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黛玉不欠谁 作者:非南北

    后来林如海在甄应嘉和江南巡抚孙瑜的联手陷害下死于任上,自己却为了贾家的体面瞒了消息,并未替黛玉作主。林家的财物,果然按甄应嘉和王夫人的约定,甄家得了六成、贾府得了四成。自己也知晓自家得了林家财物,却为了府上体面,又为将林家家财留给宝玉,这些事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前世元春封了妃,王夫人从林家搜刮来的家资转眼修成美轮美奂的大观园,自家的下人依旧嚼舌林姑娘一草一纸的用度都是贾家的。大观园中,但凡有谁犯了什么错,都往林姑娘身上推。宝钗探了人阴私,说是林姑娘听见的;藕官烧纸犯了忌讳,宝玉说是林姑娘让烧的……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推在林姑娘头上的不知凡几。

    后来黛玉终究在各人有意无意的逼迫下整日以泪洗面,身子每况愈下,夭逝而亡。其实黛玉之疾并非什么大病,只她生前的用药也不成样子,没人为她请个好大夫认真调理罢了。

    梦中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荣国府并没有风光太久。新帝登基后,用了数年的时间剪除异己,元春暴毙宫中之后,荣国府也落得抄家败亡的下场。

    前世的林如海没有做到尚书,前太子,如今的定安帝也没有顺利登基。只机关算尽的甄贵妃也没能如愿以偿,登基的是吴贵妃的七皇子。黛玉自然不是太子妃,湘云也没有当选王妃,前世的一切都和今世不一样。

    梦中,贾母越来越伤心,二儿媳妇成功害死林礞,林家家破人亡,但甄家和贾家相继败落,也算报应不爽。前世的贾琏放浪形骸,贾家没有一个上进的子弟;前世元春宫中暴病而亡;迎春嫁给中山狼,不过一年便被折磨而死;前世探春远嫁和亲,再未回中原;前世的惜春出家为尼,最终落得缁衣乞食……

    贾母在惊醒后一身冷汗,这梦境太过逼真,仿佛梦中才是原本真实的人生。而现实的一切,都因林礞未曾被毒害死而改变了。林礞没有夭亡,贾敏没有郁郁而终,黛玉没有进京。林如海高升之后,朝堂局势变了,才有了现实的一切。

    昨日贾母还在怪林家不近人情,贾敏不孝,到底林礞没有受什么伤害,却这样记恨自己,记恨贾家。但做完这个梦之后,贾母却不如此想了:原来不光贾存周夫妻,竟是连自己也能昧着良心花了林家的家资而一言不发。自己唯一强些的不过是对黛玉脸色好上一二分罢了。

    今世的许多事和梦中都不一样了,至少琏儿出息了,贾家还留着一点子血脉,还有希望,自己不该再奢求。而琏儿出息,正是因而他常拜访林如海,得林如海指点。所为近朱者赤,才有了贾琏今生的锦绣前程。

    因着这个梦,贾母想了很多,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偏心。无论是现实还是梦中,自己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我最疼者,唯有敏儿。

    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如果当真如此,为何梦中那样的人生,自己没有为最疼的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作主,由得她在大观园被人作贱,由得林家家财被二房侵占,自己还不是想着让那些家资将来留给宝玉?

    自己最疼的到底是贾政,由贾政而及贾珠,所以自己强自作主将原本属于贾琏的荫生名额给了贾珠。贾珠死后,自己又由贾政而最疼宝玉,才由得王夫人掌家搬空大库,唯有如此,贾家的家财才会落到宝玉头上,否则于法于理,这些家资都该当琏儿继承。

    至于最疼的唯有敏儿,不过是为了堵住贾赦说自己偏心的嘴罢了。最疼敏儿,是说给众人听的,便是所有人都看出自己疼的是贾政,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才让敏儿背了这个锅。听其言观其行,疼敏儿是说给人听的,疼贾政,才是由得自己的心,自己一举一动做的。

    贾母细想起梦中之事和现下诸事,又觉讽刺,又觉应当,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心境。然而她到底生出了几分悔恨,几分感激:悔恨自己纵容二房太过;感激林如海提点了贾琏,甚至感激教唆了贾赦强自带走贾府仅余的三十万家资的叶先生。有了琏儿如今的官位,有了那三十万家资,至少,贾氏一族还有一线生机。

    第55章 卖

    贾母一梦之后又悔又恨,加之本来就上了年纪, 竟自病倒了。又因今世贾赦一房离京, 惯会理事开解人的王熙凤不在身边, 贾母见了贾政夫妻又生气, 竟没有人能好生侍奉床前让贾母将养。

    王夫人被罚之后,贾母将荣国府掌家之权暂时交给了贾探春。因荣国府已经发卖了许多下人,贾赦一房也带走了些人口, 贾府人口少了许多,管起来越发比前世少许多事, 探春倒将荣国府管理得井井有条。探春除每日早起点卯, 发对牌办事外, 还每日到贾母床前侍奉汤药。迎春已随贾琏外放,惜春落选之后还在贾母跟前儿,倒是每日来两遍,陪贾母说话打趣儿。如今只靠老的老, 小的小,几个相依为命。

    贾政本就没什么本事, 前儿姻亲王子腾下狱, 听说审起来必是大罪,衙门里头越发没人理他。见了贾政脸上被贾母打的淤青,还打趣了两遍说, 存周兄,你这脸上这是怎么了?贾政只得说不小心碰了,饶是如此, 也羞得面红耳赤。其他同僚听了,越发好笑起来,只也不说破。

    贾政妇妻依旧每日到贾母房中请安,只王夫人也没当真伺候过人,贾母也不爱见她,她也乐得只早晚去一趟请了安便是。贾政向来是个只会动口不会动手的,说是侍疾,也不过略过问一趟,当真不如探春。

    内宅里头倒还罢了,荣国府虽然败落了,到底还有可用的下人,只外头却要延请好的太医给贾母治病,却只能靠男人。贾政脸上顶着青紫,连工部同僚都排挤她,在太医院能有什么面子?便是拿了贾母的帖子去请,太医院不过那点人手,多少王公贵族家中还要看去,不过是派一二个将将升上来,医术还在历练的新手到贾府走一趟,敷衍了事。

    还是贾敏到底没有十分迁怒贾母,听闻贾母病了,自己来瞧了一次,送了些上好药材来,又另用自己的帖子请了高明的太医,贾母才一日日好起来。只贾母想着在那梦中,黛玉的咳疾最终拖成那样的症候,竟没好生整治,心底到底产生过一丝愧疚。

    贾母在家修养了几日,方才勉强有些精神。看着自己心心念念向着的贾政那样没出息,贾王氏又害了多少人,便决定要寻了庵堂念佛祈福,只当略消些许被贾王氏造下的罪业。

    贾王氏听着贾母要寻庵堂另住,心中一惊,心想:如今掌家大权已经落在赵姨娘那个狐媚子手上,若是贾母再带走梯己,自己的宝玉还能有什么?实则如今是探春掌家,但便是探春小心翼翼在王夫人面前奉承多少年,王夫人依旧觉得探春掌家便和赵姨娘掌家是一般。

    因而王夫人到贾母跟前磕了头说:“媳妇当年行事确然大错特错了,幸而姑太太一家福缘深厚,没被媳妇害了,媳妇也稍微少造了些孽。如今老太太去住庵堂,岂不是告诉外人媳妇苛待婆婆。若是媳妇传出这样的名声,谁还肯将女儿说给宝玉,老太太厌弃我我我无话可说,只求老太太看在宝玉面儿上,只在家中佛堂将就着些。老太太不愿意每日看见我,我到佛堂另寻角落罚跪赎罪,不碍老太太的眼就是。”

    贾母听了宝玉二字,不免心中有气。自己素日最疼的是他,如今自己一病当真要用人时,他哪里及得上探春一二分。只宝玉到底是自己跟前儿养大的,若是当真不顾他,又有些不忍。因而贾母冷色道:“最近听闻京郊的牟尼院从苏州来了极擅先天神数的师傅,我到牟尼院上小住几日,外头的人能说什么?只你做贼心虚,才怕别人说你苛待于我。”

    王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无话可说,只得由得贾母住到牟尼院去。人人谓之探春敏捷,惜春何尝不是?正因为前世惜春看出贾府的风雨飘摇,才立下出家为尼之志,好过跟着宁荣二府落罪。今世贾府虽然有了贾琏一门上进,到底和她宁国府的贾惜春无干,因而惜春出来回话说:“我打小受老祖宗教养,如今老太太要去庵堂祈福,我自请到老太太跟前伏侍老太太去。”

    探春也是个明白人,虽然不知道贾母为何打了父亲和太太,但探春早就知晓贾府这样终究是要落罪的。先时王夫人掌家,她一个庶女生死姻缘全系于王夫人一身,只得讨好王夫人求个立足之地,如今贾母将掌家之权交给了自己,自己又何须在王夫人面前讨好逢迎?因而探春也说要去伏侍老太太。

    贾母听了,倒觉欣慰,层层锁了自己的私库,命了心腹婆子守着。又捡了一包细软带着,又打点了两车布衣粮食的布施,祖孙三人便要到牟尼院暂住。

    宝玉听闻又有两个妹妹要离家住到庵堂上,不禁在家唉声叹气,又说要到庵堂上陪贾母。听了这话,贾母才觉有二分欣慰,摩挲了宝玉的头说:“我的儿,难得你有这份心。但是牟尼院中皆是师太、小尼,你如今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哪有还到庵堂住着的道理?”宝玉听了,和探春、惜春依依惜别,又送了贾母祖孙几人到牟尼院外,才独自回去。

    贾母带了不少布施来了牟尼院,却刚到门口,就见前面停了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一辆朱轮华盖车,也不知谁家小姐正在下车。

    要说苏州来的擅先天神数的女尼是谁?却是妙玉的师傅了缘大师。前世了缘大师在京中圆寂,圆寂前,曾为数人批语,皆是极灵验的。了缘师傅圆寂时候,留下一句“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候日后自有你的结果”的谶语给妙玉,只后来黛玉香消玉殒,也不知妙玉结果如何,这话是否应验。

    黛玉听闻妙玉随师进京,一来前来看看前世故人,二来,也来见见这位可知未来的神尼,因而黛玉也来牟尼院上香。贾敏左右无事,听闻黛玉进香,也一起来了。贾敏母女正在下车,听闻后面也有车到了。透过车窗一看,那车极为眼熟,不是贾母的车又是谁的?因而贾敏和黛玉下了车,在内门后头等着贾母。

    贾母进了外门,一见贾敏母女候在一侧,倒是一愣。贾敏母女向贾母请了安,又让出道来让贾母先进,再随贾母之后进了庵堂。

    今世因荣国府未修大观园,妙玉也在牟尼院住着,并没有住到栊翠庵中。及至黛玉、妙玉二人相见,两人皆是一愣。黛玉倒还罢了,前世就和妙玉相熟,只不知妙玉见了这位林家小姐,怎么也觉得竟是前世见过一般。

    了缘师傅和她师姐了因师傅同来相见,及至见了黛玉、妙玉、探春、惜春、英莲站作一排,两人都是一愣。半日,两人相视一笑,了缘师傅说:“绛珠无泪、芙蓉无露、红杏无云、菱花无桂,只怕避过一劫的倒不止一位了。”

    贾母、贾敏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黛玉听了,却若有所思。

    前世一帮姐妹曾在宝玉生日上抽过一次花名签,那次抽签竟像是定了众人命数一般。自己抽的是芙蓉,最终芙蓉泣露、泪尽而亡,这绛珠无泪、芙蓉无露二句只怕都是说的自己;前世抽了杏花的却是探春,判词是日边红杏倚云栽,后来探春远嫁和亲,这红杏无云一句,难道是说的探春不用远嫁不成?菱花无桂自然是说的英莲了,前世的英莲做了薛蟠的房里人,在薛蟠娶了夏金桂之后,被折磨而死,今年英莲早定了日后的大将军李罕,且今年就要过大礼,连菱花也无,自然亦是无桂。

    了因、了缘二位见众人听了这话都脸上尽是茫然,独林家女神色先是困惑,后是了然,二人也不禁一愣,难道这绛珠草悟性如此之高,竟从几句谶语洞察了天机不成?因而二人越发谨慎,再不多言。

    贾敏在贾母面前说了再不认二哥哥一房的话,却没说过不认贾母。因而贾敏母女两个对贾母倒算礼数周到。互相寒暄之后,又闲话几句,才各自道明来意。

    贾敏听了贾母是来庵堂暂住的,心中便知晓贾母到底是被贾王氏气得狠了。她又细问了贾母如今可是大好了,如今可还吃药,太医可曾尽心的话。

    贾母自是回些都已大好了,如今出来清静几日的话。末了,贾母又拉了贾敏到一边细声说了自己意欲将梯己存在贾敏处的意思。

    贾赦一房因感激林如海提点贾琏,又向贾琏举荐了叶先生,也没将那二万两黄金的事瞒林家。因而贾敏也是知晓贾母私库中,除了她自己的嫁妆梯己,还另有二万两黄金呢。贾敏听了这话,心想:我和贾王氏已经闹到这个份上,若是当真帮母亲保存梯己,还不知道被她放出怎样的闲话呢,到时候有理说不清。便是为了玉儿和礞哥儿的名声上,我也不能沾染这些。

    因而贾敏连忙摆手说:“母亲这是什么话,母亲好好两个嫡子,也有将梯己放女儿处的?何况如今佛门清静地,说这些黄白之物没得亵渎了菩萨。”贾母听了,也只得作罢。

    那头妙玉听闻探春、惜春都要住下,倒有一丝心喜。她虽比黛玉大得几岁,到底也是少女心性,有这样清净洁白的女儿一处做邻总是好的。且探春、惜春各有长处,一处说话原也有趣,倒让她想起在苏州蟠香寺时候的邻居邢岫烟来。

    从牟尼院回来,贾敏又打点了日用杂物送往牟尼院几次,因听闻荣国府老太太和户部尚书夫人还有来往,倒没人上前罗叱欺负老母幼孙几个。

    又说荣国府里头,如今冷冷清清只剩贾政一房人,又因发卖了许多丫鬟之后,人人风声鹤唳,荣国府奴才中的明争暗斗也越发激烈。前世因袭人投靠了王夫人,在宝玉房里最是厉害,人人都怕她。但如今王夫人尚且落了不是,前儿还被老太太打了,宝玉房里便有丫鬟起了抗衡袭人的心。

    又因如今跟着湘云的两个嬷嬷,原是琚郡王心腹。那日吴嬷嬷听了湘云对荣国府衔玉而诞那位公子“爱哥哥爱哥哥”的叫,就将消息悄悄传给了琚郡王。琚郡王的父王不得宠,自己不得父亲的宠,为了在后宫生存,反而历炼出沉稳的性格。

    琚郡王心想:怎生想个法子莫让这史氏女当真入我的王府才好,只如今还有一年多时间,且慢慢想法子。只这荣国府的贾宝玉,外间传说惯爱内帷厮混,但他既然知晓史氏女已经指给本王做王妃,就不该孤男寡女和她共处一室。这史氏女固然不对,但这贾宝玉也不是个东西。世人一味苛责女子,本王偏要一视同仁,将来固然不能让史氏女进王府,但这次也不能让贾宝玉一点代价不出。

    因而琚郡王使人买通了贾宝玉身边的丫鬟秋纹,秋纹又将袭人和贾宝玉有私的消息告诉了琚郡王。

    这日袭人身上不好,贾宝玉请了王太医与她诊治。这王太医诊得袭人已经有了数月的孕身,也不好声张,只悄悄告知贾宝玉,贾宝玉少不得求了王太医开了落胎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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