双。”杨浩龙落子,也不知该做何回应,想着这种时候还是默默听着为好。

    那时的宫中,也应是和现在一样的富丽堂皇。

    而这朱红门宇,不知是浸透了多少人的鲜血才能建成;褪色的也只当是鲜血凝出暗色。

    晨钟报晓,歌舞升平;那日暮里的鸦声,不知是为谁送了葬。

    忽然就想到宫中争斗之事,自己只是略有耳闻,然而和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人交谈,又是另一番体验。

    在这宫中若有人有所得,必然是从他人手中夺来的,这让人心生厌恶。

    既然已经是稳坐高位的胜者,又何必想那旧日的事?

    一时间想起太多的杨浩龙,不知不觉就失了一子,好比马失前蹄,本来就势均力敌,现在失了一子,之后恐怕要溃不成军。

    这让她一时间懊悔,然而这时听眼前人话似乎更为重要。如果错过这些,以后也就再无机会了罢?她也不再想怎样回应那棋局,只定定看着太后头上的珠玉。

    “也是哀家那时年轻气盛…竟被人陷害了去,一天里就被打去了冷宫。”

    纵是这样母仪天下之人,也难逃宫中的明争暗斗吗。

    她见过英雄落魄,美人迟暮,却不知平素与自己针锋相对之人,竟也有这样的秘辛。

    不仅有惊讶,对眼前这人也多了很多敬佩。转念一想,这人偏偏要在自己声称事成之后再不回赵国之后这些,也许是有意让人对她心存恻隐也不定。

    且听她还想怎么。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应付着“太后母仪天下,竟遭遇过这等事,天可怜见。”面上仍是不见波澜。

    不想太后就这样收了话头。“只是见你这腿,想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是哀家失态了。”

    嘴上客气得很,落子也全无之前的气势,大概两人都心不在棋局上。

    她差人收了棋,敛去故作的客气神色娓娓道来。

    “那时候衣食住行都受制于人,加上奸人陷害竟落下病根,一到阴天下雨,周身疼痛。体虚的毛病,也是吃了多少药都没法补。”

    这话在杨浩龙耳里如惊雷一般。

    “竟然…这等事…”太后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都能猜个*成出来。

    大概是住在没有暖炉的偏房,得了风湿之症。

    至于体虚,也不知是何时何人趁机下了什么药才会到那样程度,光是食物饮水上被下人有意怠慢,也不至于是那样难以治愈。

    这真的是眼前这强势的人曾经历过的?想到自己的经历,杨浩龙更是一时间内心波澜万丈。

    这手中棋子、座上绸缎恰到好处的微凉,和那时一个落魄女子居所的凄寒,俨然是两重天。自己的境遇,也曾让自己惆怅过一阵子,而听闻这太后的狼狈甚于自己当初,百感交集。棋局的胜负,真的是顾不得了。

    “真是没想到会有这等事……”

    她叹了口气,见自己已是这样反应,太后面上也丝毫不见喜色,看来此事属实的可能又多了几分,然而现在这事也是顾不得。杨浩龙只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复。

    太后在刚才言谈间也有过几次失神,大概是想到了那年月的繁华和凄冷,那一人恩宠转瞬间倾覆自己命运的事。

    唤翎莞去重新泡了壶茶来。这许久两人都没动的茶,已经凉了不少。

    她并没有如杨浩龙想象的作消沉神色太久,眉间皱纹转瞬舒展开,恢复了平时冷冽的神色。

    “倒也不用这样同情。之后我回了原来的位分,把那妃子也扔去了冷宫。听死的时候啊,身上都是疮,没有一块好皮。”

    这时太后沉沉如子夜的眼神忽地闪过一丝火光。见仇人那样下场,无论是谁都不免会笑的吧。

    然而此时杨浩龙只想问一件事,这让她几乎要打断太后的话。

    “那太后可否恨过先帝?”

    太后听了也是一惊,随即神情哀婉起来,让人不禁想象她在初入宫那年月是怎样如花的容貌。

    然而岁月辗转,只留下少许风姿供人凭吊,其余都是淬炼出来的刚硬和果断。

    “恨?我与他又岂是一个恨字能的清的。”那神色才是真正的悲戚。

    这是杨浩龙从未见过的人,而且,她也是头一次见到那样的神情,出现在别人的脸上。

    “他就那样任我受人欺凌,”一时间连自称都忘记了,语气也急切起来。

    “我怎能不恨?当日情分都用尽了。之后再重新得了宠爱,可我也再没了那时的情意。”

    “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一般人,恐怕难免要决裂。”此时眼前的不是皇后了,而只是一个失了爱人的平常女子。

    平时端坐高堂的距离感也打破,只剩同为女子的惺惺相惜之情。

    “可我还要仰仗那人生存。个中利害我也想得清楚,就算只剩下怨恨,也只能每日间钻研怎样讨他的欢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呵呵……机缘巧合,最后我回了自己的宫殿,那时仆役四散,庭院荒废…他差人送了衣食香料、胭脂水粉。比我入冷宫之前的还好上一些…可我哪里还回得去…”

    到这里,她平日的仪态才支撑住她不流泪下来,然而身体颤抖不止,间缀的珠玉微微晃动。

    “他还不了我那时的天真,那时的情意。他更还不了本宫这些年受过的罪……”

    杨浩龙不知作何回应是好,手足无措。

    这人平时的形象仿佛经久失修的高台似的一时间竟有垮塌迹象。只是眼角渗出泪来,已经让人不知如何应对。

    而她这样的遭遇,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排解得了?

    杨浩龙对自己的事向来果断,无非见招拆招;即使现在要援救身陷囹圄的人,要以自己离开这国家为代价,也是无所谓的。

    然而她才现这只是因为自己身无牵挂故,比寻常人要多了很多自由。自己并没有过受制于人的经历,是否已经值得满足?

    她思来想去,只能沉声道,“往事俱往,太后也不要太过感伤了,空耗贵体。”明知道是无济于事的场面话,但这时总不能什么都不罢。

    饶是想了那样的事情,太后也仍是太后,是踩在无数尸身之上的后宫之主。

    她很快就收敛了悲戚,之前那个泪水盈盈的年轻女子转瞬而逝,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太后,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太后。

    “今日本宫过的,”自称也被她戴了回来,正如现在纹丝不乱的鬓上缀满的珠玉一样端整,“你可一字都不要出去……不过也是,你马上都要远走别国,恐怕也没有什么可的对象。”

    “臣清楚。”

    “知道这些事的人也并不多。这些年月,本宫寻遍了太医,也请了不少乡野郎中,然而之前的病症沉积数年,药石无方,唯有修身养性一途,不算解法的解法。故本宫很少出外,自己的时候也就只是抄经念佛,与婢子下棋解闷了。然而寻的郎中若有一两个能帮到你,也不算枉费了心思。”

    “臣……感激不尽。”杨浩龙低头称是,听柔太后一席话却好像认识了另一个她,一时间心中有些繁乱。

    此时在宫外自有人同样的心境,从清晨起就听到鸟儿争鸣的尖叫,宣鸣吵得屋内的人心烦意乱。

    “该死……阿岳怎么会被关起来。”李鼎清一个人在房里听到这事儿急得来回踱步。

    赵迎罡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认为上次是阿岳做的不成。不行,一定要救阿岳,赵迎罡肯定是知道阿岳知道什么,不定会严刑拷打。要是晚几步,也不知道会生什么事。

    “该怎么办呢。”手指关节捏得嘎嘣直响,眉头皱得异常明显。

    皇上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指不定是等着自己。难道非要去劫狱不成?只身劫狱其中凶险自己当然也是明白,可目前为了救人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成。

    可是皇宫之中戒备森严,要去天牢劫狱更是难上加难,若只是进入拿什么东西递个消息也就作罢,但是要自己一人肯定难以成功劫狱,必须有人帮助才行,可是该找谁呢。

    越狱这种事儿必然要自己信得过的人一起前去才行,武功也必然要出色。有谁可以和自己一起去救人呢?

    李鼎清仔细在心里想了想,终于还是有了人选。“或许我可以去找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没有时间犹豫了。

    即使万般不情愿李鼎清也站在了游胜男的门前,看着门却是怎么也不敢进去。自己对不起游胜男,明明清楚知道她爱着自己,如果提出要求她必然不会有什么推辞。

    但,这是利用!我怎么可以为了救人就利用深爱自己的女人,这岂是男儿所为。

    李鼎清此时心如火烧,刚刚一时冲动顾不得这么多才想到来找游胜男,现在这么一想,现自己真是自私。

    怎么办,救人明明只是自己的事情,怎么可以拖他人下水。想到这里他伸在门前的手悬空停了下来。

    如今阿岳危在旦夕,谁都不知道他被关在监狱里面受到的是什么样的对待,自己怎么可以再犹豫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举起手想要敲门,手却仿佛有了千斤重一样,怎么都无法再做下一步动作,内心的挣扎弄的脑内一团浆糊。

    终究还是做不到,今晚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劫狱吧。想到这里李鼎清转身就想要离开,却听见房间里面有人的声音传了出来——绝美的女声。

    “是谁在外面。”

    李鼎清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应答到“是我。”

    他过来做什么,他居然也会来看我吗,游胜男一听见这个声音就已经认出来在房外站着的是谁了。

    “既然来了怎么也不快进来。”游胜男向来豪爽,此时却像个媳妇儿一样的,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头。果然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是个人总会注意自己的形象。

    游胜男知道这一副豪爽的样子,男人们肯定不会爱上自己,但是她向来就这样,如果一定要自己改变的话,只要他开口她什么都可以做到。

    打开了房门游胜男就看见李鼎清站在屋外。满面都是焦急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情?”别看游胜男一副豪爽的派头,但毕竟是个女人,一点的细节都可以引起她的注意,她一看李鼎清的样子,便明白肯定是有事相求,而且竟然找上了自己那一定就是大事儿。“先进屋里来再吧,外面不方便话。”

    “胜男。”李鼎清开口道,却是不知从哪里开始讲。阿岳被抓去到底也是自己间接造成的,但是却和游胜男可没有关系啊,自己又怎么好开这个口去让眼前的女子帮忙。

    “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你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忙,除非你就这么不把我当朋友。”游胜男看出了他的踌躇,笑著安慰着人帮他倒了杯水。

    ...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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