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深渊 作者:城里老鼠

    一望之下,她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她身处之处,竟是个风格原始粗犷的高塔。从它的面积来看,金甲姚明也能轻易地在内部活动。

    她正站在最顶层的平台上,下面还有十多个平台。每个平台都闪耀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塔里空无一人,所以寂静无声。苏眉一直在探头探脑,也没东西发现她。最后她总算确定,自己的处境还算平安。她还发现,塔里没有楼梯更没有电梯,想必主人有特别的行动方式,不需要花力气建造楼梯。她若找不出通行方法,就得活活在这里困死。

    于是,她打起精神,开始研究身边的法阵。其中有个圆形图案最为显眼,光芒十分柔和,毫无危险感。她心想反正没有更好的选择,便靠近了它,试探着踩了上去。

    刹那间,她感到自己身上一轻,像是被扔进蓬松柔软的鸭绒被里。这感觉转瞬即逝,消失之时,她眼前的景象也变了,变成了较下层的平台。

    苏眉无声地惊叹着,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送阵吧,难怪他们不用楼梯。她继续查看下方环境,依稀看到窗户的存在,精神更加抖擞。

    她想移动到窗户附近,向外瞥上一眼。她并没忘记,巫妖临死之前,咒骂了很多刻薄的话。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给她带来很大的惊吓。她得先弄清楚状况,才能判断自己是否该死个痛快。

    经过几分钟的试探,苏眉仍没能接触窗户,只是在不同的平台上转来转去。她第二次来到最大的平台,不由有些紧张,猜测传送阵一定有着特定规律。可她刚想到这里,身后便传来阵阵波动。

    一个相当大的石球出现了,好像就这么长了出来。它以平台为底,紧贴着高塔的墙壁,还有个正圆形的开口。

    苏眉呆滞地步步后退,一气退到平台边上,和石球面面相觑。她怕这是怪物的降落舱,傻站了好一会儿,才放心地爬进入口。

    出乎意料的是,石球内部几乎是中空的,里面放着几张黑色大石台。墙壁保留着原始风格,只雕刻出大小不同的凹陷,胡乱放着各种奇怪器物。剑、刀、长枪、钉头锤等武器堆在地面上,比较精致的东西摆在石台上,甚至还有不少大型雕像。

    它们的共同特点是,符号的排列密度都正常情况高上不少。如果符号真和魔法有关,是奥法符文之类的东西,那这些应该就是魔法物品。

    不问可知,石球的确是个储物仓库。不过,它不属于巫妖,而是属于更倒霉的恶魔领主。它本来被完美地隐藏着,只有击杀主人,它才会出现。现在主人已经死亡,它便被拉回活火熔狱,并开启自毁程序。

    温迪尔图斯大人是个称职的恶魔。他具有卑劣、残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好过你还是别想好过等优秀品质。如果他的敌人认为,杀了他就能尽情掠夺战利品,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石球被复杂的咒文保护着。倘若主人的生命气息消失,那么现身的同时,它将进入最为暴烈的自我毁灭状态,炸碎所有能炸碎的贵重物品,将不能炸碎的扔进异次元,还可以惩罚贪婪的敌人。

    只不过,巫妖为了搜索混沌之眼,在整个高塔内画满法阵。这暂时拖缓了金字塔的自毁进程,使它显形后,并未当场爆开,苏眉才有走进去的机会。

    她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的运气开始好转,只满怀惊讶地打量着它们。

    这并不是说,她贪心到丧心病狂,看到值钱的东西,就忘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相反,正是因为她从未忘记,才忽视了无所不在的危险感,竭力思考活下去的可能。

    那些武器自然不用说,她要么拿上几件,要么拿提包当护盾。其他物品也散发着不平常的气息,像是引诱她去拿取。

    巫妖死后,苏眉的理智正在迅速恢复。她不去想回家的方法,也不去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专注于如何度过下个难关。说句不好听的,反正这些肯定是那两位的财产,就算她全部拿走,也是理直气壮地。在她看来,整个石球给她当精神损失费,还嫌不够呢。

    她紧张地联想着,把超凡的视力、符文和巫妖的话联系起来。既然她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是不是表示,这就是她借以求生的能力?巫妖怨恨地说她运气好,指的是不是这个能力?

    很快,她做出了决定,一边继续观察各个石台上的东西,一边向插在墙壁凹槽里的武器走去。那些武器的灵光比地上的更亮,品相也更精致。她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无论防身还是自杀,都该选择最好的装备。

    第四章

    苏眉的精神状态已明显好转,不再茫然失措。但是,她内心深处始终有着紧迫感。由于内在情绪驱动,她挑选精神损失费时,速度简直快的惊人。

    她匆忙扫视着它们,还上手摸了几次。然后她无奈地发现,灵光最明亮的那些往往巨大沉重,甚至比她整个人都高,比如说长矛和巨斧。它们很可能是骑兵用的武器,如果用于步行作战,那使用者的身高肯定很惊人。

    因此,她都有些眼花了,才做出第一个选择。

    那是一柄短刀,长度和重量都很合适。它的刀鞘乌黑发亮,非常精美,刀柄上也雕有花纹。苏眉将它从鞘中拔出,立即看到刀锋上刻有大量微型符号。这些符号都在发光,生命力好像很旺盛。她拿着它,试探着戳刺旁边的石头,感觉就像用餐刀戳豆腐。

    她认为这个可以做防身工具,便把它塞进提包,和那件袍子挤在一起。然后,她的目光移向右边的石壁,落在一把战斧上。

    普通人提到武器,脑子里最常出现的是刀剑和匕首。不过她以前看过帖子,说若论性价比,还是斧头最高。它的杀伤力很大,用起来很顺手,而且易于获取。如果对手穿着重型护具,那锤子将代替斧头,成为最合适的武器。

    石球空间里,起码有七八种不同形态的战斧,大小差异极大。最大的那把肯定是巨人用的,高度足有四五米,风格也很粗犷。最小的则像个玩具,没准真是从小孩手里抢来的。

    苏眉从凹槽中掏出那把战斧,看到刃口上有一层幽绿的光,不知是不是有毒。她小心地握着它,在空气中挥舞几下,觉得重量比想象中轻,用起来不太费力,便提在手里,折返到石台那边,去选武器之外的物品。

    石台上的陈设更是琳琅满目,且毫无条理性,证明主人没有强迫症。其中有几个大件光彩夺目,一看就知道很值钱。但她反正拿不走,便装作没看到,只专心观察那些能带走的小东西,想把提包塞满再离开。

    她先就近拿了两样,一样是外形精巧的金质扁瓶,入手沉甸甸的,不知道能派什么用场。另外一个是扁瓶旁边的小袋子,里面也透出明亮的灵光。她本来不想要这个袋子,只因它距离比较近,才顺手拿了过来。

    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是武器和护具,然后才轮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战利品。她最多拿个四五件,就会暂时放弃,先仔细搜索这个地方。至少,她得找到能够遮掩身形的服装,不然就只能披上那件黑袍,自欺欺人地宣称自己是人形巫妖。

    同时她还有着不少幻想,幻想自己能搞到隐身斗篷、机器猫竹蜻蜓、魔法飞毯等道具,抑或是精灵手工制作的皮甲,平常难得一见的那种。

    但命运之神并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刚掂了掂小袋子,把它送去和短刀作伴,高塔便猛然晃动了一下,引出她的一声惊呼。

    震荡再也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威力犹如九级地震,瞬间震裂了塔身上的每一块石头。

    石球本身的状况也极其糟糕,延迟的自毁法阵终于启动,瞬间裂解了它。苏眉和她的行李倒是安然无恙,只是被吓呆了。但她毫无反抗能力,一碰那股强大的力量,顿时被抛出老远,重重摔在某个石头平台上。

    她倒地之时,石台于同一时间裂开,出现一条惊人的裂缝,将她吞了下去。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朝下直落,落向高塔外面的未知世界。

    这场爆炸的波及范围极大,影响到了不计其数的生物,在活火熔狱中引发了一场地震。苏眉先被巨力抛飞,又感受到高空急坠,最终还撞上滚烫的熔岩,立即被碎石掩埋。按理说,她的运气糟糕到极点。但讽刺的是,她受到的影响其实是最小的。

    高塔通常隐匿无形,直到此时,才在驻地完全显现,被数以万计的下级恶魔看到。它们每时每刻都关注这里,想知道领主大人的动向,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领主大人已经死透了。

    目睹这个场景,领地里的所有生物都开始热血沸腾。最低等的劣魔没有查探的资格,只能到处嗷嗷大叫,用饱含惊恐的目光打量着那里,如同一群面对洪水的蚂蚁。身份高一点的成员则心生希冀,准备探索事情的真相,做好开战准备。

    这场地震突如其来,导致席卷整个领地的情绪风暴。待它结束后,这里已经是剑拔弩张。

    领地共有五位统帅,其下才是军团长,各级队长,以及最底层的炮灰劣魔。他们没有同族间应有的情谊,所有眼睛都紧盯着领主之位。每个生物都不掩饰嗜血的表情,用对待竞争者的态度对待同伴。

    领地里的大部分恶魔均已收到命令,纷纷遵循命令行动,并等待最终结果。如此一来,竟没有任何恶魔查看那个巨大的碎石堆,发现被压在下面的苏眉。不得不说,这是她最大的幸运。

    正常的纯种恶魔心中只有负面情绪,天生不存在高贵品质。对他们来说,值得追求的只有杀戮和力量。即使温迪尔图斯有亲生儿女,他们也只会抓住父亲虚弱的机会,狠狠插他几刀,将他彻底杀死,然后吃光他的血肉,继承他的力量。

    还没确定领主大人的生死,这些统帅便迅猛行动起来。他们既要互通有无,尝试拉拢到支持自己的盟友,又要提防同僚暗杀自己,还担心有能力的军团长借机上位。当然,表面功夫必须要做。万一领主大人没死,那他们表现的越热切,受到的惩罚就越重。

    然而,他们倒是有一项共识。那就是向其他领地封锁消息,在决出胜负之前,决不让别的领主趁机攻打这里,侵吞温迪尔图斯大人的领地。

    这场动乱将持续很久,且不会遭到来自上级的弹压,因为这就是深渊恶魔的生存方式。每只寿命较长的恶魔都极为凶狠,行事不择手段,随时准备攻击他人。队长以上的恶魔更加恐怖,随便拿一只出去,就能让凡世的普通生物闻风丧胆。

    活火熔狱只是深渊中的一层,但地域极为广袤,和独立世界并无区别。它由数不清的火山和岩浆海组成,气温高,硫磺气息浓厚,时不时出现岩浆喷泉,所以极为符合恶魔的喜好。

    它的中心区域是个巨湖,被诸多险峰围绕。湖中赤红的岩石高高拔起,形成人为建造的高峰。它和其他山峰合在一起,在高空中组成规模奇大的堡垒和石殿。在任何时间,这地方都受到高等恶魔的严密守卫,因为这正是活火熔狱主君的居住地。

    此时,那座气度森严的石殿里,飞进了一只漆黑的双头飞龙。它的外表狰狞猛恶,战斗力也相当不错,双头可以同时吐出冰棱和雷球。然而,现在的它却像一只居家宠物,温顺地落在了主人伸过来的手臂上。

    活火熔狱之主,绰号为“蛇发女士”的莎婕娜凝视着它,缓缓吐出一句话,“那个蠢货果然死了啊。”

    俗话说,活着的恶魔才是好恶魔,死掉的人类才是好人类。温迪尔图斯既然死了,那就不是好恶魔,不具备讨论价值。而且,所有恶魔都认为别人是傻逼,死了也活该。他们经常苦恼于战斗力的损失,却不会惋惜死掉的战斗力本身。

    莎婕娜外表酷似六臂蛇魔,但远比它们强大。她形状优美的头颅上,无数吞吐着蛇信的毒蛇倾泻而下,覆盖着曲线曼妙的身躯。她的四臂在身前,两臂在背后,隐藏在深色的双翼下。她是恶魔有性生殖出的后代,结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因此才能通过漫长而残酷的斗争,成为活火熔狱的主人。

    石殿中还站着两只高等恶魔,都是她的直辖属下。但她并未和他们交谈,只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只双足飞龙,然后一扬手,让它飞了出去。

    莎婕娜不在意任何恶魔的生死,但温迪尔图斯死得太快了,超出了她的预计,让她很不舒服。她一边思索,一边在石殿上游走,腹部的鳞片发出沙沙声,和暴风雨的声音很相似。蛇尾拖过的地方,沾满了带有剧毒的粘液,又迅速蒸发到空气里,变成致命的毒气。

    一只人面鹰身的大恶魔冷漠地说:“你看起来好像很烦躁?即使他不死,你也会杀死他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莎婕娜说:“是的,但我不能容许外来者在这里撒野。之前我无暇处理这件事,虽然派去了监视者,却没想到他这么不中用……算了,先让他们自行决定新的首领吧,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

    鹰身恶魔嘶哑地笑了几声,问道:“我很有兴趣知道,您心中的下一任人选究竟是谁?以及,温迪尔图斯虽然产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罪无可恕,但他的实力的确很强。不知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让他私自接纳外来者,在您的统治下做出鬼鬼祟祟的行动?”

    他说话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腾起不安,因为莎婕娜停了下来,用那对闻名遐迩的火眼看着他。但她的态度意外的温和,“如果你感兴趣,为什么不去查一查?”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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