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妃 作者:月满朝歌

    尉迟飞羽接手锦月交付的事立刻着手开查。秋棠认识的人大都是下层一些的、同为高级奴才的,而尉迟飞羽就不同了,他是个雅痞,从前又好吃喝玩乐,在京师的官宦间子弟间很有些兄弟、人脉。

    不过三日,他就有了些眉目,送信儿入昭珮殿。

    锦月打开密信,凝眉粗略读了一遍。

    尉迟飞羽信中说,他从贾府的公子那儿得知,弘凌的随扈与贾府的夫人商定,要买卖一个掐金丝琳琅的药罐子,是个从宫廷流落出去的御用品,不知作何用。

    “贾府。”锦月微微抿唇一笑。不管那药罐子什么用处,应当是个要紧物件……

    **

    李生路入宫后,匆匆奔赴上安宫正殿,弘凌正在里头静养调息。

    大夫一出来,他就急急奔进去抱拳跪下——

    “奴才该死,殿下请降罪!”

    弘凌遍身施针后留下的小血点子,口唇干白,冷冽的俊美容颜略略虚弱,可保护自己、隔绝旁人的那层隐形气势却一点没减少。

    “说,搞砸了什么。”

    李生路重重唉了一声:“奴才去贾府与贾夫人买卖那药罐子,怎知贾夫人临时变卦,说是她女儿要了去送人了。奴才问是谁,她并不说,出府奴才便发现是锦月夫,哦不,是太子妃,她和贾府的千金要走了药罐子。奴才办事不利,请殿下降罪……”

    李生路抱着死的决心说。

    弘凌无力半眯的眸子渐有焦距,凝拢眉头。

    他却没发怒,也没责罚李生路,他穿着一层雪白的中衣坐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一旁侍立的宫人都小心翼翼,最近他们主子的思想越发难以捉摸……

    ……

    锦月将掐金丝琳琅的药罐子藏在昭珮殿的暗阁中,拿到手里她才认出这分明是瑶华皇后所用之物,底座上刻着栖凤台的印章和年岁。

    罐子到手,她也可以稍稍放心,便带着小桓去中宫大花园走走。

    今日薄薄有暖阳,气温不冷不热正正好。锦月抱着裹得厚厚实实的小桓,在凉亭边儿看牡丹花。

    团团簇簇的牡丹映着阳光绚烂瑰丽。

    小婴儿本睡着,却不想靠近牡丹花就立刻醒来,挥舞着短短的小胳膊要摘花。

    锦月忍俊不禁:“你是男子汉,不能痴恋花花草草,知道吗?”

    巴掌大的孩子当然不知道,哪儿管儿,非要摸摸,锦月只得让他抓残了几朵牡丹花,小爪子掐着肥沃的花瓣一个一个的小指甲印儿,小桓咯咯地笑个不停。

    锦月心情也轻松起来:“幸好那冷冰冰的脾性没有遗传给咱们小桓,不然娘亲可有得受了,呵呵。咱们小桓是随娘亲,喜欢花儿是不是?”

    锦月兀自沉醉在美景与儿子的可爱模样中,竟未发现身侧的侍女宫人都默然退远。

    头顶阳光一翳,锦月头也不抬道:“影姑,你挡住太阳了。”

    而后她才发现落在花草间的影子高高大大,是个身修体长的男人!蓦地回首——

    “什么冷冰冰?”来人吐字如冰,站在她背后。

    “啊……”锦月忙站起退后却忘记了脚边是鹅卵石立着圈出的花园栅栏,一绊,眼看就要和孩子一同摔倒。

    弘凌手臂一抬,毫不费力地接住母子二人。

    锦月忙退开,才见周围侍女宫人都被遣退了,向来是弘凌所为。她完全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是以暗暗有些惊惶失措。

    “你刚才说谁冷冰冰。”

    弘凌又重复了一回。

    锦月心中咯噔一声,忙将孩子往怀中紧了紧,背过身。

    “随口说说罢了。”

    说罢锦月就走,擦身而过至极却忽然被只大手握住手臂,紧紧地,她走不掉。

    “四皇子这是做什么!”

    “谈谈。”

    “你我早已恩断义绝,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

    他笃定吐出一个字,像一颗石子落在锦月心头的湖泊中,平静了许久的湖心不住激起了涟漪。

    弘凌一身玄色缎子长袍,站在万紫千红的牡丹花间,锦月站在他身侧静静等待他开口。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可他不说话,她也不想先开口。

    已经分手的恋人,自是谁也不想先拉下面子来示弱的,锦月想大抵是这个原因吧,所以两人都久久没说话。

    起了一丝风,锦月怕吹着熟睡的孩子,就将襁褓的小袄子拢了拢,遮住婴儿的小脸蛋儿,却哪知道这小祖宗自有主意。

    小桓不乐意了,拼命地活动着裹得胖胖的小手臂推开小袄子。

    孩子穿得厚实,手儿又软,硬是推不开,就哇哇委屈地哭起来。

    锦月又紧张又尴尬,小声哄。“小桓乖,听话,别闹,乖……”

    弘凌负手立在一侧,袖下的手指不禁动了动,虽然还是如方才一样站着,可是心却跟随那声声委屈的叫唤有了反应,和他的手指一样动来动去了。

    他侧目看来,锦月正着急地哄着孩子。

    “他怎么哭了?”

    锦月浑身戒备。“可能有些饿了吧。”

    俯视着襁褓中的小家伙因为费力的哭着,脸儿红扑扑,弘凌不觉走近把手指递过去。

    “这样就不哭了。”

    小桓咬住弘凌的小指头,满足的吸起来。

    弘凌眸子暗了暗。小时候他在冷宫,没有娘,也时常没有乳母,他饿了,伺候他的奴才们就把指头给他吸。这些都是老奴才们后来告诉他的……

    锦月心头一阵紧张,能听见心跳声,快速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吧,既然你我已发誓不再有任何联系,还是少站在一起的好。”

    “你拿走了药罐子。”弘凌笃定。

    “你既然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不是来问你。”弘凌语气沉下去,“我是想告诉你,你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徒劳罢了!皇后的秘密,你不保不住。”

    锦月呼吸也重起来,却不想说话,弘凌看她如此,感觉得到锦月的怒气,或许是他不想破坏这个阳光的下午,也或许是近来他思维越发失常,喜怒难控而生出些超出逻辑的眷恋。

    “孩子很可爱。”

    弘凌轻轻掖了掖襁褓,动作间不小心就露出了手背上丑陋的伤痕,从前那道伤痕上又添了一道浅浅的新伤,应该是今年的战争冲突中受的。

    锦月和孩子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处上,手的主人才意识到,忙缩回了手,袖子落下,将丑陋挡了去。

    “小黎小时候和他应该很像吧。”弘凌道,“我错过了他的成长,一直很遗憾,对你们母子很愧疚。”

    锦月并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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