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黛玉不欠谁 作者:非南北

    冯家这头一等再等的,早过了吉时,漫说卫若兰亲带了媒婆提亲,连打发来的人都没有一个。

    冯小姐在绣房中等得心焦,忍不住紧张起来,拉了夏姨娘的手说:“姨娘,莫不是这卫公子不来了吧?”

    夏姨娘一面也是心中忐忑,一面却抚了冯紫芬的手说:“芬儿你莫胡思乱想的,老爷跟我说了,这桩婚是南安太妃保媒,断没有这个时候悔婚的道理。这样一来,卫家岂不是接连得罪南安王府和咱们家两家,这是来结亲的还是结仇的?”说着,夏姨娘摸了摸冯紫芬吹弹可破的脸蛋,笑道:“看我们芬儿这模样,多少嫡出的小姐比不上咱们呢,再说老爷那样疼芬儿,到时候芬儿亦是十里红妆,和多少人家嫡出小姐不差什么,便是那卫若兰再好,咱们芬儿配他,差了哪一样?”

    只夏姨娘心中虽然这么说,却依旧忍不住心中打鼓,这吉时早过,也不知卫家出了什么状况,竟是提亲的队伍还不来。

    母女两个正说话,冯紫英却跑来猛然敲门道:“大妹妹,不好啦。”

    夏姨娘极为讨好冯将军,素日做出一副温柔贤惠作派,待冯紫英也是极好的。实则是因为夏姨娘膝下只有冯紫芬一个,她自然知晓讨好嫡子的好处,但冯紫英想不到这些,只觉夏姨娘比自己生母还可亲呢,生母待自己还每每极严厉。因此,冯紫英并不像有些大户人家的嫡子,多嫌着姨娘,他倒是对夏姨娘素无成见。

    夏姨娘自也对冯紫英无甚不好,但今日大好日子,听了冯紫英在外头大叫不好,这不是来触霉头的么?夏姨娘听了便心中不喜。

    冯紫芬一颗心全悬在卫若兰身上,如今听了“不好了”三字,早吓得一呆,忙要起身开门相问。

    夏姨娘却道:“我说英大爷,今日是妹子的好日子,你何必不好了不好了的大叫。你这个做兄长的素日疼她,怎么今日却这样触人霉头起来。”

    冯紫英听了,也不管不顾的隔着窗子道:“还什么好日子坏日子,听说那卫若兰已经留书逃婚了。还威胁卫大伯说:谁下的聘定谁娶去,否则将冯小姐定给兄弟也成,总之他这一去十年八载不归的。”说完,冯紫英又道:“说来,这卫若萱只比卫若兰小了不足二岁,也是极清俊的,要不然妹子定了卫若萱也不差什么。”

    却说冯紫英尚未说完,只听冯紫芬绣房里头哗啦一声,却是茶碗掉在地上的声音。

    须臾,又听夏姨娘道:“姑娘,左右庚帖未换,聘书未下,他不愿娶,咱们还不愿意嫁呢。好好的,摔了茶碗不要紧,这茶水烫着怎么好?”一面夏姨娘又开了门忙唤了人进来与冯紫芬收拾。

    卫若兰逃婚之后,卫将军大是着急,自是派人四处打探。

    卫太太一面安慰卫将军,一面有意无意的说一二句卫若兰的不是。偏卫将军虽然常年在西海沿子,到底不是愚人,先时听说冯小姐是个庶女,心中就有一二分的疑虑,但卫太太和南安太妃都是交口称赞说冯小姐如何如何好,且是冯将军膝下独女,打小的用度教养不差嫡出小姐什么。又有卫将军故交故意酒后失言,说兰哥儿虽好,到底是打一出生就死了母亲的,只怕四角俱全的小姐多嫌着他刑克,不好说亲。两厢思忖下来,卫将军才勉强点头应了卫若兰和冯小姐的亲事。

    此刻卫若兰下聘当日不告而别,卫将军想着前三日卫若兰和太子一行每日高调游玩,不像这行人往日低调作风,只怕早有逃婚之意,游玩乃是与卫若兰送行。因而也疑惑起冯小姐人品来,对卫太太道:“既是冯小姐这么好,咱们家不好失信于人,你拿了萱哥儿庚帖去问冯太太,我也问问冯将军,若是冯将军还满意萱哥儿,咱们便定了这门亲事,省得伤了和气。”

    卫若兰是卫将军原配生的,卫若萱却是卫太太亲生,她哪里舍得卫若萱娶个妖精样儿的媳妇,只会狐媚人不会掌事的人进门,将来萱哥儿的子孙皆要受害?因而吓得脸色一变,些微有些尴尬的说:“兰哥儿是长子都没说亲,萱哥儿怎么好越过大哥去?没得叫人说嘴说我嫌着兰哥儿呢。”

    卫将军乃是在外领兵的人,卫太太的神色岂会逃过他的眼睛。因而卫将军道:“兰哥儿留书说十年八载不回,难道萱哥儿也十年八载不说亲?”

    卫太太听了,干笑道:“小孩儿气性,哪能呢?我估摸着不过三五两月的,只怕兰哥儿就回来了。再则不过一年半载,等兰哥儿回来,咱们再应这门亲也是一样的。”

    卫将军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疑心,面上依旧不显的说:“这话原也是这个理,这样吧,我明儿带上礼物去冯将军家里赔礼。承诺说若是冯将军不弃,二年而兰哥儿回来,咱们还认这门亲,若是二年内兰哥儿不回,咱们萱哥儿认了这门亲。”其实无论卫若兰还是卫若萱,皆是卫将军爱子,冯小姐是好的倒罢了,若是不好,他哪里舍得任何一个儿子接这门亲?此话不过是试探卫太太罢了。

    卫太太听了这话,吓得脸上神色陡然一变,说:“不可!”只说二字,心知失言,忙又改口说:“一家子的哥儿只认定一个姑娘,传出去,叫人说咱们家的哥儿多不好,说不上亲呢。依我的意思,咱们去冯府赔礼,不如说若是兰哥儿回来冯小姐尚未婚配,咱们还应了这门亲,若是兰哥儿回京之前,冯小姐另有姻缘,他们自行聘嫁,岂不两全?”

    卫将军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说:“我看着兰哥儿上进,交好的公子也是个个高门子弟,端是勤勉上进之人,只当你在家将兰哥儿教导得好。今日见了,也未尽然!从今儿起,我要打听几件事,在我打听清楚前,你最好别出这个院子!”说完,卫将军出得门来,另派了人心腹守了院子,竟是将卫太太关了禁闭。

    话说到这个份上,卫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背地里做过多少嫌着卫若兰的事,这冯小姐也配不上卫若兰,若这些都让卫将军查出来,还不知怎么了局呢。因而早吓得浑身发颤了,只卫将军一言九鼎,此刻却是无论如何拦不住卫将军了。

    卫将军常年在外,便是回京,每次不过留下数月,又要启程去边疆。回来这数月见着卫太太总是端庄娴静不说,对卫若兰也是极好的,甚至越过卫若萱去,且卫若兰比之卫若萱也更出挑有本事,卫若兰也从不出声抱怨卫太太如何,因而卫将军从不疑心卫太太藏奸。殊不知装数月的贤惠容易得很,卫太太岂是当真没有私信的?若非今日恰逢卫若兰逃婚,卫将军还试不出卫太太来。

    这一试,卫将军既是起了疑心,少不得外出打探,家中彻查,才得知卫若兰能有今日这样才貌双全,靠的尽是自己上进。他比萱哥儿出挑,一来是比萱哥儿勤奋,二来也是卫太太偏爱萱哥儿太过,反而害了他。

    得知这一切,卫将军博然大怒,不禁质问起卫太太来,卫太太若是服软认错还好,谁知她犹要狡辩,气得卫将军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说来也是嫉妒作祟,前世卫若兰虽好,到底交游不如今世广阔。今世卫若兰自己出挑倒还是其次,交好之人竟是当朝储君、和太子最亲厚的琚郡王、大有前途的年轻将军李罕、文臣之首林如海的公子,便是柳湘莲、陈也俊几个,哪个不是将来前途无量的,哪个是小觑得的?因而前世卫太太尚有一分理智,为卫若兰说个嫡女,今世竟是因妒成狂,为卫若兰说的竟是那样不入流的庶女。

    查清这些年来卫太太行的事,卫将军也是大气了一场,可惜此时长子已经出走,卫将军少不得去冯家陪了礼,教训卫太太一顿,又携了房契地契在身侧,想着日后寻着卫若兰,可别叫卫太太将家业尽皆给了卫若萱。

    如今,卫家和冯家也算明白过来了,原来卫若兰早有逃婚之意,太子高调骑射三日,原是在卫若兰离京之前,陪他好生放松几日,权当践行。只当初太子一改往日作风,众人虽然疑惑,却无人往这里想罢了。

    这日太子拿了黄历队黛玉笑道:“师姐越发厉害了,竟是连黄道吉日也会算,怎么算着卫家和冯家定亲必是那日?”

    黛玉笑道:“历数吉凶黄黑按二十八宿排了,左右每月不过那些吉日,若是再不逢着杨工忌、红沙、犯杀几样,可用的日子越发少了。兼之卫将军就要启程,不宜往日后推算太多,就只剩这一日,虽然当时不敢说必是这日,也有八九分把握。”

    原来,黛玉夫妻两个那日猜着了南安太妃如意算盘,便定下计策,让卫若兰逃婚,原是另有用意。太子高调骑射三日,为的便是让人误以为卫若兰逃婚早有打算,卫若兰突然离京,不过是单纯逃婚罢了,至于卫若兰另有要事去办,却只有黛玉夫妻和卫若兰自己知晓。

    只三人再料事如神,也料不着冯紫芬竟然去丝弦馆上偷看卫若兰,反害得自己愁肠百结。更加料不到卫若兰这一逃,竟让卫将军试出卫太太藏奸,也是巧合。卫将军带着卫家房契地契离京,卫若兰日后自有好处,却是后话了。

    第66章 争宠

    卫若兰逃婚之后,卫将军因查清了卫太太的私心, 也没认真去寻人。不过是派了几个心腹, 带了银两, 嘱咐了若是寻着大爷,让他拿着银两越发走远些,过个三二年回来,自有道理。大丈夫何患无妻?便是晚几年说亲,凭我儿品貌本事, 不愁寻不了端庄娴雅的姑娘等语。几个心腹领了命,假装大张旗鼓的去寻人,却实则是去送盘缠的。

    而卫将军自己, 则带了重礼去冯家, 无非是十分道歉的话。又说正派人寻卫若兰呢,寻着了便绑来结亲, 断不能为此事伤了两家和气。冯将军虽然极爱冯紫芬,却也受不来下聘当日男方逃婚这样的气,赶了卫将军出来。此事倒气得冯紫芬在屋内默默垂泪,只她受夏姨娘教导,知晓绝不能惹了冯将军生气, 因而不敢到冯将军跟前儿说什么非卫若兰不嫁的话。

    不说卫若兰和冯小姐这不般不配的结亲闹剧, 单说卫若兰离京之后, 这事不过各家茶余饭后闲谈几次,便渐渐淡了,卫将军也启程前往西海沿子。

    又说本朝官员外放三年一届, 今年正是回京述职的时候,这也不过寻常政事罢了。但因每三年外放官员回京述职时候,也是新官员候缺上任时候,买官卖官最是厉害,因而在外放官员陆续回京之后,太子也盯着朝堂紧些,日渐繁忙起来。

    这日,太子忙了整日,回宫之后照例是先去看黛玉,陪她说话。黛玉见太子脸色略阴沉,便知又遇上什么事,因而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三郎生气?”

    太子听了“三郎”二字,不禁心中一喜,再有不快也撂开了,脸色便好了许多。叹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三年前携家离京的梅翰林一家又回来了,因翰林院掌院学士告老,如今空出缺来。梅翰林竟是想连升数级,候掌院学士的缺呢。”

    黛玉听了,亦是意义不明的一笑说:“翰林院掌院学士主管每届翰林院众新科进士考评,各部和地方文官的缺,多是根据翰林院掌院学士对新科进士的考评按绩折优点任的。因而,翰林院掌院学士看似不掌钱粮、不掌吏部、刑部等要紧职位,实则干系重大,最是要公正廉明的人才能胜任。这梅翰林端是功利心重,断不可任此职。”

    太子亦是点头道:“可不正是这样的话,今日父皇险些颁了诏书,还好我已经开始协理政事,见了保本,才将此事暂且拦下。你当这保本谁上的?你再想不到的。”

    黛玉听了,嫣然一笑说:“三郎这是骂我蠢么?这有什么猜不着的?”

    太子原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没当真让黛玉猜,听了这话,不禁忙改口道:“是我失言,师姐莫怪,这样容易的事,师姐岂有猜不着的?我只恨他们太过不足,武官一道尽要往手里揽不说,竟将手深入文官一道了。”

    黛玉听了,肃然说:“文官以我父亲居首,吏部谢尚书是个要职,算来是咱们师叔,这翰林院掌院学士按理该当陈墉师兄升上去,算来又是咱们师兄。若是户部、吏部、翰林院皆和咱们联络有亲,确也让有的人放不下心。

    只这梅翰林当真是个好的,咱们也不说什么,单凭他们见着琴儿父亲一没了,想着琴儿一门必是败落,便想悔婚一节,其人品就配不上这掌院学士一职。这样见利忘义的人品,将来各届的新科进士不看人品本事,单看谁会讨好逢迎,谁会背地孝敬,这样考评出来的官员放在各个任上,久而久之,岂非动摇国本?”

    太子叹道:“正是这话呢,左右父皇那头是暂时拦下来了,明儿将梅仁这些品性不良的事查清了参他一本,想来他便不敢肖想这样要职了。”夫妻两个商议了,但觉只需拦着定安帝莫要下旨,其他倒无甚大碍,只怕下旨之后君无戏言,梅仁之后再不犯大错,便要让他在如此要职上占着三年,倒令人不放心。

    却说碍着霍皇后的面子,霍家这些年买官卖官,定安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也没将霍家怎么着。这梅仁便是走了霍炯的路子,霍炯又指使贾雨村累上保本,保梅仁升任翰林院掌院学士。若非太子及时阻拦,只怕霍家便要得逞了。

    只这梅家虽是诗书之族,却也没落了,当年梅仁连进京赶考的盘资都没有,还是得了薛虬之父的资助,才得了盘资进京赶考的。当年便是因为此,梅仁才将嫡子和宝琴早早定亲。一来,确是薛老爷对梅仁有恩;二来,也是梅仁想着便是自己高中,候缺走门路,依旧少不得四出打点,还得借了薛家财力,自己才好一路高升。

    紫薇舍人之后,薛氏一族的族长原是薛蟠之父,皇商头衔也袭给了薛蟠。后来薛虬之父一死,梅仁想着薛家只余一个寡母和兄妹两个,早晚败落,只怕不但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还怕反成累赘;且梅仁自从点了翰林,没一刻不做那青云直上的美梦,尚未当真得了了不得的官职,便觉薛宝琴是商户女,到底出身低了,配不上自家读书人家,便有了悔婚之心。

    薛虬实则也有此担忧,才在宝琴一十一岁那年送她进京发嫁,不想路上遇着南下接了封氏进京的林大,薛家因祸得福,认识了贵人林家。后来宝琴在黛玉身边做伴读,如今在东宫当差。薛蟠因与人相争摔坏了许多太子大婚物料,薛虬又因黛玉大婚的一应衣裳料子置办得好,反得了皇商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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