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正当时 作者:明月听风

    “哪能啊。”龙二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们在朝堂上说话藏来藏去习惯了,事情如何大家心里有数。罗丞相的势力可不简单,哪是这般容易扳倒的。他与我们龙家不对付,人尽皆知。如今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陶维,怎地不蹊跷?朝中人脉,一个拉着一个,一人出事,牵动一串,若是梁大人有个什么,受牵连的可不止三五人。我提早给三皇子示个警,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这事牵连最大的怕是你们龙家。”萧珩沂一下揭穿龙二的心思。至于他自己,哪边都不站,若真是出事,他也是隔山观虎斗,伤不着。

    罗丞相与梁太尉势均力敌,还未有胜负,所以他还没有选定哪一派。一旦选错,皇位就与他无缘了。他对此等事小心谨慎,甚至与龙家的关系里,比起与龙大来,与龙二私下里走得更近。他可不像皇兄那般明枪明刀摆明面上对着干,他有他的策略。只是他也知道,朝中势力,终归有一派他是要选边站的,他得挑好了。

    “确是会拖累我龙家,所以我赶紧来抱紧三皇子大|腿也是没错。”龙二喝口茶,“三皇子莫要告诉我大哥,他最烦我这般没骨气了。”

    萧珩沂再白他一眼,说的跟真的似的。谁不知道他们龙家三兄弟一条心,全家都一个毛病——护短。自己嫌弃自己家人可以,别人碰一指头就不行。龙二来找他一事,龙大怎可能不知情。非但知情,还很有可能是龙大授意。

    眼前这事,关乎朝廷重臣,确有蹊跷。南秦易主,东凌诡谋,这边重臣闹着刺杀的把戏,要说掀起腥风血雨还真有可能。出头时机也罢,避祸保身也好,他提前知道了这事,总归是有好处。

    “好,这事我记着。”萧珩沂话未多说,但龙二明白,这话里意思既是领了他的情,也是应允了帮忙打探打探朝中情形。

    “那我便等着三皇子的消息。”

    中兰城里,钱世新也等到了消息。两个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先是姚昆那头,他的人来报,蒙佳月与姚文海离开紫云楼里双目通红,情绪激动。蒙佳月更是几近崩溃,靠着姚文海的搀扶才勉强走到门口上了轿。

    这反应与钱世新来说大大的不妙,这表示姚昆自己与蒙佳月坦白了。这有些出乎钱世新的预料,他想了想,冷笑着,其实也不该意外,他爹爹和他都看错了姚昆,还以为他黏糊懦弱,把名节声誉看得比命重,却原来与其他人一样,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不该高看他的。

    果然,当钱世新去太守府欲见蒙佳月时,吃了闭门羹。蒙佳月让管事朱荣转告,这府里上下,与姚昆皆无关系了,钱大人与姚昆有何纠葛自己处置去。姚昆是生是死,日后如何,皆与他们蒙家无关。

    钱世新与朱荣对话时,看着朱荣的眼睛。那眼神里的愤怒真切,不似装的。朱荣是老管事,当初为蒙云山管家,从小看着蒙佳月长大。他从前恭敬称姚昆为大人,如今却直呼其名,且抬头挺胸的说着他们蒙家。这般看来,确实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与姚昆决断了。

    钱世新回到衙门,唤来让手下,将之前他与鲁升商议的事嘱咐下去。

    没过多久,市坊间里开始传,听说前太守姚昆的夫人蒙佳月与姚昆恩断情绝,是因姚昆竟是当年害死蒙太守的真凶。为了□□篡位,霸占蒙佳月为妻,表面善良仁义,实则阴险毒辣,不但暗杀了人家的父亲,夺了太守之位,还欺瞒蒙佳月,假情假意的与她装成恩爱夫妻十多年。

    此事一传开,全城震惊,有人不信,有人大骂。还联系起了这次刺杀白英大人的事,称姚昆的狠心肠果然藏不住,二十年后再现端倪,看来白大人之死确是他所为。

    又有人大呼蒙氏母子可怜,哀悼万人景仰的蒙太守。

    在群情激荡,争论不休的情势里,钱世新与鲁升开始筹划灭杀姚昆的计划。这其中钱世新还见了一次静缘师太,十日之期内,他得给静缘递消息,这事他可不敢忘。

    再见静缘,她精神气色已是大好。钱世新暗暗心惊,这姑子真是个怪胎。

    钱世新先是客气一番,问侯静缘身体。静缘一言不发就拔剑。钱世新这才免了那些客套废话,直接与她说正事。

    正事也不敢用些装饰词汇,直截了当地说他已取得了与辉王联络的办法。日后联络起来了,见机行事,他可向辉王查探当年案情的线索,但眼下不能操之过急,反而惹来猜疑。他希望静缘师太多些耐心。并言称自己在位越稳,越有机会与南秦走得近,与辉王和南秦里各头关系就越容易打点。到时查起事来会更方便的。

    静缘看他半晌,问他:“你就是想告诉我,有人想扳倒你,将你踢开是吗?”

    钱世新小心道:“倒不是要与师太诉苦,只是我确有自己的难处,但答应师太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与师太说这些,是希望师太能体谅,莫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若是打杀能解决问题,师太也不必与我费这口舌,对吧?你我既是达成共识,就该齐心协力,师太要信任我才好。”

    “好吧。”静缘师太思虑了一会儿,将剑收了起来。“你既是愿为我办事,我自然也予你方便。你有什么难处,告诉我便是。”

    钱世新假模假样的道:“确实有难处,但恐怕师太不愿意帮这忙。”

    静缘师太很干脆的道:“既是觉得我不愿意就不用告诉我了。”

    钱世新噎得,只得继续装下去:“那我就先告辞了,姚昆那头正准备反击夺回太守之位,我得去应付他这事儿,师太的事情我也会上心打听,希望十日后我们再见时,我还在继续暂代太守之职,好为师太办事。”

    静缘冷笑道:“好的,你快走。到紫云楼送死这事我可不干,你自己好好解决。若你不是太守了,于我没了用处,我就去杀你。”

    钱世新被噎得,半点反驳不得,似被揭了皮似的难堪,只得讪讪离开。

    回了衙门,将事情与鲁升说了,道静缘师太利用不上。鲁升哼道:“原本就没指望那姑子,她不来添乱便是好的,你且将她稳住了,日后有了机会我们再灭了她。”

    他细问钱世新可追踪到静缘师太落脚点,可曾与安府联络等等。钱世新皆是摇头。鲁升皱眉不满,钱世新心里亦不痛快。

    转头钱世新就接到个消息,这让他更不痛快。

    消息是一个叫吕丰宝的小厮带来的。

    他风|尘仆仆,自称奉了钱裴老爷之令,来给钱大人递消息。

    钱世新从未见过这人,也未曾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他与钱世新对上了钱裴留的暗语,还带着钱裴的书信。钱世新打开信一看,确是钱裴的笔迹。

    钱裴予那信上说,自己已经安顿好了,目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让钱世新暂时不要找他。倒不是信不过儿子,只是鲁升那人靠不住。他在信中说了自己半途遭劫的经历,声称抓到了劫匪,审讯之下,就是鲁升派去灭杀他的。

    钱裴说这个叫吕丰宝的人是个生面孔,中兰城无人认得,只要钱世新不要与鲁升多言,没人会将这小子与死去的逃囚钱裴联系到一块。他让钱世新安顿好吕丰宝,有什么事便让他给自己递消息。提防好鲁升,其他的事等他消息。

    钱世新看完信,将信烧了。给吕丰宝安排了住处。想了又想,去找了鲁升。

    鲁升对钱裴未死之事一定是知晓的。他的人没能办成事,没能回来,他自然明白刺杀任务的结果了。钱世新决定问一问,这里头究竟是什么打算。

    钱世新没料到,鲁升竟然毫不遮掩,供认不讳。与他道:“你爹爹当真是有几分手段的,但越是这般就越危险。我未与你招呼便动手,也是不想让你为难。”

    钱世新怒极反笑:“鲁大人这般说,我惶恐了。我不为难,但是否该做好与我爹爹一样的准备?”

    鲁升道:“你如此说,便是还不明白情势。你爹爹与屠夫一般,都是极危险的人物。”

    钱世新怒道:“他们有何一般的?”

    “都是南秦那边的人。”鲁升道。

    钱世新一愣。

    鲁升看着他,道:“你一定要分清楚,我们与辉王合作,是利用他,而不能只被他利用。你是我们找的人,是我们看重的,对你也是委以重任,期望甚高。而你爹爹,是辉王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与南秦与辉王有着紧密的联络,他不止把南秦的消息带到大萧,也把我们大萧的消息给了南秦。从前也就罢了,因为我们大家在做同一件事。但如今走到这一步,辉王已经达到他的目的,而我们还没有。所有辉王的人,都必须铲除。辉王于我们大萧里的耳目必须灭掉。辉王只得直接与我们联络,我们想让他知道什么,就让他知道什么,我们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就不能知道。”

    钱世新心里一紧,他明白了。

    “你不用提防我,你该提防的是你爹。平南郡是你的,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我与大人都能确保你日后飞黄腾达,但你爹却不这么想。他认为你就是他儿子罢了,他认为你什么都得靠他。他甚至觉得我们找上你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左一个辉王右一个辉王,仿似他与我们是平起平坐的,他代表着辉王的势力,来与我们叫板。你自己说,他是不是与屠夫一般危险?”

    钱世新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他想起了钱裴对他说的那些。父亲确实看不起他,确是口口声声说他有今日全靠他的扶持,丝毫不顾自己给他的仕途添了多少麻烦。

    鲁升又道:“你爹爹与屠夫一般,完全不受控制。你让他到水莲镇有人接应,他偏偏要在牛山自己脱逃,他不于你提前计划,任性妄为。还有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官职,又有罪在身,龙大也就是还未找着机会下手,不然找着由头将他提审,一番严刑拷打,你猜你爹爹会不会撑得住,对我们的计划守口如瓶?”

    不能。这个钱世新知道。所以他才想把钱裴送走。

    “我急忙赶来中兰城,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鲁升道:“我得确保你在中兰城坐得安稳。你不方便办的事,没能力办的事,我得替你办了。”

    所以,他来中兰的一部分目的,是杀了他爹爹吗?

    钱世新看着鲁升,听他道:“原是不想让你为难,你爹爹闹出这一出来,不为难你也是不行。如果你没有决心守住平南郡,现在我们还有机会换人。不是一条船的,唯有丢到江里去。”

    钱世新心一沉。

    “但若是你有这意志和铁腕,证明我们从前没有看走眼,那我们就一起,把障碍都清除掉。杀掉姚昆,让龙大再无筹码,杀了你父亲,让辉王再无耳目。”

    鲁升盯着钱世新,问他:“你可能办到?”

    钱世新静默半晌,吐出一个字:“能。”

    ☆、第180章

    第180章

    鲁升与钱世新很快便开始执行计策。

    流言四起,民心不平。这是个好借口。钱世新翻出了十七年前的旧案录,把钱裴一直保留的那张纸加了进去,又去了宁县清河村,找到了当初被判刑斩首的书院杂役尤怀山的儿子。

    其子当年才四岁,钱裴派人将他交给了村里一个老翁抚养。老翁姓梁,孤苦伶仃,白得了一笔钱,又多了个孩子,自然喜不自胜,没多问就将孩子留了下来,为他改名梁清河。

    如今梁老翁早已去世,留下梁清河独自过活。梁清河今年21岁,家徒四壁,一贫如洗,靠着编竹器赚钱度日。太穷,也没个亲戚叔伯照应,连媳妇儿也娶不上。听得衙门找上门来的原因,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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