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和长安相隔千里,便是寻常的时候来往信件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更别说现在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了,再过不久,只怕黄河都要结冰了,现在水路都已经停运了,更别说新年的时候了。
    冰天雪地的,到时候就算是走陆路,也同样不容易。
    原本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问题,可若是拖得时间久了,小问题也会变成大问题,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更何况卫允刚刚施行下去的新政。
    再者说了,这些百姓们既然愿意信任卫允,愿意信任卫允所施行的新政,那卫允就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难道卫允就不想回汴京吗?难道卫允就不思念张氏,不思念昭哥儿,还有大卫氏,小卫氏和那些外甥、外甥女们吗?
    可是男人的世界里头,从来都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家人!
    小家!大家!都是家!
    卫允做事的宗旨想来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好,要尽自己的全力,不论结果如何,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那些相信自己的人。
    卫允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圣人,需要牺牲自己去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但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卫允就绝不会回头。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将来的重逢和幸福。
    小白杨也叹了口气:“是啊!如今新政刚刚施行,正是多事之秋,三爷怎么走得开!”
    卫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抱怨那么多了,如此唉声叹气,期期艾艾,岂非白费了这大好的风光!”
    小白杨目中有微光一闪而逝,复问:“三爷? 既然汴京咱回去了? 那要不要去宥州看一看?”
    昔日为了避嫌,沐芸便将社会教的分坛设在了宥州? 而总坛? 没有人知道在哪儿!
    因为根本就没有总坛,宥州的分坛便是社会教的第一个堂口? 可旁人不知道啊!这事儿除了卫允和沐芸之外,就只有小白杨一个人知道了!
    如今沐芸便坐镇在宥州之中? 做起了校长? 亲自下场传授那些经过选拔送至宥州的少年们知识。
    而且宥州距离军户们更近,若是去了宥州,那些刚刚迁过来的军户就在卫允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去宥州倒是不错!”卫允面对着渭水? 负手而立? 河面之上透骨的冰凉气息扑面而来,循着衣领间的空隙便往里钻。
    胸膛之内的心脏强而有力的跳着,一下接着一下,磅礴的气血随着卫允的呼吸不停的翻涌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滚滚的热量? 驱散那透骨的冰寒。
    “如今沐芸妹妹的致知堂办的不错,咱们这次去宥州正好瞧一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咱们能帮上忙的!”
    “小的倒是知道有一件事三爷您一定能帮上忙!”小白杨眯着眼笑道。
    卫允有些诧异? 有些好奇:“哦?什么事情?”
    小白杨抬手伸出五指,微微弯曲合拢? 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道:“银子!如今社会教的摊子铺的越来越大? 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若是三爷你带着一大笔银子过去? 送给沐芸姑娘,沐芸姑娘肯定得高兴坏了!”
    卫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小白杨,无奈的说道:“我身上要是有这么多银子还用得着写信去汴京,管娘子要钱吗?”
    “嘿嘿嘿!”小白杨揉了揉后脑勺,讪讪笑着。
    “反正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三爷可以再写信回汴京管大娘子要嘛!反正家里还有那么多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取出来用了,让社会教发展的更快一些!”
    卫允直接扬手一巴掌拍了过去:“我看你是太久没挨揍了,身上的皮肉痒的受不住了是吧!”
    小白杨下意识的连退好几步,距离卫允足足四尺远,一脸戒备的看着卫允,抬手告饶:“三爷!三爷!小的说的可是心里话!”
    小白杨的速度哪里能和卫允相比,卫允身形一动,小白杨甚至都还没来及看清卫允的动作,就被卫允一巴掌排在了脑袋顶上。
    “哎哟!”
    小白杨一身痛呼,忙蹲着身子,两手不停的揉着脑袋。
    只听卫允道:“真是白教你这么久了,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如今社会教发展的势头已经够迅猛的了,是时候该停下来好好的沉淀沉淀,把根基打的更牢固一些,才能更利于以后的发展!”
    ·············
    社会教!
    名字取得虽然不咋的,但发展的速度却让人瞠目结舌。
    只半年的功夫,便覆盖了边境六州,还有延州、庆州、渭州以及其所属州县各处,自村寨乡镇而起,然后包围县城以及州府的治地。
    去年过年的时候,便因为边疆六州还有黑甲军的事情,卫允甚至连长安城都没回,直接呆在了宥州,和从华山回来,到宥州去寻卫允的沐芸一起过了个新年。
    在宥州看到沐芸的第一眼,卫允的心里就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为什么不一手创立一个宗教呢?
    百姓们信奉佛祖,参拜三清道尊,便是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可给寺庙捐香油钱的时候却异常的大方。
    再看昔往西那几个造反起义的家伙,一个说自己是佛祖转世,把手底下的将领都封为漫天神佛,什么斗战胜佛,燃灯古佛,十八罗汉等等等等,竟然都能够汇聚数万人。
    昔日的荆襄之乱,为首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说自己是什么明尊降世,为了拯救世人,普度众生才下的凡间。
    竟然造成了一场持续了大半年的叛乱,把荆襄四府之地彻底给打残了,百姓流离,官员士绅被杀,地方的大族被劫掠。
    如今的大周并不想后世的人们,经过了唯物主义的熏陶,出现了所谓的无神论者。
    大周境内,各地寺庙和道观数不胜数,香火也极为旺盛,信众们的来源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几乎囊括了构成整个大周社会的各个阶层,而且还是男女老少通吃的那种。
    以往无数的成功案例告诉卫允,若是想要收拢民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起同一种信仰,一种能够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信仰。
    然后社会教便应运而生了。
    而昔日的荣飞燕,今日的沐芸,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社会教的第一任圣女,至于那位神秘莫测,不见首尾的教宗大人,自然就是卫允了。
    而那些所谓的社会教使者们,多是由各地那些屡试不第的童生们组成,社会教通过雇佣的方式,聘请他们传教,教授那些孩子们读书识字。
    而社会教的那些使者,也就是那些个郁郁不得志,屡屡落第不中的童生士子们!一开始只是出于赚钱的目的替社会教传教,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罢了。
    可慢慢的,在他们日日向旁人传播昊天神辉,送去昊天的恩泽之时,他们自己也潜移默化的受了影响。
    他们开始彻夜难眠,开始深思,开始质问自己,开始好奇,开始寻根究源,探究背后的真相。
    社会教是什么?圣女是什么?昊天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愿意无偿的教授那些孩子们读书,难道这些当真是昊天降下旨意?只是单纯的为了向人世间传递昊天的光辉,普照世人不成?
    仔细算一算。
    一个使者一个月的月俸是纹银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整个西北有多少个像这样的使者,怕是早就过万了,每年光是给这些‘使者’发放俸银要多少银子?
    但凡是能够参加科举,能够教别人读书写字的,多少都会些数术,一人一年就是二十四两纹银的年俸,一万个人,就是二十四万两。
    几万人就是几个二十四万两,几十万人,就是几十个二十四万两。
    每年,社会教都要撒出去这么多银子。
    只出不进,又没见社会教从老百姓手里头收取半点费用,就连学堂里头贩卖的笔墨纸砚,也要比市面上的便宜整整三成。
    差的这三成从哪儿来,还不是从社会教里头来!
    可社会教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以前可从未听过社会教的名头,就连昊天这位大神,以前也从未有过耳闻。
    好像就是这么凭空冒出来的,难不成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人们往往都喜欢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归到玄学上面去。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使者们虽然每日口头上都是昊天昊天的;可实际上呢,连他们自己都不信仰昊天,对于自己口中这个叫做昊天的神祇,他们是陌生的。
    甚至于连昊天是否存在他们心里都有些怀疑。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世上当真能够不信神佛的,又有几人。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随着他们开始怀疑,开始质问自己,随着他们每日向旁人传递昊天的恩泽之时。
    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也慢慢的在他们心底孕育,然后扎根,发芽,生长!
    如今或许只是刚刚破土的幼苗,但根却已经扎下了,只待时日长久,时光流逝,幼苗就会不断的成长,直至变成参天大树为止。
    日积月累之下,他们的心中除了神佛之外,还多出了一个叫做昊天的神祇,沐浴昊天的光辉,受圣女的指引,向身边得其他人传递昊天带来的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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