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门第 作者:莫风流

    庶香门第 作者:莫风流

    169 破釜

    厚厚的帘子挂起来,方嬷嬷额头上滚滚的汗珠落来。

    她抹了汗热的越发的难受看着二夫人道:“郡主,您这是何苦,这大热的天您架了炉子烤,这要是热出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我心中有数。”二夫人携了方嬷嬷在椅子上坐,让紫鹃给方嬷嬷倒了杯冰镇的凉茶:“你喝口歇一歇。”又转头对紫鹃道:“先将炉子提出去吧。”

    紫鹃应是,将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又将炉子提了出去。

    方嬷嬷这才好受一些,二夫人看着她问道:“祖母身体如何?侄儿还好吧?嫂嫂怎么样?”一连串的问题,二夫人急迫的看着方嬷嬷。

    方嬷嬷终于舒服了些,回道:“太后娘娘凤体安好,小主子也好的很,今儿早上太医刚刚去请了平安脉,一个奶娘的奶水都不够他吃的,郡王妃也是一切安好。”

    二夫人听着松了口气,拉着方嬷嬷道:“我数月未出门,没有见到祖母更是连嫂嫂也没见上,侄儿出生我这做姑姑的却是……”说着红了眼睛,又道:“祖母可有话让您带给我?”

    “郡主。”方嬷嬷看着二夫人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脸,心里隐隐作痛,想到往日二夫人如蝴蝶般穿梭在宫廷中,笑声清脆不知多讨喜,可这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就成了这样,瘦骨嶙峋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雍容气度。

    她叹了口气回道:“太后娘娘让我告诉您,您尽管安心养着身子,一切的事有她!”

    二夫人听着先是一喜,随即又觉得方嬷嬷话中有话,问道:“嬷嬷可是有事瞒着我?”若是按以往,太后就该直接懿旨让她进宫参见才是,这会儿不但只让方嬷嬷来看她,还带了这样一句话。

    养着身子?一月是养一年也是养,哪里有底?

    方嬷嬷知道承宁郡主自小聪颖,但凡有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不由小声道:“……郡王这次出去得了一座盐矿……”她小声和二夫人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所以太后娘娘让您再等一等,她自有办法让太夫人自己松口。”

    二夫人听着眉头却是越拧越紧:“哥哥他……真的?”方嬷嬷立刻压住了二夫人后面的话,便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太后娘娘吩咐,眼郡王妃和皇后娘娘前后都诞一子,郡王府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时,让您切记万事不可太过张扬。”

    二夫人凝眉点了点头,这些道理她自然懂,但心却依旧是越提越高,想到种种可能便又看着方嬷嬷道:“那祖母打算怎么做?太夫人这次是铁了心的,自那次事之后便再没有见我一次,恐怕祖母出面这件事也不好办。”

    “郡主别急。”方嬷嬷按住二夫人,自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二夫人脸色巨变脱口而道:“……章?”

    方嬷嬷无声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只要侯爷和郡王绑在了一起,侯府里的人谁还对您不敬?”一箭双雕!

    二夫人没有说话,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信,她忽又站了起来,在房中走了两步深思了片刻,忽然停了脚步转目看着方嬷嬷道:“侯府可不只侯爷一人,萧四郎若是一意孤行,该如何?”

    “郡主不用担心。”方嬷嬷也站了起来:“打断骨头连着筋,萧四郎和侯爷可是亲兄弟,他怎么可能置侯爷和侯府的安危不顾呢!”说着她走道二夫人面前又道:“有宣宁侯,有萧四郎,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您可没瞧见,便是前几日萧四夫人一个小生辰,沈家可是送了一方半个炕几大小的麻姑献寿青玉石……可见沈家对萧四郎和侯爷的重视,我们有这层关系,自是不能断了!”

    二夫人脸色沉了来,却是抓住析秋收寿礼的事儿道:“出声低贱便就是出生低贱,小小的庶女眼皮子就是浅,没见过好东西,见到这些好东西哪里有不收的道理。”说完又想到析秋深藏不露的手段后面的话便有些说不去了。

    方嬷嬷没有说话,只看着二夫人等她的答复。

    二夫人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转头和方嬷嬷道:“劳您回去告诉祖母,就说承宁心中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方嬷嬷微微点了点头,她来之前就知道,承宁郡主必定会以以大局为重:“郡主,三日后宫中还会有太医来给您请脉,此人可信。”说着顿了顿看了眼门口,声音略提高了点:“太后娘娘还让奴婢带了许多药材补品,您定要好好养着身子,改日奴婢再来看您。”

    “方嬷嬷慢走!”说着声音虚弱的去唤紫鹃:“送方嬷嬷出去!”

    紫鹃在外面帮方嬷嬷打了门帘,方嬷嬷朝二夫人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二夫人则拿着手中的信缓缓的靠在了床上,脑中不停去想方嬷嬷刚刚说过的话,眼睛也渐渐眯了起来。

    紫鹃送走方嬷嬷回了房里,二夫人看着她问道:“方嬷嬷走了?”紫鹃应是,二夫人便问道:“侯爷可在府里?”

    “去衙门里了。”紫鹃应道:“夫人要请侯爷?那奴婢派人了去侧门候着,等侯爷回来就来报给您?”

    二夫人凝眉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去办吧!”

    紫鹃应是出了门。

    二夫人用了午膳,直到天黑时分才有婆子来报侯爷回来了,二夫人让紫鹃去请侯爷,紫鹃三两步就去了外院,随后却一个人转了回来,她禀道:“侯爷说外院还有事要处理,二夫人若是有事就让奴婢转告便是。”

    就是他没空来见她。

    “没空?!”二夫人冷笑一声看向紫鹃道:“去,传了连翘来!”

    紫鹃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翘是二房的妾室,二夫人即便被禁足,可一日她没有出府就一日还是二夫人,让连翘来问安立规矩实在太正常了。

    “等等。”紫鹃转身出门,二夫人又喊着她道:“去将炉子提进来,门窗关好!”说完,就躺在了床上,满脸病弱的样子。

    紫鹃应是,又将炉子重新烧了起来提进房里,关了门窗才去后院唤连翘。

    连翘听见便是一愣,随即想到二夫人的意思,她笑着和紫鹃道:“劳紫鹃姑娘稍等,我去换身衣裳。”

    这个要求很合理,紫鹃便点了头道:“还请姨娘快些,夫人等着呢。”说着,转身先出了门!

    不过是和她一样的丫头,用了手段也不知怎么迷了侯爷的眼,竟就让她爬上床了,比起当日的藤秋娘她都不如,贱东西。紫鹃心里骂完又想到当初二夫人说要给她开脸,如今却是……

    她心里越发的不痛快。

    连翘回房去换衣裳,对身边服侍的小丫头菱儿吩咐道:“这会儿侯爷该回来了,你在外面瞧着,我若是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出来,你就去外院找侯爷,就说我身子不适求侯爷来瞧瞧。”

    菱儿见连翘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也慌了神立刻点头应是:“奴婢记住了。”

    连翘咬了咬牙,换了衣裳就带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二夫人房里。

    紫鹃候在房门口,见连翘进来打起帘子道:“王姨娘来了,夫人在里面呢。”连翘本家姓王。

    连翘提着裙子进了房里,才进门迎面便是一团热气扑了过来,她这才发现卧室的正中位置上,正架着炭炉子在烤,几扇窗户也是关的密不透风,她才站了一刻身上的汗就已经簌簌的流了出来,湿了里襟。

    虽临近中秋可外面气温依旧很高,这会儿还关了门窗生了炭炉……

    “夫人!”她用帕子抹了汗小声走到床边上去看二夫人,就见二夫人没有反应,她又唤道:“二夫人!”

    连唤了几声,二夫人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连翘又重新合上了眼睛,漫不经心的道:“嗯。你来了,坐吧!”连翘看着她就有些胆战心惊的,以往她在太夫人房里,没少和二夫人打交道,二夫人早先对她们还算照顾,她还得了几次赏,这会儿她的身份变了,再看到二夫人不由有些心虚。

    可又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和所受的屈辱,背脊又挺了挺屈膝应了,在二夫人床头的杌子上坐了来,小声谢道:“谢夫人。”顿了顿想说什么,可二夫人不开口她又不敢去问。

    里衣湿透了,连翘只觉得连头发都贴在了脸上。

    二夫人闭着眼睛轻浅呼吸着,脸上却不见汗出来,连翘不由想到府里的人都在传二夫人得了寒症,最是怕冷的,便是最热的夏天也会冷的无法出门。

    她坐在床头胡思乱想,热的有些坐不住。

    想了想她忍不住喊道:“夫人,您可要喝点水?”

    “嗯。”二夫人应了一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连翘越发的不知道她唤自己来干什么,只得站起来去桌子上倒茶,抓了两个茶壶中的一个便倒了茶捧在手里拿给二夫人:“夫人,您喝茶!”

    二夫人撑着手坐起来,连翘将茶递给她,二夫人接了喝了一口,猛的脸色一变,想也没有想就将手里的杯子朝连翘身上砸了过去:“你长没长脑子,是不是想要我赶快死,这样凉的东西我能吃吗?”

    连翘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的一愣,便直接跪在了床前:“夫人息怒,奴婢不知道夫人不能喝……奴婢见桌上两个茶壶……”

    “住口!”二夫人打断她的话,气怒的道:“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你也知道两壶茶,却偏偏倒了冷的给我!”说着眯了眼睛,就见道连翘吓的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缩肩膀,她眼底露出满意来。

    二夫人拢了被子在身上,指着连翘道:“去将炉子给我提到床边来。”

    连翘见她不再提茶水的事,立刻如蒙大赦走过去将炉子提过来放在床边,二夫人却又看着她道:“温度不够,你将炉子提高一些!”

    连翘额头上的汗顺着眼睑一直流来,她几乎热的睁不开眼睛,可不得不依言提着炉子,提的高高的站在床前,二夫人满意的看着她又重新躺了来,竟再次闭上了眼睛:“不要放手,就这样提着!”

    “是!”连翘提着热腾腾的炉子,站在那里,身上被烤的热烘烘的,她就觉得自己快被烤透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眼前就开始热的一阵阵的发黑,步子也开始不稳,手臂更是抖个不停。

    她在想,若是脱了身上的衣裳拧干,便是连半桶水也能拧的出来。

    不一会儿,她站着的地方,地上都被印汗水湿了一块复又被炭火烤干,如此周而复始……

    连翘怯怯的去看看二夫人,见她仿佛睡着了一样,复又转头去看门口,期待菱儿能将萧延亦请来。

    嘴唇干裂,她舔了舔嘴唇,试着喊道:“夫人!”想要将炉子放来。

    二夫人却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炬。

    连翘一怔,将要放的路子又重新提了起来。

    摇摇晃晃中,连翘眼前黑影不断重叠,猛然一个趔趄她提着炉子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二夫人睁开眼睛,看着地上躺着的连翘,撒开的热炼似得红彤彤的碳散在一边,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来,正在这时门帘子被人掀开萧延亦大步走了进来,他甫一进门便是眉头一拧,视线就落在了昏迷过去的连翘身上。

    三两步走过去,见连翘脸色发白气息微弱显然已经热晕过去了,他拿了桌上的茶壶,试了水温就给连翘嘴里灌了几口水,又回头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将王姨娘抬出去!”

    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抬了昏迷不醒的连翘出去。

    萧延亦目光冷冷的看向床上躺着的二夫人,他愠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侯爷,您怎么来了!”二夫人这才睁开眼,仿佛才知道萧延亦来了一样,强撑坐起来:“连翘呢?怎么不见连翘!”

    萧延亦根本不听她说什么,负手而立冷目看着她:“你找连翘来,不就是要见我,说吧,你有何事?”

    “侯爷,您误会妾身了。”二夫人满脸虚弱的样子摇着头道:“侯爷抬了连翘,妾身作为侯爷的正妻自是要见一见,想和她说说话而已。”

    萧延亦已经不耐烦和她说话,负手朝外走:“房里的事自有人去管,你歇着吧!”

    “侯爷。”二夫人还是喊住了萧延亦,俯在床上看着她,面色白如蜡纸:“妾身有事想要和侯爷说。”

    萧延亦停了脚步,回头看着二夫人,二夫人想了想道:“妾身想求侯爷休了妾身。”她说完朝萧延亦看去,就见萧延亦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二夫人目光一转又道:“妾身身子一日比不过一日,妾身想着时日也不会多了,所以求侯爷休了妾身,将来侯爷婚娶也不会因为妾身而有所影响。”

    他前面已经逝了一位发妻,若是二夫人再不幸早逝,外间还不知怎么去传,对萧延亦的名声定然影响很大,二夫人这么说倒也没有错。

    若是平时,萧延亦或许还有触动,但是现在……他看着二夫人就道:“你明白,以你的身份我是无法休妻的,你无需拿这样的话来试探我。”说完一顿,又道:“我说过,你安心住在后院,正妻之位永远是你的。”

    二夫人听着心里就是一怔,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若非她是郡主,他就会休了她?

    紧紧攥了拳头,面上却是红了眼睛,道:“如此,太为难侯爷您了,妾身自求离去,将来在郡王府无论生老病死都与侯爷无关。”余光去看萧延亦,他却没有半分的动容,反而是衣袖一挥大步朝门外走,二夫人却是突然从床上跑来,自萧延亦身后将他环腰抱住:“侯爷,侯爷若是连休书也不愿写给妾身,那妾身就只有一死了。”

    萧延亦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的厌恶:“放手!”他冷冷的道:“你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

    二夫人摇着头泪流满面,她紧紧抱着萧延亦将脸贴在他身后:“侯爷,妾身不是闹,相反的妾身是深爱着侯爷,所以便舍不得侯爷为了妾身为难,妾身自请离去,太后娘娘那边,妾身也会去说,绝不会给侯带来半点影响。”

    萧延亦伸手去掰她的手:“荒谬!”二夫人的手却是在他身上胡乱游走:“妾身只求侯爷给妾身留最后一点体面!”

    手指被掰开,二夫人却是手背一转拢进了袖中。

    萧延亦看也不看她,大步朝外走:“疯子!”半句话也不想多说。

    二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深爱的萧延亦么,何时变这样冷漠无情?

    心思转过她又笑了起来,他对她何时又有情过,她跌坐在地上,手就碰到方嬷嬷送来的信,她紧紧绞住手指,站起来对外面喊道:“紫鹃!”紫鹃应声进来,二夫人吩咐道:“去看看侯爷去了哪里。”

    “侯爷去了外院。”紫鹃想也不想就回道:“奴婢亲眼看到侯爷去了外院。”

    子夫人眼睛一眯对紫鹃道:“给我更衣!”

    “夫人,您这是?”二夫人可是三个月没有出门了,今儿怎么会想要出去,侯爷和太夫人虽没有派人守在院子门口,可到底还是了禁足令,她甚至连二夫人能不能出院子都不知道。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二夫人斥道。

    紫鹃不再说什么,而是服侍了二夫人穿了衣裳,二夫人扶着紫鹃在三个月后第一次出了门。

    月牙挂在树梢,院子里守着门的一干婆子丫头皆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如见了夜叉鬼魅一般没有人敢出声询问阻止,二夫人就扶着紫鹃头也不回昂首阔步的出了门,有婆子快的拐出门去给太夫人报信。

    二夫人脚步快的朝凌波馆而去。

    历代侯府的印章都锁在凌波馆中,凌波馆四周暗中都有侍卫把守,想要暗地里闯入那是不可能的,便是身怀武艺的高手也不定能闯进去,她原想让萧延亦写休书而将私章拿出来,可刚刚萧延亦根本连说话都不愿和她说,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正大光明的从凌波馆门口进去。

    “夫人。”紫鹃仿佛知道了二夫人的目的,紧张的连腿都在抖:“外面许多守卫,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二夫人冷眼瞪她:“闭嘴!”说着,看着幽暗的只有院外挂着一盏灯笼的凌波馆,冷笑道:“我自有办法!”

    太夫人让人直接去通知萧延亦,二夫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们都有些摸不着脉路,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凌波馆?

    萧延亦却是以为二夫人依旧是扯住刚才的话题不放,带着人直接朝凌波馆而去。

    紫鹃见到萧延亦便跪在了一边。

    萧延亦站在凌波馆的门口,看着守门的侍卫道:“二夫人呢?”侍卫低头应道:“在里面。”

    萧延亦面色就是一变,侍卫仿佛感受到他的不悦,立刻回道:“二夫人手持了侯爷的令牌。”萧延亦冷了脸手便在腰间摸了摸,果然他的令牌已不在。

    承宁,她到底想干什么!

    萧延亦大步走进了凌波馆内。

    等他进了书房,便在门口愣了一愣,原本整齐的书桌被翻一片凌乱,书架上摆着的书也明显被翻动过,墙上挂着的几副画都歪在了一边,书桌的墙上原挂着的疆域图,更是被撕扯着挂在一边,摇摇晃晃的只钉了一角,露出疆域图里面的美人图,正巧笑倩兮的看着他。

    “承宁!”萧延亦怒喝一声走了进去,才看见坐在地上的二夫人,她瞪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墙上的美人图,嘴角上还挂着笑容,嘲讽的笑容。

    萧延亦三两步过去,看也不看二夫人,伸手便将墙上的画摘来,卷在手中才喝道:“来人,将二夫人送回去!”

    “萧延亦!”二夫人忽然尖叫一声,见到门口进来的侍卫便怒喝道:“滚,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准进来!”

    侍卫依旧停在门口,看向萧延亦,萧延亦看着歇斯底里的二夫人亦觉得他们要谈一谈,至少要知道她无缘无故偷了他的令牌到书房来目的为何!

    他挥挥手,侍卫应是退了出去。

    二夫人逼近了萧延亦,歪着头笑着看着他手中的那幅画:“这是谁,嗯?侯爷,您告诉妾身你手里的画画的是谁?”

    萧延亦没有说话,却将画抓的紧了紧。

    “是佟析秋是不是?是你的好弟妹是不是?是不是?”二夫人指着他,表情近乎有些癫狂的样子:“你果然心里的人是她,你果然爱的人是她。”

    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高亢:“当初藤秋娘连死前和我说,说你心里有人,我便猜测是她,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我总想着侯爷素来公私分的很清楚,绝不会存有这样的心思,今天……”她点了点头,指着画道:“今天终于证实,终于证实了!”

    “萧延亦你自诩君子,竟然对你的弟妹动心,竟然和你的同胞兄弟喜欢一个女子。”她笑声不断,说的话亦是一字一句仿佛从齿缝里蹦出来的:“你堂堂宣宁侯爷,你竟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将弟妹的画像挂在房中,你要做什么,睹物思人还是以解相思?”

    说着又仿佛想起来什么:“原来侯爷日日宿在凌波馆中,放着房里的诸多妾室不闻不问……是因为有它相伴是不是?”二夫人昂头看着萧延亦:“呵呵……你是不是很伤心,天天看着那个贱人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你是不是很伤心很绝望,所以日日宿在此处,慰藉相思之情?”

    “够了!”萧延亦喝道:“她并不知道,你不需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说着顿了顿又道:“我问你,你为何偷我令牌,你来凌波馆做什么?!”

    二夫人根本不听他的问题,笑着道:“她不知道。呵呵……她不知道……侯爷说的真是可笑,她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抓住萧延亦的衣襟,苍白的手指上青筋毕露:“侯爷这样冷清的人,若非她勾引你,你又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女人动心?哦,对了,我忘记了侯爷爱她,自然不舍得别人诋毁她的名誉,可是我偏要说,偏要说!”

    “她不知廉耻,贱,便是那烟花柳巷的妓子都要比她干净一百倍!”

    萧延亦听着想也未想,一挥手将抓着他衣襟的二夫人甩了出去,二夫人一个趔趄站不稳,额头便撞了桌角上,顿时红肿了一片,她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

    萧延亦拂袖道:“你休要无理取闹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你来我书房到底做什么?”

    二夫人捂住额头,这才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萧延亦冷冷笑着道:“我顾左右而言他?这话应该是我和你说吧,侯爷拿着弟妹的画像反而来指责别人,你怎么不想想,若是这件事被四弟知道,你说你们兄弟为了一个女人闹僵出去,恐怕明日就成了满京城津津乐道的美谈了。”说着呵呵笑着:“人人都说萧家男人是多情郎,原来传闻到是真的,大哥爱着弟妹,果然是多情郎!”又指着萧延亦:“我后悔,真的是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了你,我不顾身份嫁与你做继室,你呢,却是心里想着自己的弟妹,萧延亦,你龌龊,我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来人!”萧延亦已失去耐心:“承宁,我与你说过,你若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就永远是我的正妻,如今也休怪我无情。”他转头对进门的侍卫吩咐道:“将二夫人绑了关在后院之中,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离开半步!”

    侍卫面无表情的上前,二夫人疯了一般:“萧延亦你是要杀人灭口是不是,好,你若是有胆子就将我杀了,否则我告诉你,只要我不死我定要让你们成为天人的笑话。”

    二夫人的嘴被堵住,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她就往外拖,二夫人死死的瞪着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甘心。

    萧延亦面无表情,根本连看也不看她,让人找来婆子去搜二夫人的身。

    第二日。

    析秋诧异的看着太夫人问道:“太后娘娘召您入宫?”太夫人沉脸,由吴妈妈和紫薇帮她穿戴品服大装,看着析秋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不过是聊天而已。”

    析秋自然能想象的到,太后娘娘召太夫人所谓何事,定然和二夫人被禁足的事脱不了干系。

    若是以前她还担心太后会对宣宁侯府发难,那么现在她却是不再担心,有荣郡王在,相比起多两个敌人自是笼络为自己人更加重要。

    所以,她倒不怕太后对太夫人怎么样!

    “娘。”析秋上去帮忙:“您年纪这么大了,来回也是折腾,能不能递了折子进去,就说您病了避一避?”

    太夫人轻笑着,眼底有让人看不清的复杂情绪,大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门便问道:“娘,太后召您去宫中?”

    “你来了。”太夫人让扶正了珠冠:“你们都别紧张,我去去就来!”说着看向大夫人道:“现在朝中什么形式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大夫人点了点头,和析秋一人一边扶着太夫人往外走:“就是担心你的身体,进宫便是三跪九叩的,来来去去也是一番折腾。”

    析秋也正是这个意思。

    太夫人摆着手道:“这么多年进进出出的宫里,也都习惯了,虽说是老了,可这样的事还是能撑得住的。”说着三个人已经出了院子,太夫人松了两个人的手:“都回去吧!”

    析秋和大夫人就站在门口,看着太夫人上了滑竿越行越远。

    两人站了许久,大夫人转目看向析秋,道:“我先回去了。”析秋应是,目送大夫人离开。

    等大夫人离开,碧梧从小道跑过来,在析秋耳边道:“……昨晚二夫人出了院子去了凌波馆,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析秋听着一愣,二夫人去了凌波馆待了一夜还没有出来?萧延亦一早上已经去了衙门了,若侯爷不在,凌波馆里是不可留人在里面的,难道二夫人出了什么事?

    可萧延亦素来温和,便是鑫哥儿出事时,他也不过禁足了二夫人并未做出出格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想必他就更加不会做出什么来吧?

    难道两人和好了?

    她歪着头脑中不停的胡思乱想,又转头看向碧梧:“紫鹃呢,紫鹃是随着二夫人的,还是在院子里?”

    碧梧应道:“奴婢没有看到紫鹃,想必也在凌波馆里。”说着顿了顿又道:“奴婢特意去桦树林里远远的朝里面瞧了几眼,院子守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没有人在里面走动。”

    析秋越发的疑惑。

    想不通二夫人和萧延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二夫人又去了哪里。

    析秋回到房里,各处的婆子来回事,她忙了一上午府里的事,又去后院看刚冒出头的三七,和春柳碧槐浇了水,中午敏哥儿和鑫哥儿晟哥儿回来一起吃了午饭,直到午太夫人才珊珊从宫中回来。

    萧四郎和萧延亦一起从宫中回来的。

    紫薇请了析秋和大夫人到太夫人房里,她进去时大夫人和萧延亦以及萧四郎已经在房里,太夫人换了家常的袍子,几个人脸色沉沉的,析秋进去朝太夫人见了礼,太夫人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道:“你也坐来听听。”

    析秋依言坐,就听太夫人道:“太后的意思,是要将承宁接回王府疗养!”说着顿了顿道:“旁的到是没有去提!”

    析秋听着拧了拧眉头,没想到太后这样直接,二夫人不管什么身份嫁到侯府来就是侯府的二夫人的,太后要接她回娘家养病本也无可厚非,可毕竟二夫人犯错被婆母相公禁足在先,太后这样说未免有些以势压人之嫌。

    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太后的态度。

    萧延亦和萧四郎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在预料之中,大夫人道:“太后娘娘是在暗示我们,二弟妹不管犯了什么错,也总是郡王府的承宁郡主罢!”

    让他们有所顾忌!

    “正是如此。”太夫人点了点头,看向萧延亦和萧四郎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萧四郎没有说话,萧延亦道:“这件事娘看着办吧,若是要送回去也无妨!”言之意根本不用顾忌郡王府和太后娘娘。

    析秋就朝萧延亦看了一眼。

    太夫人听着又朝萧四郎看去,萧四郎点头道:“若是她执意要带走二嫂,我们也不用强拦着。”说着顿了顿:“想必,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若是二嫂真的从府里大门出去,不出三日和离的圣旨就有可能送去郡王府也未可知。”

    众人的反应皆是平静的,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层,有多少人在等着宣宁侯府和郡王府决裂,没有宣宁侯和萧四郎这层连襟的关系,损失最大的可是郡王府。

    既然他们递了把柄给人家,想必旁的人也不会客气的。

    所以,即便太后娘娘态度强硬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敲打敲打太夫人,若真的要将二夫人送回郡王府,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她。

    “太后娘娘虽不是圣上生母,可毕竟是太后,我们也不可做的太过强硬。”太夫人淡淡说着:“依我看,不如将承宁送去东山的别院,这样两全其美。”

    还在侯府,可又不用担心侯府的人对二夫人不利,既维护了侯府的权益,在太后面前又做了退步。

    萧四郎和萧延亦都没有反对,太夫人顿了顿就定了:“那这样,等过了中秋就将承宁送去京郊的别院里,”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太后端了查喝了一口,凝眉陷入沉思的样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思。

    萧四郎转头对萧延亦道:“这两日滑县大堤溃塌,灾情严重,圣上要寻一位善于治水的能人异士,我记得你身边有位姓鲍的幕僚像是善于此道,此人可还在府中?”

    “在!”萧延亦点了点头,看向萧四郎就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举荐鲍先生去滑县治水?”

    “嗯,滑县每年到梅雨季节河堤必定溃塌,如今工部人人自危,怕圣上一日降责,若此人真有实才,工部必定大力举荐,将来必堪大用。”萧四郎缓缓回道。

    萧延亦沉思了片刻,回道:“我先与鲍先生谈一谈,若他有意,我便写一封举荐信递于陈大人。”

    萧四郎点了点头,便没了话。

    析秋听出萧四郎的意思,如今侯府虽有萧延亦和萧四郎,但若一朝太后和荣郡王得势发难,如此幕僚在各处,也是帮扶之一,人际络不怕大只怕没有!

    官场便是如此,有时候比的不是你的实力,而是你的人脉。

    太夫人和大夫人没有说话,萧四郎和析秋站了起来辞了太夫人,大夫人也出了门,太夫人留了萧延亦说话:“你将承宁关在了凌波馆?”

    “嗯。”萧延亦点了点了,将昨晚事情大概的经过说了一遍:“在她身上什么也没有搜到,不知她目的到底为何,我便扣了她。”

    太夫人听着也眯了眯眼睛,对萧延亦的做法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却依旧叹道:“如此关着也不是长事,她身子不好若真在侯府出事,到时候太后那边还不知会闹僵出什么事来,你先把她放了派人看管在院子里,让连翘和沈姨娘先搬去梅园住,院子只留服侍的人,没有要事所有人不得进出。”

    萧延亦点了回道:“嗯。这件事娘看着办吧。”

    析秋回到房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析秋将二夫人的事和萧四郎说了一遍,萧四郎听了以后拧了眉头道:“书房中侯府与各处来往的信件皆在里面。”说着顿了顿喝了茶道:“既然大哥没有提,想必她也没有得手,只是她的目的……”萧四郎静静坐在那里眯着眼睛仿佛在深思,不过瞬间他面色一松轻笑了一声,析秋问道:“四爷想到了什么?”

    萧四郎放了茶盅,指了指桌上的菜。

    析秋恍然明白,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荣郡王和太后娘娘真是好手段,若是盐矿的事真的将萧延亦牵扯进去,那么两府可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论萧延亦真正的立场是什么,只要握住了这个把柄,还怕萧延亦和萧四郎不为荣郡王所用!

    “大哥做事一向心中有数,又怎么会轻易让二嫂找到。”凌波馆是当初太祖所建,里面有暗格无数,寻常的人便是进去也寻不到门路。

    不过,由此看来,荣郡王盐矿的事,恐怕牵扯的人和事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当天,太夫人就将沈姨娘和病中的连翘迁去了梅园,派了婆子把二房守了,二夫人被关在了房间里。

    第二天一早,析秋送走萧四郎和敏哥儿,刚从太夫人房里回来,沈太夫人身边的沈妈妈来了,析秋听到禀报时一愣,不明白沈太夫人找她会有何事,她让人领了沈妈妈到正厅里来,沈妈妈朝析秋行了礼,道:“我们太夫人想请夫人过府一叙。”

    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请她过府一叙?昨天太后召见太夫人,今儿沈太夫人就来找她。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如今后宫之中沈皇后一家独大,便是一位贵妃一位美人有孕,可十月怀胎日子长的很,谁也不知中间会有什么事,不足为惧,如今沈家最忌惮的就是郡王府,沈太夫人是不是知道太后昨天召见了太夫人,所以今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她?

    摸清楚宣宁侯府,或者说想要知道萧四郎的立场的是什么。

    “好。”析秋笑了笑,对沈妈妈道:“劳您回去和沈太夫人说一声,我明日一早必定登门拜访。”

    沈妈妈满脸的笑容,点头应道:“那奴婢回去恭候四夫人光临。”

    析秋点头笑了,让春柳送沈妈妈出去。

    二夫人房中,她满脸愤怒的砸了满室的东西,光着脚站在一堆碎瓷中,脚底被扎的鲜血淋淋她却是好无所觉,冷了目光她又狠狠的将手中的梅瓶又扔了出去,她喊来紫鹃道:“明天太医来是不是?”

    紫鹃想到方嬷嬷连走时说的话,点头应是:“明日一早就到。”

    二夫人凝眉想了想,对紫鹃吩咐道:“去取笔墨来。”紫鹃应是拿了笔墨来,析秋坐在桌前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拿了信泥封号交给紫鹃:“明日太医来,你找没人的时候将这封交给他,让他拿去郡王府交给荣总管,让他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太后更不要让郡王知道!”

    紫鹃小心收了信,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省的。”

    二夫人嘴角便勾出冷冷的笑意:萧延亦,我要让你后悔的跪在我面前。

    紫鹃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流着血的手足,再看看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169 破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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