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天后 作者:无奈排第七

    “娘娘,司马夫人到了。”小寒在调琴的陈娇身前行了一礼,“娘娘要在外殿见还是请司马夫人进来?”

    陈娇抬头道:“请她进来吧。”

    几天前刘彻派人送来了一篇新赋《佳人赋》,此赋以她为原型描写了一位被君王辗转爱恋的高贵又不凡的神女佳人,辞藻华丽感情真切,就其文学价值而言当真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章。

    只是陈娇看后却嘲讽的笑了。

    《长门赋》,《佳人赋》,前世今生的两篇名赋出自同一个司马相如之手,都是为她而做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作用。可惜,前世《长门赋》没有打动刘彻,这一世《佳人赋》也同样没有打动陈娇。

    陈娇将《佳人赋》丢到一边告诉刘彻遣来的使者,她只想见一见司马相如的夫人卓文君。

    对刘彻来说陈娇的要求就像是上天给他的机会,想为她办点事求都求不来,现在她开口只是要见一个臣子的夫人他恨不得马上就让司马相如把卓文君送到甘泉宫去。所以仅仅过了一日,卓文君就来到了甘泉宫。

    陈娇刚见到卓文君的时候确实失望了,她以为会看到一个姿容绝佳的美人,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容貌平平身量适中的普通女子。

    司马相如陈娇见过,生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才华更是当世难求文笔极佳,陈娇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容貌平平的卓文君到底是用什么办法重新挽回了春风得意平步青云的司马相如的心,要知道,那个被司马相如看中的长安歌姬可是美艳绝伦极负盛名的烟花女子。

    一番长谈之后陈娇才明白,这个女人用来俘获男人的是智慧和不亚于司马相如的才情。

    陈娇问她,背叛过初心的司马相如她真的不恨吗?

    卓文君只是微笑着说:“绿绮琴的心曾经变过,然而以后不会了。”

    “你就那么那确定吗?为什么?”陈娇问。

    “因为我在这里,不会再让他独自远去。”卓文君说,“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陈娇怔住,思虑半晌她才轻声说:“如果,如果让你从来一次,你还会选择跟着那个用光鲜外表骗了你、当初一无所有的司马相如走吗?”

    卓文君摇头道:“重新来过……我也不知道。不过,其实他去我家做客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一无所有。”

    陈娇惊讶道:“那你还跟他回蜀中?如果你知道他座上宾的身份有异,那他故弄玄虚用最浪漫的欺骗手段追求你的,你岂不是也早就料到?”

    “娘娘,我知道,因为在宴席之前就认识他。他追求我并不全是假的,至少她喜欢我不是假的。那时我跟他走也确实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了他,而他”卓文君看着陈娇沉静的像一汪水,却在温柔之中自有一股坚韧的智慧,“在我看来人生之境不应只在于手段,重要的是目的。如果目的正确手段不过是工具,无可非议。”

    “世上哪一个男人不爱声色美人,天性如此正如女子亦喜欢容貌清丽的男子。但是相如并非只看中这一点的肤浅之人,否则当初我也就不会爱上他了。”接着卓文君看着陈娇微笑道:“娘娘问我如果重新来过会怎样,我想大概我还是会跟他走,虽然我知道世上还有万千好男儿,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幸能遇到一个不会变心的‘司马相如’。”

    陈娇一笑,抿一口桌上暖热的梅浆淡声道:“有些道理。”

    “娘娘,卓文君相貌平平蒲柳之姿,十七岁守寡孀居闭门谢客,即使这样都能遇到司马相如,并且有信心守得住这份感情,更何况您血统高贵国色天香,为何对陛下的脉脉深情游移不定呢?”

    陈娇眉梢一挑道:“你又如何得知我的事情?”

    “昨日面见陛下的时候,从陛下的语气和叮嘱中猜出一些,又从娘娘方才的琴声中听出一些。”

    陈娇低下头继续啜饮梅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片刻后她放下杯子道:“你以后长居长安若有时间也可到甘泉宫来坐坐陪本宫说话。”

    “多谢娘娘相邀。”

    卓文君避席行了一礼,再起身时却对陈娇身上披的那件狐裘起了兴趣:“娘娘果真是天潢贵胄,这件衣裳想来不凡,也就是在宫中娘娘的身上文君才有机会亲眼一见。”

    “恩?”陈娇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披在身上的白色狐裘,这是去年初春卫青献给她的,她一直以为这件裘皮并无其他过人之处,只觉得轻暖舒适于是才拿出来穿,没想到竟获得了卓文君如此高的赞誉。

    “怎么,娘娘不知?”卓文君看着陈娇的表情也有些惊讶,解释道,“也难怪娘娘不知,其实这种皮子若不是出身商贾之家或累世的猎户人家即使诸侯世家也未必知晓它的来处。”

    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是大汉巨贾富甲一方(据说是当时的汉朝首富),商人走南北奇货所以她认得这件衣服并不奇怪。

    “怎么说?”卓文君这么一说陈娇也来了兴致。

    “文君斗胆请娘娘近前。”卓文君得到陈娇的许可伸手摸了摸那狐裘,然后点点头道,“错不了了,这就是雪狸子的皮毛。雪狸子是一种少见的白狐,往往是一雄九雌结伴生活在山林中。这种动物的皮毛十分特殊,除了异常轻软外唯有在冬天雪后才会呈现出色泽鲜亮的白色,其余三季皆是灰色,故称雪狸子。”

    卓文君停顿一下继续道:“它们听觉敏锐性情狡猾,听说一座山头往往只有一窝雪狸子,如果有一只雌狸不回巢穴那么其他八只便会趁着夜色立即迁徙。如果要做娘娘这样一件狐裘恐怕也要四五只狸子,那便一定要箭法极好的猎人彻夜浅于雪中,除非猎得雄狸子否则遇到雌狸皆要放过,一旦猎杀雄狸那么雌狸才会根据它的味道出来寻找,这时候潜在雪中的猎人才能一一射杀雌狸,取得足够的皮毛。山中猎狐偶尔猎杀一只雪狸子不算什么,但要做一件雪狸子的裘皮衣裳那定要费尽猎人心力,运气好也要在雪中潜伏一两日,运气不好十天半月也未必猎得到,多好的身板也挨不住这样的等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市面上雪狸子的裘皮衣裳少之又少,倘若没有一个精于射猎的好猎人就算出动千军万马恐怕也猎不到足够的雪狸子。”

    听了卓文君一席话陈娇不禁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么一件狐裘大衣竟然要费猎户这么多心力。没有这个心思的人不会去猎雪狸子,有这个心思没这个本事的人更猎不到雪狸子,如此想来也只有精于涉猎的卫青自己会傻乎乎的去猎。那他要做这件衣裳岂不是也要在雪里等上几天甚至十几天吗?

    倘若他运气不好呢?卓文君说再好的身板也挨不住。

    陈娇轻出了一口气,白嫩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狐裘光华柔软的表面,这时她才觉得身上轻暖的狐裘重了起来。

    ☆、第196章 甘泉养伤

    过了建元四年的春节陈娇在甘泉宫的两载避岁期也就满了,刘彻早就按耐不住想要把她接回宫中,但是陈娇似乎还有点犹豫,在甘泉宫住得久了反而不想回宫里看那群凭空多出来的莺莺燕燕,更不想看刘彻周旋花丛左拥右抱,她再怎么冷待刘彻心里也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私产,对于刘彻宠幸那些女人的画面她想想就觉得恶心,还是眼不见为净好些。

    刘彻遣使者到甘泉宫旁敲侧击的问过陈娇的意思,陈娇都委婉的避而不谈,弄的刘彻在宫中越发坐立不安,只想尽快完成年节的应酬去甘泉宫亲自问问陈娇。

    守岁过后没几日刘彻就来了,不过出乎陈娇和所有人的意料,刘彻不是像往日那样昂首阔步的走进甘泉宫而是被视为慌慌张张的抬进了甘泉宫。

    没错,刘彻在来甘泉宫的路上被人埋伏了,有人想要刺杀他虽未得手却伤到了刘彻,伤得虽然不重却伤在了他的腿根,距离刘彻的“那里”不到一寸的距离。

    “梁王!”

    两日后刘彻半躺在甘泉路寝的软榻上,听了公孙贺审问刺客的口供怒极发作,挥手打碎了侍女端上来的一应用药器具,大发雷霆。

    梁王刘明死后留下了一批死士,那些人为梁王的死愤愤不平,早就想要为梁王复仇,怎奈宫中戒备森严刘彻又忙于朝政很少出宫,所以这些人用尽办法打听钻营,推测刘彻会在近期前往甘泉宫所以计划在伏击天子甚至有夜袭甘泉宫刺杀帝后的想法。

    赵绾王臧死后刘彻很快成熟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了,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气,气得想把梁王一脉所有的子息全部杀光。

    刘明已经是个死人了,还留下了这么大的麻烦,不但把主意打在了他和陈娇的身上还险些断了刘彻的天子血脉,刘彻真恨不得把他从梁王墓里扒出来再杀一百回!

    公孙贺低头板脸从路寝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门外的陈娇,连忙行礼抱拳礼:“皇后娘娘。”

    陈娇点了点头,用带有安抚意味的语气对平白挨了骂的公孙贺道:“陛下伤中情绪难免浮躁,审问刺客一事还望公孙将军再费心思。”

    公孙敖不敢怠慢谢过陈娇匆匆离去。

    陈娇缓步走进路寝,一使眼色让侍女上前收拾刘彻方才打碎的狼藉碎片。她轻出一口气坐在软榻边对面色阴郁的刘彻道:“陛下,刘明人都死了,就别生气了。”

    刘彻眸光锐利,狠狠的说:“他带着这群人来长安,本就图谋不轨心生反意!”

    陈娇接过小寒端上来的药碗虚了虚热气端到刘彻面前道:“御医都说了,养伤切忌发怒。陛下一国之君跟一个死人较劲,岂不是抬举了他。”

    陈娇这么一说刘彻也觉得自己发那么大的火着实犯不着,可他就是生气真真的气!

    刘彻叹了口气,抿了下薄唇接过了药碗却赌气似得偏过头不肯喝。

    刘彻伤的不重,可是伤口在那种地方,白日里喝汤药还好,可每晚御医给他换起药来任谁都会尴尬,更不要说他堂堂天子之尊了,怎么会不气闷。

    陈娇见他跟自己闹别扭轻出一口气,握着他的手把药碗送到刘彻嘴边无奈又带着一点哄孩子的语气道:“快喝吧,早些好起来。”

    陈娇先前的确有些刻意疏远刘彻,即使卓文君开解过后她知道应该接受刘彻有意的低头示好,但心里对他也还是存着些许无法控制的抵触。直到那天刘彻出乎意料的被抬进甘泉宫她才紧张慌乱起来,第一眼看到疼痛难忍汗如雨下的刘彻就差点红了眼圈。

    没办法,刘彻啊,真是她命里的劫,重生多少次都躲不开,怨他多少次,都放不下。

    刘彻偷眼看了她一眼才勉强放下了心里的不愤,接过碗一饮而尽。陈娇又让人伺候他漱了口好好躺下。

    刘彻躺着眼睛却一刻不眨的看着面容沉静的陈娇,她不说话也不笑,就那么端庄而优雅的坐在榻边,却是越看越好看,看着这样赏心悦目的她不觉连方才那一口狠气都慢慢消了。

    房中再无他人近前,刘彻轻声说:“阿娇,等朕好了你跟朕一起回去,避岁的时候椒房殿不能动土,过了年节朕已经让人加紧工程重新装饰,等到你跟朕回去一定会喜欢。”

    陈娇随便一笑道:“说的我好没出息,谁稀罕你的房子。”

    说起房子刘彻沉吟半晌道:“朕真的预备给你盖一所金屋呢,只是现在朝事太忙朕一时顾不上,而这件事又得好好的办,朕要亲自督办才行。你放心,朕可不是空口无凭白白骗了你,君无戏言,这是朕对你一个人的承诺。”

    不说“金屋藏娇”的承诺还好,一提这事陈娇就先厌恶了,不屑道:“我嫁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的承诺何用?你那空口无凭的承诺和价值万金的‘金屋’还是省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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