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敏说了半天也不见王氏有何反应,脸上笑容一滞,心想这位二嫂别是临时变卦了吧,一边拉了她一把,“二嫂,我这说了这么半天,您可听明白了?还是您觉得这三个都不合适,或是已经有相中的了?”

    王氏张了张嘴,总算是说了出来,“姑太太找的人家都是极好的,可惜元春没这个福气。老太太已经做主了,说是要让元春进宫呢。倒是对不住姑太太了,白让你操了这么多心。”

    贾敏果然有些气恼,若不是说这是她母亲的主意,几乎就要以为是王氏故意逗她呢。只是这皇宫岂是随意能进的,“嫂子说的什么话,若果真如此,倒是孩子的造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没听说今年要采选秀女啊,难不成早就说了的?”

    王氏正因此担忧着,“可不是没有这样的旨意吗,只是这意思却是宫中太后透露出来的,想来皇上还未来得及下旨。按前例,这采选秀女多是在秋季,如今下旨也早了些。老太太说再不会错的,我娘家嫂子那里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没有明旨,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孩子一辈子的事,可马虎不得。”

    贾敏点点头,“很是,真该好好问问。好在今日来了许多诰命,几位王妃也来了,我一会儿看着时机合适便问问。别人说的话或许信不得,这几位王妃的话却是再没有浑说的。”

    这大约是王氏嫁入贾家后头一回觉得这位小姑如此善良,忙道,“那便再好不过了,可见姑太太是真心疼你侄女呢。”

    贾敏笑道,“二嫂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家侄女难道不疼吗?想来二嫂子也是这样的,以后多疼疼你的甥女和外甥吧。”

    王氏听了这话,不由的发笑,“竟是在这里等着我,都是一家人,自然该疼的。”

    说话间便有黛玉由奶娘带着过来了,因对小弟弟好奇,如今黛玉除了每日请安,也会往贾敏的院子里多走几趟,与贾敏也更亲近了些。

    黛玉穿着百花裙,上面是一件粉色镶边的小褂子,被奶娘放在地上便规矩的行礼,“娘亲好,二舅母好。娘亲,弟弟在哪呢,祖母说前头客人们都来了,让快些把弟弟抱出去呢。”

    贾敏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笑道,“你每日要问上好几回,还不知道他是个贪睡的,怕是还睡着呢。昨日听你有些咳嗽,今日可好了?”

    黛玉点点头,“好了好了,不要吃糖丸。”昨黛玉才有些咳嗽,唐氏和贾敏都紧张的很,立时请了太医来诊治,最后给了些药丸。黛玉还以为是平日里吃的糖丸,放在嘴里含着,可是苦的连饭都不愿吃了。

    贾敏道,“好了自然不用吃了,下回可要看清楚,那可不是糖丸是药丸呢,哪里能一直含着了。”说着又替她理了理衣服,“你先过去吧,娘亲去看看你弟弟,一会儿就带他过去。你在前头乖乖的别闹,听祖母的话,知道吗?”

    黛玉继续点头,“玉儿最乖啦。”

    贾敏笑着让奶娘将她抱了出去,自己去叫上珩哥的奶娘,抱上还在熟睡的珩哥同王氏一道往前头去了。

    ☆、第033章护玉

    且说黛玉老老实实的听了母亲的吩咐,安静的窝在唐氏身边,轻易不敢张嘴。间或唐氏说了让她叫人行礼,她便照着往日学的做了。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配上略显生疏的动作,竟是让各家王妃、命妇等忍俊不禁。

    更有那东平王太妃,指着黛玉打趣北静王妃,“瞧,你未来的媳妇儿给你行礼呢,还不快快把表礼拿出来。少了咱们哪一个的,也不能少了你呀。再不上点心,这么好的媳妇儿可要被人抢走了。”

    众人都想起那年黛玉抓周之事,一个个的只憋着笑。北静王妃笑道,“人家正主儿还未急呢,您这是白操什么心,我还会少了她的不成?老太妃可是发过话的,这是咱们北王家定下的媳妇儿,谁敢来抢?难不成竟是太妃见着林姑娘好,要跟我抢人不是。”说话间便有随身侍立的丫头将表礼送上。

    东平王太妃叹道,“唉,可惜王爷那几个小子,没一个和林姑娘年岁相仿的。不然林姑娘哪里还轮得到你,早在肚子里便要被我定下的。”

    众人听了都笑翻了,又说起京城里头最新鲜的趣事,扯了开去。黛玉有些吓到了,怯生生的躲在唐氏身后不肯见人,最后还是南安王妃看不过去,让人把她送到后头去歇一歇。又说东平王太妃几个太没脸没皮,当着小姑娘的面拿她当做玩笑话。东平王太妃却不甚在意,自去与旁人说话了。

    一时贾敏抱着珩哥出来,大家伙儿便止了话头去看珩哥,又夸了几句,总不过壮实可爱等词,并无甚心意。才百日的孩子,也看不出来什么,多办说些平常的吉祥话也就罢了。只有那么一两个长舌好事的,回去说嘴,说是这林太太对儿子竟是百倍的好,就连起色也远胜于当日女儿满月时。又说这样的关怀,哪里像是嫡母对庶子,竟像是亲生的一样。林家并未明说这孩子的生母是谁,因此之前大伙儿都猜测怕是哪个小妾生的。只是如今贾敏的样子倒是让不少人以为这孩子就是她所出,且流言渐渐传开,此乃后话。

    前头爷们儿也是热闹的很,林如海虽不好酒,难得今日好日子,便也多喝了几杯。正是酒酣耳热之时,林升匆匆的进来,在林如海耳旁说了几句话。林如海笑着跟席上众人打了个马虎眼,起身到了外头。“怎么回事,哪位神仙来了不成,瞧你这样子,大喜的日子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林升回道,“老奴不敢,只是那位师父说有要紧事要跟老爷说,关于小姐和林家,因此老奴不敢擅专。”

    林如海似乎想起些什么,“那位师父可是癞头,穿得破烂,手上拿着个大木碗?”

    林升忙应,“正是,感情是老爷的故人,怪道还能说出小姐的乳名。”

    林如海快步走去,哪里是故人,分明是找了许久的那个癞头和尚。他打听了这么些时日,不成想竟是送上门来了。

    这癞头和尚在偏厅里等着,心中甚是不安。他按着原先知晓的于二月十二绛珠仙子在凡尘的生辰寻到了扬州巡盐御史府邸,不料却被告知林如海林大人一家早在前几日回京去了。大惊之下,癞头和尚忙推演天机,只是他下到凡间功力有限,也只察觉到了事情有变,到底因何而变却是不得其法。无奈之下只得启程上京,既说了要点化这几个痴儿,总该尽心而为。了结了这一番风流冤孽,他也好积了功德,同道友一块儿返回仙境。

    林如海进得厅来,见果真是当日的癞头和尚,心里便有了底。走上前几步,笑着说道,“大师请了。”

    那癞头和尚也忙答礼相问。

    林如海因说道,“适闻家下人所言,大师知小女命数,有意点播迷津。弟子愚钝,还请大师不吝赐教。若蒙大恩,不求小女长命百岁,只求善始善终,弟子没齿难忘。”

    那癞头和尚自林如海一进来便发觉有异,这人虽是林如海本人,其中的魂魄却不应该存在于这三界五行之中。只是他法力所限,竟也瞧不透他的来历,只能照着前头所备之词,一一的说了。“令千金自出生以来灾祸不断,若不入空门,再不得安于世间。若是老爷真心疼爱令嫒,不如舍于我吧。”

    林如海一听,果然是同前世一样的话。只是黛玉如今早与前世不同,到了如今便是小病都不曾得过几回,何来灾祸不断一说?因道,“大师说笑了,小女自出生到如今二年有余,连皮都不曾破过,何来的灾祸?今日是林家的好日子,大师还请慎言。”

    那癞头和尚暗道果真出了变故,想来是投胎转世之中出了些许差错,抑或是眼前这位看不透的凡人闹出的幺蛾子,这可如何是好?只是前世因已定,这一世的果还能跑了去,再不会错的。因此那和尚又道,“你如今若是舍不得她,日后自然要吃苦的,倒不如早日舍了吧。”

    林如海怒极反笑,“大师虽是出家人,也该知道生养之恩,抚育之情。小女如今好好的,父母俱全,又无病痛,哪里有出家的道理?若是大师执意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癞头和尚还想开口,只是被林如海这么一瞪,竟有些心虚,只好退而求其次,“若果真不舍,只怕她日后要受大苦难。若要保得一生平安,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林如海敛了神色,唤了林升进来,“你好生送这位师傅出去,他虽有些疯癫,也怪不容易的。你去厨房给他要一碗斋饭,就当是给珩哥积德了。”

    那癞头和尚摇头叹息,如何还出来了一位哥儿。一面倒是从善如理,接下斋饭,口中唱着不知曲调的歌儿往远处走了。

    因这一事,林如海复又担忧起黛玉来。虽说那位癞头和尚所言同前世相差无几,言谈举止都怪异的很。只是他竟能从江南找到京城,想来也非一般的疯和尚,说不得是哪路神仙抑或是妖魔。他能重生一世,对鬼怪神魔一说也有些半信半疑,少不得多想一些。好在黛玉如今同前世大不相同,又有了珩哥,再不会让林家陷入绝户的境地。只是黛玉虽有了上等的佛珠法器压身,林如海还是有些担忧,怕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因想到那一块墨玉,便活动了心思,求到了君祁那里。

    君祁好笑的看着林如海,“你所求之事,便是让我将这块墨玉拿去皇觉寺让明德大师开光?”

    林如海郑重其事道,“正是。”

    君祁大笑起来,好容易才将气儿理顺了,“哎哟哟,可是我没说清楚,这玉给你的时候便是开了光的。你竟是没看见缀着的丝绦吗?”

    林如海这才将那丝绦看了,果真下面用红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卍”字,黄底红字,可不是皇觉寺才能用的。“可是我糊涂了,竟没仔细瞧。这两年压在箱子底下,竟是埋没了这样的宝贝。既如此,回头我便让玉儿戴上。”

    君祁却将玉拿了过去,“你这都两年没戴的东西,虽说曾开过光,压在箱子底也太不成样子。少不得劳烦明德大师受累,再开一次光吧。只是年前还说你家闺女太小压不住,怎的又寻出来要戴上了,还是要明德大师开过光的。”

    林如海将癞头和尚一事说与他听,末了又加了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到底是自家闺女自己宝贝,总是要防范于未然的好。再者您赐的东西,也不能总藏着不是。有了它,过几日往她外祖母家去也不怕被别人比下去。”

    后头这句话却也不是玩笑。那贾家的宝玉头一回见玉儿的时候便摔了玉,引出好大一场风波来,林如海可是记得牢着呢。按当日王嬷嬷所说,黛玉因这事儿还暗自感伤了许久。如今女儿虽不若前世病弱,更无失母的悲痛,到底年纪小,倘或被吓着了,可是不得了。

    君祁又说了几句,不过是玩笑话。只是见如海对女儿如此上心,一点不比儿子差,便起了心思,回宫后又命戴权准备了两套上好的首饰给送去,自然也没忘了给林珩的一些玩意儿。林如海哭笑不得的接了,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这位爷示好的方式便是大手笔的赏赐。明明才跟他哭过穷,转头又赐下这么好的宝贝,真真是无话可说了。且黛玉如今的年纪,头发堪堪能编几缕辫子,手脖子又细,哪里用得上这些了。倒是林老太太和贾敏,深觉林如海在皇上跟前有面子,连带着林家也得了恩典。便是几个寻常的金锞子,架不住是御赐的,可是不同的。

    林如海这里才将墨玉弄好给唐氏送去,唐氏便让底下一个善打络子的丫头用金线打了个络子,用五彩丝绦将玉系在黛玉的脖子上,把那家常挂着的金项圈取了下来。孩子骨头软,哪里禁得起这么多东西坠着了,只等大了再添吧。

    将黛玉的事儿办好了,林如海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整日介在家里头与清客们品诗下棋,好不悠闲快活。他已然述职完毕,只等着上头下令新的任命,便可走马上任。这大半个月可以算是偷来的闲工夫,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水溶这一年愈发上进了,言谈之中竟是同过去大不一样,人也愈发沉稳。虽没有了北静王离世,没有重任在身的水溶也有了大人的老成持重,只是微末之处还能显出孩童的天真来。林如海原来的意思,是让他同去年一样,在家里同众名士谈会,自有进益。只是水溶却是不肯,言说老师离京一载,好容易盼回来了,总该将落下的课业补上才是。因此林如海也只随了他,趁着还有功夫,便日日指点。

    再说那贾琏,其母舅沈含章给他安排的,正是担着防护内廷之责的御前侍卫中龙禁尉一职。这一职位听起来名头挺大,实际只是一虚职,多半由皇族远支及一干公侯高官后人充任,不过是看中了这个名头罢了。沈含章知贾琏文不成武不就,却也是替他安排的妥当。不论何等御前侍卫,虚的实的,总归有他的好处在。如贾琏这样的龙禁尉,几年后谋个外放,受一两年苦,再动些关系回京,便能任实职。只是这龙禁尉中大半人既出于世家,也懒怠去外地吃苦,竟是鲜少有人走这条路的。贾琏听了母舅的话倒是心动的很,一则龙禁尉已然是五品,若能调回京城,这官位只高不低,可比那些虚的实惠多了;二则他该是娶妻的年纪了,很是不耐父亲的管教,在家时又常被拿来跟贾珠比较,因此倒不如带着老婆往外地躲两年清净。

    林如海也赞他,母舅果然就是不一样的,连日后的路子也早已想好了,倒是让他省了些心思。且若贾琏果真肯吃得那份苦,他这样的外调可不像巡查御史等那么好看,多半是小小的地方官,也不枉费他如此高看贾琏了。不过林如海也知道贾琏如今能这样,多半是因着争强好胜之心,誓要将贾珠给比下去。只是贾琏也不是读书做学问,不过是寻个安身立命的法子,也用不着那些清高的调子。

    四月初,大朝会上,君祁命人当庭宣了圣旨,大力褒奖了林如海在扬州的功劳,并擢升其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傅,官至一品。一时间,林如海大出风头,无人能出其右。只是林如海一贯低调,并没有趁势大肆张扬,亦不曾公报私仇翻旧账。

    有精明的细数着上林家门的人,除了一贯来往的那些,悉数被婉拒于门外,连带着各色礼物也都原样退了回去。也有知根知底的几家,知道林家也不差这点子东西,因此也只选了些合适的礼品送去,略表心意罢了。日子一长,大家便看出来了,合着这位林大人果真是个清正廉洁,不贪图富贵的。

    只是林如海升官的热潮才要散去,便又出了一件事,让他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第034章弹劾

    林如海这正一品的顶戴还未戴热,便被昔日同僚,新任的兰台寺大夫参了一本。而所弹劾的,正是他在巡盐御史任上贪赃枉法,收受盐商贿赂,官商勾结致使两淮盐运败坏。原是特意上的密折,君祁却将这份奏折放在朝会上当朝宣读。

    君祁端坐于龙椅之上,明黄色龙袍更衬得他器宇轩昂,多了分凌厉的气势,“众爱卿可都听清楚了,说说吧,你们怎么看。”

    地下众人如闻惊雷,一个个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些远远的几乎要站立在大殿外头的小官,一向跟着前头的动作,如今也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倒是同往常一样束手而立,只等下朝。与林如海交好的几位大人也不敢轻易开口,倒不是怕引火烧身,只是他们交情颇深,难免多增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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